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他已是一拂衣袍转身就走,只是在离去时,却是转头看了长安一眼,那眸中深沉的幽光似是蕴着一丝歉意,也似有一丝落寞,只是他飞快地又转回了目光,让人看得不真切。
人生没有不散的棋局,长安虽然心中有太多感慨,但到底都是归于心底沉沉一叹。
“是我不对,长安,你若要怨就怨我,是我不该这样意气离开……老古他从前真不是这样的,他也绝对不是胡乱草菅人命之辈!”
萧云着急解释什么,可看着长安黯然的神色,突然觉着说什么都是错,他今天真不该就这样离开!
“别说了,我如今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长安拉高了被子,盖住自己身上那单薄的中衣,俩人此时倒觉着有些尴尬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萧云轻咳了一声,不自在地转过身去,踌躇半晌,才道:“今日是我不该生气的,是我小气,你莫怪我!”
长安沉默了,这个问题她也不敢涉及,毕竟谁也不是谁的什么人,若言深了,这关系也就说不清了。
“你的手腕可还痛?待会我便去拿些老古的刀伤良药来,定是不会留下疤痕的。”
想到长安受了伤,萧云便更是内疚不安,女子身上留了疤痕,就算是在手腕上那也是不好的。
虽说在这里放过了老古,但待会不好好地和他算这笔帐,萧云是怎么也不会心安的。
“不碍事。”
长安摇了摇头,只是指腹在抚摸过手腕上缠着的白色绸布时却是微微轻颤,要说今夜里她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不管古神医对她是否有恶意,但心中的这份阴影毕竟不是轻易便能消得了的。
这处地方,她必然是不会再留下了。
只是……“王爷也要同我们一起离去?”
长安抬了眉眼,面上一派安然,实在是让人看不出她曾经经历过那样让人骇然与惊恐的时刻。
许是更大的血腥与惨死她都见过,古神医这事一过,她倒是能以平常心对待了。
萧云却是因为长安这话身体骤然一僵,咬牙道:“你放心,只要安然地将你送到青羊镇,我必不会多待惹人碍眼!”
话一说完,萧云已是控制不住地拂袖便走,他明明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却在长安面前是这般不待见,也罢,是他自找没趣,与人无攸。
前脚刚刚踏出木门,却是微微一顿,萧云深吸了一口气,指间抓紧了门框,这才沉着一张脸缓声道:“药待会我就送来,今夜你放心睡,我会让人在你门口守着,今晚的意外再不会发生!”
长安道了一声谢,却见萧云身体又是一僵,这次却是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长夜漫漫,月色如水,长安却是再无困倦之意,人生如棋局,好聚好散,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走的道路。
不管是萧云还是秦暮离,她都愿他们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第二日离开古神医的药庐时,长安他们虽然与之辞行,但到离开,也没能再见古神医一面,也不知道他是发了脾气,还是真的再也不愿意见到他们。
暗暗瞄了一眼萧云,长安在心里嘀咕着,莫不是这俩人趁夜动起了手,如今反倒是别扭了?
不然昨夜里还好好的,怎么今日萧云的颌下便是一片青黑红肿,不像是拳打脚伤,倒像是药物所致,而这伤出现的时间也忒怪异了,没事总不能是自己弄的吧。
但萧云不说,长安也不好多问,可看他那一脸的阴郁,也知道昨天晚上定没好事。
紫鸳倒是仍然躺在简单的单架床上,由那两个侍卫抬着,下山的路上倒是少有颠簸。
长安则与萧云步行,这下山的路倒是比上山的路轻松了许多,至少她脚上已经愈合的伤口没有再被磨破,只是失了血后有些小小的虚弱,让她走不上一会儿便要歇息一阵,萧云倒是没有抱怨地在一旁等着她,只是原本的笑脸没有了,连话也少与她说,长安虽然觉得心里有些郁闷,但也知这样是最好的。
难道男女之间就没有友谊,难道男女之间就不能成为朋友吗?
长安已是不止一次地在心里问自己,与萧云,更或是萧惊戎成为朋友,那也确实需要一定的胆识。
及至到了山脚下,长安看到了马车与守车人,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马车便一直侯在山脚下,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下山,以备不时之需。
安置好了紫鸳,长安刚要上马车便被萧云给唤住了,她还有些诧异,却见萧云自怀中取了一本书出来,径直递给了长安,“这是老古留给你的,他说你对医有天赋,希望你不要就此埋没了。”
长安一怔,却是双手郑重地接过,这本黄皮杂记长安曾见过古神医在上面写写画画,可说是他一生心血的手札,竟然就这样送到了她的手里?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这小小的手札重有千斤,竟似让她不能负荷一般。
要知道对现在的医术来说,都是口口相传,每一名大夫都有不传的秘笈,不是临到不利己,或是即知自己大限将至之时,绝对不会将这么重要的手札传与他人的。
长安心中一颤,却已是有了不好的预感,捏紧了手中札记,看向萧云,眉峰一敛,沉声道:“古神医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妥?”
萧云一怔,脑中似在回想,又缓缓地摇了摇头,“倒是没看出来。”
长安抿了抿唇,抬眼望向山腰那块平台,风乍起,迷人眼,她一手撩开额前遮挡视线的长发,仿佛山腰平台处有一抹灰色的身影一闪即逝,快得让她来不及分辨。
那是古神医吗?
长安心中一紧,却是有种说不出的凄伤,也许萧云不懂医者传手札的忌讳、嘱托与希冀,但她却是明白的。
古神医这一生都没有收过徒弟,只临到末了才遇到她,可他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这手札交到她的手上也不一定会大发异彩,她也没那样的恒心与毅力去继承他的衣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