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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2-19我愿你来

程咬金这才发现房里除了王动和他手上那个一会儿抽冷气一会儿翻白眼的小姑娘之外,另还有一男一女,女的完全不认得,男的却熟得不得了,当下一拍手扔了布袋,扑到徐哲跟前,笑眉笑眼道:“哎呀呀,徐哲,你不跟在牛鼻子老道士品旁边打蚊子玩耍,跑来这里做什么?”

徐哲冲着程咬金一拱手,“我奉了先生的指令,要请藏大小姐到长安一叙。”

程咬金噢的怪叫了一声,脸色变了变,干笑了两声,颇是有些不安,凑到徐哲跟前,“我说老徐,你不会跟老道士白话遇到我的事吧?”

徐哲沉吟了阵,“先生要是寻你不在,只怕也是会疑到雍州的。”

程咬金眨巴眨巴蝙蝠一样的眉眼,挠了挠头,“对啊,我怎没想到,不行,我得赶紧回去。”

朝恩动了动嘴唇,待要开口,迟疑片刻,却又止住。

徐哲看了她一眼,问程咬金道:“聂十七做了什么事为难四公子,要你替他出头?”

朝恩怔住,看着徐哲波光不动的眼,莫名的心中一喜。

程咬金正盘算着要走,“老徐,听说你那匹坐驹很神骏不是?借给哥哥我骑一骑如何?”老道士曾经吹嘘说那是出自西域的名驹,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徐哲也不着恼,“将军想要我坐驹,只管骑去,不过,”他又重复一遍先前问话,“你还没说聂十七做了什么事为难公子……。”

程咬金放下心头大石,哈哈笑了两声,鬼祟的指着王动,“你看他脸上的乌青就晓得了,聂十七那家伙,出手可真是重。”

徐哲说道:“难道公子身上的伤是聂十七打的?”

“可不是。”

花生又惊又怒,跳起来道:“你说谎,十七才不会打王动。”

王动气得青筋暴射,揪住花生纤细的脖子怒道:“那你的意思,莫不是我自己整出一身伤来陷害姓聂的混蛋?”

花生哑口无言,看着王动青青紫紫的脸,也有些心酸和不忍,叹了口气道:“你都是怎么弄伤的呀?”

王动哼了一声,却又不想说了,自暴自弃道:“是我自己活该。”

愤愤蹲在地上捞起程咬金扔下的布袋,要解开布袋口子的活结,打算把人装进去捞走。

花生有些难堪,伸足踢了踢,“喂,你生的是哪门子气?”

王动只不理睬她,费力去解布袋活结,哪想到程咬金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结的巧妙之极,他倒腾半天也没解开,气得脱口骂了一句,“该死!”

朝恩几乎要笑出来,低声问程咬金道:“十七也是个稳重的人,怎么会打起来的?”

心下却明白,必定是为着花生的事起的争执。

王动紧紧闭着薄薄的嘴唇没做声。

程咬金却十分气愤的开了口,“聂十七那小子,做些乌糟事,真是丢尽我们绿林同道的脸子。今天下午他和老四都在高陆府上,老道士收到徐哲的密报,说藏大姑娘在雍州,将和老五成亲,老道士惊讶的要命,他和老四却是鼻子都气歪了,当场就想杀到雍州来跟老五拼命,幸亏老道士阻拦得当,好说歹说总算稳住两人,要不然老五这会儿怕是一口气都没得了。”

“不过这天夜间老四还是背着老道士偷偷出了城,老道士早料到他有此一着,因此特别让我守住老四,可是没想到我反而是给老四说服了,跟他一窝出了城。”

他百思不解的看着王动,好象自己都很疑惑,“我甚至还为此偷摸去了一趟老道士的厢房,摸走他最得意的百宝袋,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我至今也还没想明白,按理说我是不当这样做的呀,真正是怪哉……”

这时徐哲插了一句,“将军耳朵根子软,最容易听信人言。”

程咬金干笑了两声,算是默认了,可是,“老道士为人最精细,那个百宝袋是他至宝,轻易让我得了手也是匪夷所思?”

