书城短篇寄往心岸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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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温馨的家

披星戴月,汪泽大步流星的赶着夜路,他焦急着想早一点见到自己的爱人,焦急着想把这几日的所见所想都告诉自己的爱人。想起薛凝的一颦一笑,汪泽就会忍不住的微笑,即是在惨淡的月光下,泥泞的小路上。

旭日东升,汪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推开家门的那一刹那,汪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整个船屋被修葺一新,破洞的墙壁被补好,杂乱的干草堆被整洁的大床取代,本子和笔被放在平展的书桌上,煤火和炊具一应俱全,甚至还通上了电灯和自来水。汪泽激动的站在门外看着,内心的感动化作甘甜的泪珠从脸颊滑落。他背着包袱就站在门外等着,想等薛凝到来,牵着她的手一同走进崭新的家。

悄悄然,太阳已爬上头顶。汪泽疲惫不堪,靠在墙壁上睡着了。这时一只觅食的坡鹿经过,冷不丁的发现有人存在,受了惊吓呦呦地叫跳着逃走了。汪泽被坡鹿的叫声吵醒,睁眼一看已是正午。他绕着房子转了一圈,并没有薛凝的踪迹。于是失望的把包袱放进家里,锁上家门,出发去找原来跟着他游行的那些人。

一下午的光景,汪泽走访约摸十来个人,这些人中只有少数几个愿意去尝试打探打探。保密起见,汪泽只是告诉他们说要摸清军队情况,为更大的游行活动做准备。

天色渐晚,饥肠辘辘的汪泽回到船屋,只见那辆福特轿车停在屋外,屋子里透着明亮的灯光,空气里飘着饭菜的糊味。汪泽兴奋地打开门,只见薛凝系着围裙在煤火旁忙碌着。见到汪泽回来,薛凝小兔乱跳地跑到汪泽面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汪泽紧紧抱着薛凝高兴说:“几天没见,我好想你!”

薛凝沉溺在汪泽的怀抱里,调皮地看着汪泽说:“多想?多想?”

汪泽轻轻的刮了下薛凝的小鼻子,满脸幸福地说:“嗯……就跟你想我的一样多,不不,比你想我还要多。”

薛凝娇媚地推开汪泽,脸颊羞红地说:“我才没想你呢!自作多情!”

“真的吗?”汪泽微微探下腰,侧脸对着薛凝,手指着自己的脸蛋,想让薛凝送自己一个甜蜜的香吻。

薛凝扭扭捏捏的送上一枚轻吻,凌波几步接着做饭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汪泽从身后搂住薛凝的腰,亲昵耳语道。

薛凝纤手指向地上的包袱笑着说:“哈哈,还不是它出卖了你?”

汪泽把头贴在薛凝的肩膀上,挚诚地说:“谢谢你!小侦探。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给我这个家!”

温馨的灯光下,整洁的房间里冒着炊烟,女主人在忙活饭菜,男主人从天亮忙到天黑才回来,迎接他的是爱人的怀抱,两人四目相对,互诉爱意。这一切家的画面,曾无数次出现在汪泽的梦境,而薛凝却让梦境照进了现实。

薛凝搅了几下锅,然后放下铲子说:“好咯!出锅喽!这以后可是我的家,我可不能让你把它糟蹋了。”

薛凝准备把锅从煤火上拿下来,手刚摸到锅边就被烫了回去。

汪泽慌张的吹着薛凝的手指,怜惜的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呼……呼,还疼吗?”

“没事啦!看把你吓得。”薛凝不以为然地说。

汪泽仔细看了看薛凝的手指,确定没事了才放下。

“这是我第一次下厨做饭,炒菜我一点都不会,吴叔说面最好煮了,所以我就小试一下身手。嘿嘿。快尝尝好吃不好吃!”薛凝盛了一碗面,端到汪泽面前。

汪泽夹了一筷子面,吹凉了放进嘴里,没嚼几下眼眶就红润了,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瞬间划过脸颊,汪泽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然后狼吞虎咽起来。

“都哭了?有那么难吃吗?”薛凝双手支在膝盖上,弯腰看着汪泽,眉头微皱地说。

“你是第二个给我做面的人。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又吃到了亲人给我做的面。”汪泽笑中带泪地说。

时光荏苒,一晃就是二十多年的光阴。汪泽从襁褓中的婴孩,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措不及防的失去了父亲,却误打误撞地走进了爱情的世界。这碗面散发着家的味道,就像爱的接力棒,从父亲的手里传到了爱人的手里。

薛凝迫不及待的想得到别人对她第一次厨艺展示的评价,伸手抹了抹汪泽的眼泪,调皮地说:“讨厌!拐弯抹角的就是不说好不好吃!”

