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里衣是丝绸制料,轻薄舒爽,再拉过薄薄的棉被,有清香的******味,淡淡的但很宜人。
原本吃饱喝足之后是睡意袭人,可眼下看着头顶起伏的帐幔,她却是怎么样也不能合眼。
“不知道萧惊戎的伤严不严重?”
萧惊戎那一身黑衣就算浸了血也看不出,但长安可以肯定她确实闻到了血腥味,只萧惊戎不介意,她也不好多说,难不成当真剥了别人的衣服看个具体吗?
之后也一直被大氅包裹住,直到沐浴时脱去她一身中衣时,她才看到雪白绫缎上斑驳的血迹,有沉淀的暗红,也有鲜艳的赤红,想来这一路他的伤口都有在流血。
怪不得她恍惚中看见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原本是以为他疲惫了,想必是失血过多所至。
其实萧惊戎也不算坏,至少在知晓她清楚他的秘密时没有一刀结果了她,反而是叮嘱她不能再将这样的稀罕事暴露于人前,她又如何不知?
这样的惊世骇俗,这样的匪夷所思,若是她还想安安稳稳地多活几年,最好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长安终于起身穿了件胸前绣着杏黄折枝花卉的直身长裙,在系上宽边腰封,发丝随意在身后一拢便出了屋。
相对着前面青楼的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仅有一墙之隔的后院显得安静得多,进了院子时长安便打量过,这是个三进的宅院,而她住在最里面,伺候的丫环有两个,都是不多言的,再加上一个能干利索的胖厨娘。
门口早有丫环侯着,一见到长安连忙问她有什么需要的,长安摇了摇头后,微微一想便又点了点头,“厨房在哪里?”
那丫环一怔,却也没拒绝长安的要求,虽然心中有些纳闷,还是将她给带了过去。
炉灶里的火还没有熄,闪着忽明忽暗的点点星光,温着她晚间吃过的清粥,胖厨娘就在厨房的隔间休息着,听见有动静,连忙便起了身,见到长安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客气地问道:“娘子可是想吃什么?”
“有猪肝吗?我就是觉着清粥有些淡了,想加点荤的。”
长安也觉得这么晚将胖厨娘给吵醒有些抱歉,摸了摸袖袋,却发现没有可打赏的荷包,随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心想回头定要萧惊戎给她准备些银钱,谁叫他这般霸道地掳了她来,虽然说是救了她,可谁也没有要求他一救到底,更何况依紫雨紫云的性子也不知道此刻会担忧成什么模样了。
可她现在在做什么?还好心地给他弄补血的猪肝粥,真是美死他了!
这话长安可不能明说,谁知道萧惊戎受伤的事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江湖险恶,一个不慎便能给敌人可乘之机,她还是谨言慎行地好。
“娘子稍坐一会儿,我马上给你弄去。”
胖厨娘也没有不耐烦,利索地系上了围裙,又在厨柜那里捣鼓了一阵,摸出了一块血红色的猪肝,在水里洗净然后切成了小碎末。
“大娘,也不用重新熬粥了,就放在那温粥里熬制就行,再放点盐。”
长安坐在一旁看着,不忘记提醒一声,若是重新熬粥太费时辰,半夜吵醒别人已是不好,何苦再耽搁下去。
胖厨娘应了一声,将猪肝碎末倒入了那一小锅白粥里,又用汤瓢捣了捣,加了柴火,让火大了几分,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有一阵浓香飘散在空气中,长安闻着也不禁食指大动,又见胖厨娘揭开锅盖撒了一层薄盐,再将早已经切好的葱花放了进去,这下便是成了。
白糯的猪肝粥夹杂着一点点腥红之色,再配上翠绿的葱段,看着便让人有胃口。
谢过胖厨娘之后,长安便让那丫环装了大大的一瓷蛊猪肝粥后,又配了两个碗两个勺,让丫环带着她往萧惊戎住的房间而去。
这次丫环倒没什么诧异,许是被萧惊戎这样抱着到了这里,大家都认定了长安是他的女人,此刻她再去探望便也没什么稀奇了。
与长安想得一样,萧惊戎住的房间与她隔着不远,绕过走廊,再穿过一个小花园便到。
月色清朗,淡云如雾,如一抹轻烟拢在天际,花园里有个人影伫立其间,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灰色的袍角微微摆动,端看背影倒是有种说不出的风姿。
“副阁主!”
长安怔神间,那丫环已是先行了一礼,只是话语温软,似含着几许少女怀春之意,长安不由诧异地望了她一眼,这丫环在伺候她时可一直是板着一张面,怎生如今见了这什么副阁主反倒摆出一副羞答答的模样了。
灰色的身影缓缓地转过了身来,连长安也忍不住惊艳了一把。
浓黑色英挺的眉,一双明眸含着淡淡的笑意,长长的睫毛像打开的扇子,鼻梁挺翘鼻头圆润,薄唇轻抿泛着海棠花一般的色泽,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而且那通身的气度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闭上眼,甚至都能嗅到那股清灵脱俗之气。
这个少年太完美,完美到不食人间烟火,就像一块通透灵洁的和田软玉,只那一笑,便给人说不出的好感。
长安一怔神间,差点也要如同那丫环一般沉溺其中,可深究其样貌,她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特别是他唇角那颗鲜艳欲滴的红痣,让这原本清雅出尘的面容无端地多了一丝世俗的妖娆。
再往细想,长安突然脸色一变,竟是直直地打了个寒颤,她连忙低垂了目光,不敢与这位副阁主对视,却只听他清朗的声音缓缓道:“这便是阁主夫人吧?”
“不是,我只是他的朋友。”
长安忙摇了摇头,抓住裙带的双手都泛出了细汗,这位副阁主与她脑中的形象重叠起来,实在是有些不敢让人置信,原本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怎么在十年后却变得面目狰狞?
“不是?”
副阁主一声轻笑,随意挥了挥手,那丫环便搁下食盒退了下去,只是离开之时目光仍旧有些崇拜痴迷地向这边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