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童箸在澜州任职期间,盗匪的活动已经减了不少,其实这也是一个洗白的活动,只是将他们以往敛的钱财都投入到了地下钱庄,照样引来富户豪商们一掷千金,但因为有风声传这地下钱庄有官府做后台,识相的人都知道闭嘴,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
只是偶尔钱财上有了短缺,池钰才会兴起干上一笔,其实这盗匪的头头从来都只是池钰,池毅是他老子,虽然有同流合污之嫌,但却是没那个胆量亲自操刀坐阵的。
池钰生来便是纨绔,又不喜读书行文,最爱与那江湖人仕结交,年少时便是欺行霸市惹出不少祸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干起了这杀人越货的买卖,池毅当初知道时也是吓了一大跳,但儿子身上早已经背了命案,难不成还能真杀了他不成?
于是乎,因着这爱子之心,池毅也是被迫之下与池钰同流合污,但享受到了天降横财带来的大笔好处和享受,他哪还能再说半个不字呢?
时至今日,池家父子俩早已经是泥足深陷,再也回不了头了。
因着童箸的关系,裴明惠才嫁入了池家,这对池毅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不就一个年轻女人,他又不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是他们与童箸之间的纽带,这份关系便微妙了。
而有了裴明惠在其中煽风点火,茂良县令鲁大人也被拉入了伙,也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赚,鲁大人自然便没拒绝,想当年他诬陷裴俊良贪墨的那笔银两却是被他用来包养了个花魁做外室,若是能找到其他赚钱的门道,他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上到童箸童大人,再到苍卢县的池大人,有这么多人在前面顶着,他怕什么?
眼见着鲁大人入了局,裴明惠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心中却泛起阵阵冷笑,大家都瞧着这饼大,纷纷想来咬上一口,就不知道最后若是被一同给圈了进去,当日的惬意还能在否?
“他娘的,你说的话也是!”
听到裴明惠这一说,池钰动作一滞,半晌才一手拍在腿上,恨声道:“这段日子确实花了不少银子,童大人那里的孝敬,武安侯那里又送上了一份厚礼,又是年节,各方面都需要打点,眼下咱们帐目上的确已是亏了许多,若再不寻些进项,今年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说到这里,池钰不由扫了一眼裴明惠,眸中似有怨尤,“你也是,如今嫁入池家,就要正经为夫家着想,依着你与童大人的干系,让他少要一些都不行?!”
池钰心中早便认定裴明惠与童箸的关系不同寻常,那什么养父养女的都骗人去吧,这层关系比纸还薄,一捅就破,哪里当得了真?
再说了,他们这养父养女的关系,除了他们父子知道,还有谁知晓?
若是童箸真的心疼养女,又怎么会将裴明惠嫁给他爹这个老头?
“童大人如今回京任职,各方面都需要打点,自然要的便多了,这不,他前段日子又写了信来让咱们给他捎银子去,他这样说,我又有什么办法?”
裴明惠抽了抽鼻子,状似委屈地转过了身,嘤嘤地低泣起来。
看着她那抖动的肩膀,池钰便有些不耐烦了,只挥了挥手道:“回头我再想想办法,看来真是要再做一笔买卖才行了!”
裴明惠低垂的眸光却是陡然一亮,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也只有裴明惠自己知道,童箸写给她的信,除了是要筹银子,另一件事便是要她偷了帐本拿去销毁,今后同池家彻底断了这干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今童箸为了他的前程着想,当然要将过去做过的腌臜事给抹干净,以免他日被人翻出了旧帐,那可是要乌纱不保的。
童箸就是这般老谋深算,当年收养他们姐弟便是如此,留下她做内应便是为了今天的收尾吧。
从头至尾,她都是那个被牺牲被利用的一个,她恨童箸,彻骨地恨,因为是他改变了她的命运,连她现在见到罗大山,她都深觉自己的肮脏,她不配拥有那个男人的爱!
只是,这一切,裴明惠却没有反抗的余地,为了她唯一的弟弟,她不得不这么做。
好歹,也是最后一次了,为了弟弟着想,她可以不牵连上童箸,但池家父子,连同鲁大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打定了主意,连长安给她写来的那封信裴明惠都没有拆开,直接扔进了火炉里,看着火苗倏地蹿高,褐黄色的信封在片刻之间便化作了烟灰,风一吹便抖落在炉里,与烧焦的碳灰混在了一处,再不能分辨。
等了几日,却迟迟未等来裴明惠的回信,长安料定情况是有了变化,好在她做了两手准备,如今白墨宸与罗大山已经抵达了京城,能不能将童延年,也就是裴明庆给尽快带回澜州来,也只能看他们的运道了。
长安这边所做的一切都一一向父亲沈平禀明了的,白墨宸那里他们也只是告知有了怀疑的对象,但一切还不敢确定,只待密切地注视那边的动向,若那边真的有鬼暗地里行事了,那才是人赃并获抵赖不了。
而裴明庆却是关键的一环,她总要让裴明惠彻底倒向这一边,就算抓住了那帮坏人,也得有个强而有力的证人前来指认。
将功折罪,痛改前非,以此获得轻判,这是长安一早便为裴明惠打好的腹稿,眼下也只能希望事情的进展像她所预期的一般,再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
二月初十这一天夜里格外地静,许是清冷得有些过分,连月亮都比平时亮堂了许多,照着光下人影如鬼魅般悄悄晃动着。
突然,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只见他一身劲装,黑巾蒙面,只映着那双眼睛贼亮,泛着渗人的冷光。
“大少爷,如何?”
身后有一人缓缓贴近了过来,同样的装束,却比那大少爷矮了一分,声音里却透着几丝兴奋,在他身后,一溜烟的黑衣人分靠在狭窄的深巷两侧,随时留意着这边的口号与动静。
这大少爷自然便是池钰,听到这话,又抬眼看了看那挑起的飞檐上坐着的爪覆青石球的风兽,倒有些大家气派,他不由挑了挑眉,轻哼道:“真是好久不做这买卖了,如今澜州城里竟然多了这样的富户我怎的不知,朱家,也活该你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