“当然!当然好吃了!再给我来一碗。”汪泽举着空碗说。

薛凝高兴坏了,自己也盛了满满一碗,结果刚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然后娇气地放下碗筷,满屋追着汪泽打。

汪泽突然停下脚步,猛的一个转身,薛凝刚好撞进他结实的怀抱。汪泽抓住薛凝的小拳头,把她轻轻抱起双脚离地,热烈地亲吻她的脸颊,几日的想念终于在如火的拥吻中得到释放。

“凝儿!该走了,你忘了答应你父亲什么了?”吴叔在屋外催促着薛凝。

薛凝听到吴叔的呼唤,婉婉地推开汪泽,细声地说:“我要走了,我答应了爸爸每晚要早点回家。不过有个好消息是,我爸同意我们在一起了!”说完薛凝送了汪泽一枚临别香吻。

汪泽激动地握住薛凝的双手,眼放金光地问着:“真的吗?是真的吗?”

薛凝面若桃花,下巴微沉羞涩的“嗯”了一声。

幸福来得过太突然,汪泽高兴地蹦了起来。

如果男人是船,那他的爱人就是帆,航行在波涛起伏的海上,至亲挚友的祝福就是和缓的风,伴着他们去征服,去远航。在平平凡凡的一生,两个相爱的人能得到了长辈的首肯和祝福,没有什么比这更弥足珍贵了。

“我该走了,你就慢慢偷着乐吧!”薛凝脱下围裙,拿上自己的小包朝门外走去。

好时光总是匆匆而过,汪泽依依不舍地跟薛凝道别:“路上小心!后天再来,明晚我有事要忙。”

薛凝双手背在身后挥手再见,门被缓缓关上。汪泽有好多话想一股脑的说给薛凝,只怪相见时间太过短暂。汪泽失落地坐到床上,看着崭新的衣服,长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又“吱咛”地开了。薛凝站在半开的门外,手指着床上的衣服,关切地说:“我给你买了厚衣服,就你旁边那身,天冷了,记得换上哦。”

汪泽高兴地从床上站起,憨憨的“诶”了一声。

恋爱中的美妙莫过于此,你会为依依惜别而失落怅惘,为她的突然出现而泯然一笑,为一声争吵而夜不能寐,为一声咳嗽而忧心忡忡,她的一颦一笑时时刻刻牵动着你的心,有时只多看一眼她的样子,所有的忧郁都会烟消云散。

屋外汽车的声音越来越远,汪泽用心的听着。因为他知道,不论车走得有多远,他与薛凝的心也紧紧的靠在一起。

早起的鸟儿叫醒了熟睡的汪泽。阳光透过屋顶的窗户斜洒在书桌上的本子上,久别的本子里也多了洋洋洒洒的新的笔迹。

你快看

风把云吹散

你快听

那多情的蝉

闭上眼

世界悄悄流转

甘愿为你撑把伞

今生不见不散

你快嗅

那儿芬芳一片

你快尝

糊了底的面

快别说

时间一去不反

多想为你挡时间

岁月莫摧残

我的世界能有你的春夏秋冬绚烂

多么快乐

我的记忆能有你的细枝末节鲜艳

印象多么深刻???

汪泽洗漱完,把本子合上塞到被褥下面,匆匆出门来到第一次与李卫国见面的椰子树下,这里除了一位靠在墙角的衣衫褴褛的流浪老人外并无他人。汪泽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李卫国的身影,焦急徘徊着。

这时靠在墙角的老人哆哆嗦嗦地站起,拍着汪泽的肩膀说:“小伙子,小伙子。”

汪泽一看老人浑身颤抖,赶忙伸手搀住。“大爷什么事?”

那老人突然直起身,轻轻的朝汪泽的胸前捶了一拳,撩着脏兮兮的头发,露出半边脸说:“你小子可太缺乏革命的敏感性了!”

汪泽定睛一看,“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不是李卫国队长吗?打扮成这样是要干嘛?”