徐哲道:“人都有疏忽的时候。”

话是这么说,实情却理所当然不是这样的,他跟随徐茂公多年,了解他的性情,此时五十四杰大部都已云集长安,他如果真的不想王动出京,就决计不会委派耳朵根子软、和王动交情又最好的程咬金来守住他,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实际上是在变相的允许王动出京,而程咬金则是他的护卫——聂十七毫无疑问是必定会趁夜赶去雍州抢亲的,也许路上就会和王动遭遇到,所以他不得不替王动设想周到。

聂十七虽然得天策将军信任,两方相处也还融洽,但他到底是外人,不比王动,先生和他没有交情,如果两人因女失义,打将起来,王动又文人,也许智计胜过他,武力却决计不是他对手,所以须得有人从旁护卫,才不会吃亏,但这个担任护卫之职的人,也不能是尉迟恭那类猛将,因怕他出手没有轻重,万一伤了聂十七,在天策将军跟前就不好交代,而程咬金心眼儿虽然多,武艺却是稀疏,让他护王动,既能保他安全,又不会伤了聂十七。

程咬金干笑了两声,“说的是,”赶紧跳过这一条,“后来我们就出了城,结果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碰到聂十七。”

他气愤说道:“正好老四嫌弃我太胖,压得马儿跑不动,聂十七一招手,他立刻就丢下劳资上了聂十七的马,那马跑得快得要命,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劳资甩到了后边。”

“劳资在后头紧追不舍,赶到雍州地头,却发现聂十七和老四都不见踪影,只得一匹马停在远处。”

徐哲问道:“他们人去了哪里?”

“我也纳闷呢,就下马到处观望,不大工夫见聂十七从一个小树林里钻出来,单人独骑进城了,老四不见踪影,我急得要命,扑进那树林去。”

程咬金瞟了王动一眼,小心翼翼说道:“老四,他被聂十七揪到小树林子里,揍得鼻青脸肿的,四脚朝天倒在地上,好不狼狈。”

王动横了程咬金一眼,居然没吭声,显然是默认了。

朝恩眼珠险些凸出来,“聂十七真的揍了王动?为什么?”

花生百感交集,看着王动脸上淤青,原本是想要安慰他两句,可是她一向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东西,平日里糟蹋王动又已经成了习惯,所以好端端一翻宽慰的话,到嘴头却变成了,“姓王,你就知足吧,十七多么利害的人,他要真是有心打你,一百个王动都不够他宰的,今次只不过让你受一点皮外伤,实在该谢天谢地了。”

她这厢过足了嘴瘾,正打算转过话锋,吩咐朝恩去取了热水和创药来,要为王动清洗伤口,却发现王动面色突然刷的雪白,扔了手上死活也解不开的百宝袋,腾的站起身,一双黑漆漆的瞳仁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这人,好象要将花生活活吞吃入腹去。

花生给她瞪得满脑门子白毛汗,下意识就想躲,可是她天生的霸王骨头撑在那里,是故虽然万分心虚,还是挺起小胸脯,虚张声势,凶狠的说道:“干什么?”

王动定定看着花生,轻声说道:“大小姐,合着我费这大半天的功夫奔波劳苦,到头来害挨了一顿恶揍,都是活该?”

那****和十七在天鹏客栈为着花生的事生出争执,两人都坚称是对方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拿走了花生,因为程咬金在中间夹缠不清,两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发现,原来两方都不曾得手,至此两人才着了慌,分头派人去找。

到了今天下午,三哥的近人徐哲从雍州送来消息,言道花生已然和裘太平回到庆丰园,且将迅速成婚,两人登时都急了眼,虽然有三哥竭力阻拦,夜间还是飞骑出了城,中途两人汇合,聂十七主动邀他同骑,他虽然心有疑虑,念着夜长梦多,还是上了他的马。

