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嘿嘿的笑着,眉梢一松,喜道:“可是老规矩?”
“自然。”
池钰点了点头,掩着面巾下的唇角勾起一抹轻笑,“劫财第一,若有人见着了……”他右掌竖起横拉在劲间一抹,“直接灭口!”
“如今澜州知州可是换了人,背后可还有长公主在撑着呢,大少爷可是不怕?”
那人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莫明的意味,倒更像是调侃与挑衅。
“有什可怕,总要试试新官的脾性才好。”
池钰轻哼了一声,挑起的眼角升起一抹傲然,既然做了这个行当,他不知道怕是怎么写的,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怕他也敢跳上去撩撩虎须。
身后那人终是点了点头,又嘿嘿一笑,对着那一众黑衣人一挥手,众人会意,便猫着身子向前而行,甩钩、爬墙,身子一跃便入了这朱府。
月黑风高,人影丛丛,都是做惯了这些买卖的匪盗,自然挑得准去处,很快地便装满了袋子翻出了高墙,待池钰一细问,才知这朱家的人都睡得死,连护院都打起了瞌睡,就两个起来解手的发现了异样,这不早已经到西天报到去了。
这趟买卖竟然做得如此顺利,池钰不由喜上眉梢,众人提着战利品无声无息地潜回了池府,哪知门刚一合上,众人揭下了面巾,正待细数今日的成果之时,四周却是陡然一亮,无数的火把就像耀眼的繁星,直将这块敞亮的坝子照得犹如白昼。
“什么人,胆敢在池府闹事?”
池钰用手掌遮住了突来的光亮,大喝了一句,可是吼完之后他才觉出其中意味,不由向四周看了看。
目光渐渐清晰,四周的围墙上居高临下地站着一排弓箭手,早已经弯弓搭箭做好了架式,只待那口令一出,便能将坝中众人射成马蜂窝。
池钰不由咽了口唾沫,他何尝见过这等架式,从来都是他让别人闻风丧胆,哪有被别人逼得像老鼠一般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他双腿不由一软,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直到抵住同伴,这才惊回了神智。
“你也知道这里是池府吗?池大少爷,你这买卖做得可真好!”
沈平一身暗灰色布袍从火把的亮光处缓缓踏前一步,他虽然面色平静,可眼底冷凛的锋芒却足以震慑住在场的每一个人。
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将士,那可是对着鱼肉百姓手起刀落的盗匪不同,沈平面对的是如豺狼一般的敌人,可池钰下手的却是如同羔羊一般棉软的百姓,谁的气势更胜一筹自然早有分晓。
“沈……沈国公?”
池钰只觉得舌头打结,连身体也不可抑制地轻轻颤了颤,沈平他自然是见过的,白府设宴他是与他老子池毅一同赴了宴的,他原本以为这沈平只是陪着女儿来澜州散心而已,毕竟,武国公嫡女与前科状元爷分道扬镳的消息他们也是有耳闻的,原本不是应该为女儿之事黯然伤神的沈平,怎么有闲心来管他的事?
沈平冷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只是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才道:“池府如今已在州府衙门控制之下,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还好他一直派人密切监视着池府的动向,长安又通过对裴明惠反常举动的判断,料想近来会有事端,果不其然,他们的这趟布置没有白费,眼下人赃并获,看他们谁还躲赖得了。
池钰只觉得脸皮抖了抖,却还是咬牙道:“你将我父亲怎么了?”
“池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待知州大人彻查此案,将你们的罪行全部数落清楚,自然会有定判!”
沈平双手负后面色沉稳,只袖口却是微微一动,手掌一翻,缓缓地握上了滑下的剑柄。
若是池钰等人束手就擒还好,如若不然,必会有一番血战!
池钰哈哈一笑,嘲讽道:“全部罪行是吗?爷手上便有无数条人命,你可算得出来?!”
事已至此,池钰心知就算他想要颠倒黑白,沈平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要知道事出突然,府中那些帐本可还没有被销毁,如若被人翻到了,他们同样逃脱不了,似乎横竖都是一死,那么也只有拼上一拼了。
池钰向身后扫了一眼,眸光骤然一沉,身后那人会意,一声吼出,“兄弟们,杀!”
话音刚落,便是刀柄齐拔,银光闪闪的剑光同时舞动起来,犹如刀雪一般片片割来,沈平眸色已是一暗,飞退两步,右手一举而放,高喝道:“放箭!”
无数的箭雨嗖嗖而来,铿锵之声响彻耳畔,有人倒在了血泊中,有人爬起来继续应战,一轮箭雨之后便是贴身的肉搏,刀剑在空中挥舞,血箭忽而横飙,忽而泼洒,温热的血水浸润着衣衫脸庞,人人都犹如那来自地狱的修罗。
这一夜,澜州城里的百姓都不会忘记,西方的天空仿佛都被火光给照亮了,喊杀声震天动地,似乎连大地都在为之颤抖,就在人人自危之时,一切渐渐平息。
第二天清晨,当人们聚集到池府门前时,那原本宏伟气派的朱红色九钉双铜铁环大门早已经被人打上了厚厚的封条,门口站着两个威武严肃的官差,旁边一则醒目的告示张贴着,却也只说池府与盗匪有染,如今全部羁押待查,众人不得靠近。
曾经在澜州城显赫一时的池府竟然一夜之间遭遇巨变,且还和盗匪有了牵连,一时之间让人难以接受,特别是好几户受过盗匪之灾的人回过味来,不由恨绝了池府,哪里知道他们平日里好吃好喝供养着的县衙,却是生生地养了群中山狼,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不说,还要捣了他们的老窝才肯罢手,这得多恨的心肠才能做得出来啊。
想明白这其中的一切,池府门前便更是热闹的,虽然明的不敢,但暗地里唾骂的,诅咒池家祖宗十八代的,扔烂菜叶臭鸡蛋砸墙的,不出几天便将原本光鲜亮丽的池府门面墙壁都涂抹成了乌漆抹黑的一片,以致恶臭难闻,就连来当值的官差都不得不以面巾掩了口鼻,不然那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安心上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