“还笑得出来,我要是特务,你小子早就没命了。再说我这打扮咋了?往酒馆窗户下头一靠,想听什么听不到?这都是侦查手段,好好学着吧。”李卫国用手指戳了两下汪泽,嗤嗤地说。

汪泽手摸了摸下巴说:“这也是个门路啊……受教了。”

“得了,得了。你也别给我着贫嘴了,拿到家伙去找那个队长去吧。红盖是水,蓝盖是酒,别整错了。”李卫国边说边解开裤腰带,从裤子内侧的隐藏裤兜里掏出两瓶酒和一块碎银子交给汪泽。

汪泽拿了东西,来到警局外等着陈强出现。一直到下午两点,陈强才懒懒散散地打着哈欠从警局走出来,哈欠打到一半他就发现了汪泽,然后他走过去,一脸惊讶地说:“你这是?”

汪泽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酒说:“这不是想喝酒了,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朋友。不知道陈队长能不能赏个脸,陪我去小酌几杯?”

“赏脸!必须赏脸!有酒不喝就是傻子!你就说去哪吧。”陈强一把搂住汪泽的脖子,搞得跟好哥们儿似的。

“这我也不知道哪的菜好吃,你说吧,去哪都行。”汪泽推托着说道。

陈强拍了一下汪泽的后背,指着他说:“哪都行?你说的!那就贵府楼?排排场场的。”

汪泽应允,两人一起来到贵府楼。侍应生看到陈强来了,远远就迎上来:“您来了!陈大队长。还去雅二?”

陈强不待见侍应生,不耐烦地说:“去什么雅二?没见就我哥俩?随便哪都行。”

侍应生毕恭毕敬地说:“陈队长,现在不是饭点,您想坐哪都可以。”

陈强拉着汪泽在大厅坐下,然后点了一大桌子菜。两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汪泽喝着水,陈强喝着酒,没一会儿陈强说话就有点不着路数了。

“你说这共匪已经占遍了大陆,他们要南渡来打琼崖,我们岂不就是瓮中之鳖了?”汪泽假装上了头,手支着下巴,眼神迷离地说。

“这你就该问薛……”陈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起吴萍交代过自己,要是说漏了薛凝的身份就让他卷铺盖滚回山沟的老家去。

陈强佯装打了个饱嗝,手伸着大拇指捣了捣自己的胸脯,傲气地说:“这你就该问学识渊博,见多识广的我了。眼下看着国军似乎是强弩之末,但我看未必。这薛司令是何等人物?他会跟共党那些土匪头子一样?”

汪泽一听陈强的话音,就知道这顿饭吃得不亏了。然后他伸长了脖子,露出一副好奇的神情接着问:“此话怎讲?怎么就未必了?”

陈强把双肘架在桌上,左手拖着腮帮子,右手拿着筷子比划着:“薛司令?薛伯陵?鬼子听了他的大名都闻风丧胆,何况共匪?我看他们压根就不敢来。再说这琼崖有多少国军吗?”

汪泽摇了摇头,陈强接着说:“二十万!整整二十万!还有战斗机六十架,舰艇十三艘,坦克,大炮,装甲车,那更是多了去了。兄弟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共匪不敢来。”

“嗨!我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我操那闲心干嘛?就是随便这么一说。”汪泽缩回椅子上,一脸无所谓地说。

陈强端起满满一杯酒说:“喝酒!喝酒!这么多菜不吃多可惜。”

汪泽也端起了一杯酒,犹犹豫豫的轻轻的跟陈强一碰,小声念叨:“可这国军都是新招募的,战斗力肯定不如久经战阵的共匪强。”

陈强“啾”的一声把酒咽下肚,冷冷的笑了两声,指着汪泽说:“兄弟啊兄弟!你可把我笑坏了。那共匪连空军海军都没有,他们怎么来?行,就算他们强行登陆了,我们还有“伯陵防线”应对,叫他们有去无回。”

““伯陵防线”?”陈强咽下一口菜后,说道。

陈强又斟上一杯酒说:“来来来,喝。不说这了,今儿有点话多,话多。”

侍应生:“上菜咯,北方酱肘子,咱们的菜都齐了,慢用。”

“这……这我没点啊。”陈强嚼着满满一嘴食物说。

汪泽冲侍应生摆摆手,让他撤下。

汪泽:“这是我点的,我记得我关牢房那会儿,你吃了这道菜可是赞不绝口啊。”

“惭愧,惭愧啊!没想到兄弟这么有心。这菜太他娘的贵了,我都不忍心点。”陈强说着就拽了一大块肘子入到嘴里。

汪泽平日里一分钱都拿不出来,现在却出手这么阔绰,为了不使陈强生疑,汪泽就直言在先:“好不容易从路边捡了块银子,怎么?还不能让哥们儿吃好啊?”