两人行至雍州城外,聂十七却突然翻了脸,一脚将他踹下马,提了他进到小树林子,劈头盖脸一通拳打脚踢,末了严正警告他,不可因为花生心地善良,就勒索她情意,他肯默许她为着救他性命私自从吴山溜走已经是千万分的让步,以后断不会再开这个口子。

挨了打固然是让王动气苦,可是十七的话远比他的拳脚给他带来更深刻的打击,凭良心说,花生认得他以来,确然是从来不曾给过他任何好脸色看,至于喜欢之类的暧昧言辞,越发是没有的,而以他对花生的了解,那孩子也确然是个嘴硬心软的烂好人,会为了救自己性命而偷偷下山,是情理当中的事,并不能以此推论她心中就有他,可是她对聂十七,却是有目共睹的痴心。

这样说来,难道聂十七是对的?

难道她千里奔波的辛苦,果真只是因为她心地善良,不忍自己送命?

难道自己果真是在仗着她这一点善良,勒索她的情意?

难道她对自己,其实并没有半点心动?

他坐在黑沉沉夜里冰冷的泥地上,发现自己被这些问题绕住了。

它们就像鬼怪,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

直到后来的程咬金找到他,也没理出头绪来。

但是程咬金看到他的惨状,却出离了愤怒,两人进城之后,他就摸到西门烧酒铺子牛来福那边,埋伏到入夜,趁着聂十七小睡的时候,吹了一管熏香,将他迷得人事不省,再扛起来顺手丢进旁边的粪坑里,这才跟着自己赶到庆丰园找花生。

花生一颗小心肝砰砰直跳,不知怎么的突然口干舌燥,隐隐觉得有个重大问题卡在那里,她不知那问题是什么,但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对王动至关紧要。

我要怎么回答?

“那个,那个……”

王动站在那里,身子笔直,像根标枪,两只拳头紧紧握住垂放在身侧,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冷酷,只有徐哲看到了他强装的面具之下忐忑不安又仓皇的心。

可怜……

王动嘴角扯了扯,柔声问道:“哪个,嗯?”

花生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张了张口,还没出声,外头却有人顺口搭了一句,“四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大小姐何必怕他。”

程咬金哎呀叫了一声,“坏菜了!”

急得团团乱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聂光来了!”

朝恩怔了怔,慌忙上去打开门,外头果然站着聂光,另还有烧酒铺子的老板牛来福,俱是杀气腾腾的样子,尤其牛来福,望着程咬金的样子咬牙切齿的,仿佛是随时准备冲将上来将他扁成肉饼干。

程咬金打了个哆嗦,飞快的缩到了徐哲身后,“老徐,兄弟有难,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徐哲倒也没有落井下石,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住聂牛二人沉声道:“两位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聂光到底是做惯了管事的人,眼下虽然也是怒不可遏,却也还沉得住气,没有迁怒于人,“请大小姐出来说话。”

花生啊的了一声,才打算要从王动身旁穿过去,手臂却给王动抓住,“等一等。”

花生皱眉,王动握住她的手冰凉,他可是觉着寒冷?

“你怎么了?”

王动深吸口气,慢慢说道:“大小姐,设若聂光是要请你过烧酒铺子去见聂十七,你可愿意跟他走?”

花生默然,想到程咬金说过将十七丢进粪坑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适,总是要关怀一二才好的,“我得去看看。”

“设若你稍后见到聂十七,他要你跟着他回吴山,你可愿意跟他走?”

花生打了个突,低着头没做声。

王动眼中生出一丝渺茫的希望,又问道:“设若他要你跟他成亲,你可愿意丢下一切不管不顾跟他走?”

花生吓了一跳,慌忙道:“不不,我不跟他成亲。”

王动脉脉注视着她,半晌微微一笑,那笑容就好像落寞久了的昙花,突然在璀璨的夜里开放,说不出有多么的惊艳和瑰丽。

那是满心欢喜和愉悦的人才会有的笑容。

“很好,记住你说过的话,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