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头叹了口气,长安手握着札记,对着古神医住的地方深深施了一礼,也不管萧云眼中的诧异,转身便上了马车。
紫鸳安静地躺在一旁,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的,梦里只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也许是康复初期,紫鸳比较嗜睡,但看着她一天好过一天,长安到底是在心里感激古神医的。
其实当初上山求医时,她并不是没有准备医资,只是那些黄白之物都入不了古神医的眼,反倒是有空了让她帮忙打理照看着药庐,种种药田,偶尔教她分辨哪株是药花,哪株是毒草,日子虽然过得平静,但却有种超脱世外的恬淡,没有计较与纷争,只有日出日落,花谢花开,如今想想,却是令人怀念的。
只是不知道那抹灰色的身影还能不能再见到,如此年轻的生命真的竟是要逝去了吗?
想到这一点,昨夜里仅有的一点埋怨与惧怕也在长安的心中烟消云散,难不成就是因为取了她的血一用,才赠她这本手札,平常人看作寻常的东西,在医者眼中怕是千金也难买的。
将那本手札放在膝上,轻轻抚平卷起的脚边,她终于是郑重地翻开了第一页。
回到青羊镇的路途算不得近,足以让长安囫囵吞枣地将这本札记一一看过一遍,只是越看越心惊,若是古神医在医术方面精通,不如说他在用毒方面更卓越,他所记录的毒方都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毒,其实并不只是致人于死地而已,用毒杀人那是最劣等的,但用毒救人,这却是开辟了另一个新兴的领域。
临到页末,长安看到古神医有些模糊与断续的记录,才知道他的间歇性失忆症真是因为他自己试毒所致,毒入大脑,才导致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而取她的血却是为了试验另一种奇毒,至于最后的结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合上手札,长安只觉得内心激荡,甚至有跳下马车,再返回药庐的冲动,她不知道自己是想阻止古神医做这项试验,还是为了亲眼见证什么,总之她的心很乱,一时之间难以分辨。
哪里知道一撩起车帘,再抬头时望见门前的匾额,才知道他们已是抵达了客栈,紫雨已经从客栈里奔了出来,喜声道:“小姐,秦朗他们来了!”
“他们?”
长安心头一颤,撩起车帘的手不由僵在半空。
“这个……秦大人也来了。”
紫雨眨了眨眼,扯出一抹笑来。
秦暮离升任总兵以后,秦将军这个称呼似乎不太适用,紫雨便唤了秦大人这个称谓。
在长安怔神之间,紫雨又接着道:“秦大人他们眼下也刚到,正在老爷房里叙话。”
说完这话,紫雨的脖子向车内探了探,见着仍然闭目恬睡的紫鸳,不由笑道:“这妮子还睡得欢!”
“走吧,先回房再说!”
长安的目光转向身后案几上摆着的九霄环佩,只觉得眉眼没来由地一跳,秦暮离竟然真的来了?
而这时,萧云已是将手中的缰绳交与了侍卫之手,踏着步子走了过来,见到紫雨有些兴奋欢欣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挑眉问道:“是哪个秦大人?”
“王爷。”紫雨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这才收敛了笑容,平声道:“秦大人出自开国公府秦家,如今任岷玉关总兵。”
若是让十个人选择,恐怕九个人都会选择秦暮离,这样家世好样貌俊仕途也通达的男子,可不是一个只知坐享勋贵荣禄的郡王可以相比的。
这两个人在紫雨眼中,一个是脚踏实力的家国猛将,一个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只要一比较,高下立现!
“原来是他。”
萧云恍然大悟,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着下颌,再看了一眼车内正襟危坐的长安,他心头却是没来由地浮上了一层烦躁,脱口就道:“怎么秦大人与武国公大人是旧识吗?”
“自然是的。”
紫雨微微昂了昂下颌,笑道:“秦大人在京中办事时,还曾借住在沈府,与小姐也是熟识的!”
“紫雨!”
长安嗔怪地瞪了一眼紫雨,今儿个这丫头是怎么了,平日里本就是个不多话的,如今怎的转了性?
“熟识的么……”
萧云沉了一张,看着长安微微躲闪的目光,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却是轻哼一声,当先跨进了客栈。
长安深吸了口气,这才抱着九霄环佩下了马车,紫雨忙唤来不远处的陆小猴,俩人合力将紫鸳给抬了下来。
许是客栈里早有人提前上去禀报,在踏至二楼楼梯拐角处,长安一眼便望见了秦暮离,在他身后正站着一脸急迫的秦朗,而在他们跟前,却是大大咧咧堵住道路的萧云。
秦暮离着一身暗青绸袍,袍角隐有金丝浮纹,随着他的行走而微微闪动,平添了一丝内敛的奢华,历经风霜的面容依然冷峻刚毅,只在目光扫向楼下的女子时微微覆上了一层暖意。
萧云半眯了眸子,即使不回头,他也知道身后是谁。
他原本以为秦暮离是打不倒的钢铁武将,却没想到竟然也有这般铁汉柔情的时刻,只是对象不那么让人感到愉悦罢了。
“秦大人,还没恭喜你荣升岷玉关总兵!”
萧云扯了扯嘴角,露出平时惯有的笑容,带着三分轻浮七分随意,将秦暮离自上而下审视了一番。
不管他承认不承认,眼前的男人确实是人中龙凤,配得上长安,只是他那过往与离奇的克妻传闻便让人望而生畏了。
秦暮离若是真想将长安那什么什么的,不是害人吗?!
“郡王客气了!”
秦暮离微微抱拳,态度并不疏离,但却也没有卑躬屈膝的恭敬,“听武国公大人所说,在青羊镇还是多亏了郡王帮忙,不然紫鸳也不能得到医治。”
说到这里,秦暮离的目光微微向身后一瞟,秦郎便会意地上前,眉眼含笑,抱拳朗声道:“小的多谢郡王!”
萧云轻哼一声,唇边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秦大人这话是怎么说的,紫鸳是沈家的婢女,再怎么道谢也轮不到两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