“排场!够哥们儿!”说着陈强又端起一杯酒。

汪泽端起酒杯迎了上去,吟诵起诗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酒过三巡,陈强与汪泽开始划拳行令,不一会儿一瓶酒就喝光了。汪泽扶着陈强从酒馆出来。一路上陈强知无不言,汪泽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把他知道的所有关于“伯陵防线”的军事情况都说的一清二楚。

汪泽不知道陈强家在哪儿,只能把他送回警局。回到家,汪泽赶紧把刚才印在脑子里的陈强的话腾挪到本子上。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汪泽兴奋地跳起来,迎出门去,可眼前的车里并没有薛凝,只有吴叔一个人站在汪泽面前。

“吴叔好!薛凝呢?她怎么没来?”汪泽目光搜寻着薛凝的身影,说道。

“哦,她今天没来。我来呢,也是接到了薛司令的命令,来跟你说明一些情况。当然,也不单单只是命令使然,我同样也发自内心的,希望凝儿不要再为这件事寝食难安了。”吴叔气定神闲地说道。

汪泽不解地看着吴叔,一脸茫然地问道:“这件事?哪件事?”

“我也不给你兜圈子了,这么说吧。薛凝她是薛伯陵,薛司令的女儿,并不是什么南洋商贾的女儿。她初次与你接触时,顾虑到你愤世嫉俗的个性,所以编了个善意的谎言。现在她想跟你解释,却又不敢开口,为此她每天都废寝忘食。我知道这事说着挺唐突,但你早晚都得接收这个事实。”吴叔不紧不慢地说着,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这一席话如晴天霹雳直击汪泽内心,他呆若木鸡地站在那。无数过往的细节闪过眼前,欲言又止的神情,闪烁其辞的对话。汪泽懊悔自己应该早就能发觉,或者早就应该去问薛凝。而现在一切为时已晚,他注定与自己的爱人站在了对立面上。一想到这里,汪泽心中一阵绞痛,蹲坐在地上。

吴叔漠不关心地转身朝汽车走去,头也不回地说:“还有,司令命令,后天是薛家家宴,你必须到场。”

汪泽坐在疾疾的风中一动不动,直到太阳落山,天下起小雨。

此时的薛凝在吴萍家,吃着西式餐点,赏着绵绵细雨。

“我?我去找司令干什么?做姨太,当你后妈呀?”吴萍没大没小的开着玩笑。

“那可就奇怪了,你不说,吴叔叔更不可能说。那为什么我爸总知道我的行踪?”薛凝搅拌着咖啡,眉头紧锁地说。

“知道就知道呗,自己干的没羞没臊到事,还怕别人知道?”吴萍抹着红指甲,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薛凝把调羹一放,挠着吴萍的小蛮腰说:“你才没羞没臊,你都跟陈强同房了,还好意思说我没羞没臊。你没羞没臊,没羞没臊……”

吴萍痒的笑的前仰后合,立马败下阵来,口无遮拦地说:“好好好,我骚,我骚行了吧。姑奶奶别挠了,别挠了。”

吴萍说完突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

“陈强?会不会是他?他也不应该是两面三刀的人啊?”吴萍暗自思忖着,自言自语道。

薛凝听到吴萍嘴里念着陈强的名字,她自然不能苟同。她更愿意相信这世上人人纯朴向善,世界纯净美好。她就犹如温室的花朵,看得到风吹树摇曳,看得到雨滴落在玻璃上晕开,却感受不到风掠过皮肤时寒毛在颤抖,雨水打在身上时凉凉的寒意。

“你可别疑神疑鬼的,下次见他问问不就行了。我回家了,那杯咖啡记得喝了啊。”薛凝告别了吴萍,淋着小雨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了家。

说起来是吴家,薛家,但两家就是前后院,中间甚至连院墙都没有。无非就是吴家的房子小一点,低一点,薛家的房子大一点,高一点,但同样都是雕栏玉砌,富丽堂皇。

这夜,厚重的乌云把月亮和星星挡在背后,雨就像它的眼泪,宣泄着不能拥抱大地的哀愁。汪泽安静的躺在床上,静听着雨滴敲打屋顶,那凌乱的节拍像极了自己的心声。一直噙在眼角的泪珠如流星般划过脸颊,落在早已泪湿的枕头上。

大雨一直下到拂晓才停歇。汪泽一夜未眠,思忖着自己该何去何从,但他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更多的是在想见到薛凝后她会说些什么。

恍惚间过去了几个钟头。房门“吱呀呀”的被推开。

“哎呀?你也不傻嘛!还知道天气不好时宅在家里休息?”薛凝推开房门,一眼就发现了汪泽的存在,脸上绽放了灿烂的笑容。

汪泽跳下床,想怪薛凝让自己左右为难的境地。可当他看到眼前的薛凝时,所有的不快都被抛到脑后。眼前的薛凝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普普通通的雨鞋,鞋上和裤子上全是泥巴,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散着,腮红也被淋花了,可她还冲自己笑着,灿烂的,眼带幸福的笑着。

“你睡觉怎么不脱衣服?多容易感冒啊?”薛凝看着眼前的汪泽,关心地说道。

汪泽把薛凝拥入怀中,心里五味杂陈,眼泪悬在眼眶说:“明明是千金小姐,却为我变成这样普普通通的模样。”

“等会儿,松开!我身上都是泥。脏,脏死了!”薛凝使劲想推开汪泽,却被紧紧抱着不能挣脱。

“好吧,好吧!抱着吧!一天没见看把你想的。”薛凝不再挣扎,溺在汪泽紧实的怀抱里。

汪泽吻着薛凝的额头,薛凝手指轻轻转着汪泽领头的钮扣,略带抱怨地说:“昨晚雨下的也太大了。车走到山底下就打滑了,我就这么穿着雨鞋深一脚浅一脚的爬上来了,风一刮吧,树上的水滴还都落了,哎!真是狼狈死了。”

“小傻瓜!一看这种情形,明天再来也行嘛。”汪泽低下头,目光充满爱意地看着薛凝,说道。

“这里是我们的家呀,我怎么能天天不回家呢?”薛凝小嘴一嘟,瞥了汪泽一眼说。

汪泽拍了拍薛凝的肩膀,转身踱了两步,背对着薛凝说:“从五指山回来我就一直想跟你说,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现在是一名光荣共产党员。”

薛凝敬了个军礼,没心没肺的说:“欢迎你回家!共产党员同志!”

汪泽没有回头,犹豫了一会儿,消沉地说:“我的意思是,我们还能在一起吗?吴叔跟我说了,我知道了你是……”

“吴叔怎么……知道了也好,我正苦恼要怎么告诉你。”薛凝脸上的晴朗瞬间化作惨淡愁云。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我觉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跟你背道而驰,我们或许就不是一类人,就连信仰都是不同的。”汪泽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表情里夹杂着怨尤说道。

“信仰?我没有什么信仰,如果有,那就是你。我无时无刻都在幻想,我们会过着怎样的日子?你一定是做着教书先生,而我在家操持家务,我们会有两个孩子,一个可爱女孩是姐姐,一个男孩是调皮的弟弟,我会每天精打细算着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而现在你却在我耳畔,叫我从美梦中醒来。”薛凝哽咽地说着,脸上露出一抹哀伤。

汪泽走到书桌前,指着翻看的本子说:“如果你父亲看到我在打探他的军情,他还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他不同意又能怎样?你就要放弃我?难道你看不出吗?我不在乎这场战争会不会打,最后谁会取得胜利。如果你连自己的爱情都不能坚守,你就是个懦夫,彻头彻尾的最傻最傻的懦夫!”薛凝心痛欲绝,声嘶力竭地喊着。

汪泽的拳头用力捶在书桌上,泪眼模糊地大声说:“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把这些情报送出去会怎样?你的父亲会一败涂地,他可能成为战俘,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一面是水深火热的人民,一面是我深爱的你,你让我怎么决择?”

“即使我父亲战败,他也会有好吃好喝款待,倘若那样就好了,他也能歇歇了。不论你怎么决择我都站在你这边,你在哪,我的家就在哪。”薛凝默默走到汪泽背后,把脸靠在他的背上,涕泗流涟地说道。

汪泽回身抱住哭泣的薛凝,两颗破碎的心再一次触碰,热泪流经拥吻的嘴唇,汇入龟裂的心湖湖底。湖水渐渐满溢,潋滟着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