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龙猫的女孩
不出我所料,今天那个小女孩又来了。
“请,请问,是这里吗?”她抱着一只奇怪的兔子走进店里,怯生生的问道。
“如果你想被倾听,就是这里。”我回答道。
“谢谢。”她小心拉开17号桌的椅子坐下,尽力不发出声响。我站在旁边问道:“喝点什么?店里请你的。”但她一直紧张的抱着那只“兔子”,无助的看着我。我只好先打破僵局:“试试乌龙奶茶怎么样?店里新推出的,味道还不错。”“好,好的,谢谢您,给您填麻烦了……”
我端着两杯乌龙奶茶出来,那只“兔子”跳上了桌子,绕着桌子爬了一圈,观察新的环境。我将一杯放在她面前。“兔子”停了下来,开始盯着杯子看。
“它是兔子吗?”我问道
“不,不是兔子,它是龙猫。”
我开始端详这只小动物,女孩给了它一颗钙片,它伸出两只前爪抱起钙片坐下开始嘎嘣嘎嘣的啃。白色的皮毛富有光泽,令我有种想伸手摸摸的冲动,最后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手,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它被摸头时仅仅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换了个方向背对我接着啃。
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女孩摸了摸龙猫。开始讲起了她的故事。
“它叫多多洛,和动画中那只龙猫的名字相同。是一个陌生人送我的。它陪伴我度过了那段最艰难时刻。
最初见到活的龙猫是在这条街的宠物店里,刚见到时发觉它与动漫中相去甚远,有些失望。但细看一会感觉好可爱,那是只白色的龙猫,长得和它很像。我一直猜测它就是店里那只。
但父母担心影响学习,不让我养宠物。所以每次路过宠物店时只能到里面闲逛一圈,不敢买回家。
三年前,我突然持续性的低烧,贫血。到医院查出患了白血病。最初我还能坚持上学,最后病情恶化,不得不离开学校,住进医院。
听医生说,只有骨髓移植能救我,但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每天全身都在疼痛,又因为没有力气,只能躺在病床上。
和我邻床的也是位等待骨髓的男孩,他起初每天还坚持坐起来看书,写点东西。然而照顾他的亲人却在每天对着他哭诉,抱怨。起初他对亲人发脾气,说吵的他无法看书了,而哭诉依旧继续。男孩渐渐放弃了抵抗,每天躺在床上,最后连喝水都十分艰难。
我最初也是和男孩一样,抵制着噪声的絮叨,但听多了自己也渐渐放弃了。白天天躺在床上不动,尽量减少疼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但到晚上,我常被噩梦吓醒。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我不敢想象它来临时是怎样。白天所有关于死亡的想法都在夜晚被打破,我被惊醒后只能在那里啜泣。
父亲注意到了问题,他原来跟我讲过类似的事,每天来自身边太多的负面信息使我日渐消沉。父亲为我办了出院手续,在医院附近租了套房,每天到医院治疗,然后回家。
但即使搬出了病房,我依旧没有起色,当时每天除了看书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辍学一年多没有考虑过返校的情况,因为我可能再也无法返校了。
父母尝试着各种方法让我重获信心,因为合适的配型可能出现,只需要等待的时间。但即使回到家里,我最多只会看看电视,翻一翻之前的旧书。然后躺在床上。
我一直这样消沉着,直到有一天回家时,发现家门口放着一个快递箱子,外面写着我的名字。我说服母亲把快递箱打开,里面是一个笼子,多多洛在笼子里盯着我。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一只白色的龙猫,和我之前在宠物店里看到的那只一样。是谁,又为什么把它送了过来。我翻看箱子试图寻找有关的痕迹,发现箱子内侧粘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好好照顾它。”落款处点了三个点。晚上,父亲回来,我们一家人没过多讨论,决定留下它。
那天晚上,我很兴奋,我终于有了一只属于我的龙猫了。它到了晚上变得很活跃,我把它从笼子里放了出来,伸出手抱了起来,它用前爪轻轻挠着我的手。
从那以后,每天结束治疗我都迫不及待的回家,想更早一点的看看它。我的日常中增加了照顾它,添水,加草,清理掉毛之类的。而它的生活规律也渐渐变得和我相似。
我开始重新拾起之前的课本,力图赶上落下的进度,等移植成功,我就能重返校园。之前那些想法被全部摒弃,每次抚摸它的毛时,我都会感觉到生活的温暖。
几个月后,医院消息传来,我的病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配型,可以进行移植。但按照规定我和捐献者一年内不能见面,双方的消息都被保密了。
即使是一年后,我到医院试图询问捐献者的消息时,得到的只有这样的回复:“他拒绝透露任何个人信息。”我们最终还是未能相见。
我也一直在寻找送我龙猫的人,想跟他道谢。但也没能找到任何消息。”
她停顿了一会,看着我说道:“先生,我听说过一些关于您的传闻。请问您是否知道那家宠物店老板的消息呢?“
恩,差不多猜到是谁了。我对女孩说:“我也很久没联系上他了,如果有他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女孩眼中闪过一抹失望,随即又恢复了微笑,起身向我道谢。
我目送着女孩离开,“你也真是个好人啊,陈哥。但你大概也没想到,你救了一个人吧。“
我取出手机,找到通讯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通话记录里给他打了20多个电话,但他一个都没接。“玩失踪呢这人。”我又拨了过去
电话奇迹般的通了,我问:“陈哥,你这一年死哪去了?大家都联系不上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大笑,“我现在在大理,这里真美,我的灵魂感觉受到了一次洗礼。”
“等你被乱七八糟的虫子咬的全身是包后在跟我谈洗礼的感受吧。”我没好气的说。“对了,问你个事,那只龙猫是你送给那小女孩的?”
“嗯,走之前店里的其他小家伙都找到了新家,就剩了它一个。感觉遇上了有缘人就送给她了。”
“你找到了她的住处,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这不是我们的世界。你知道如果中间有人起了怀疑的后果吗?那时你最好牺牲一下自己吧。”
“至少,我们来到这里,还是想多帮下别人。”
“是啊!那我先挂了,回头自己给其他人打个电话报下平安,我没追究你失踪的事,其他人要管。”
一条短信跳了出来,来自气象局的。未来几天天气会非常糟糕。
我把桌子清理干净,重新摆上了已被预订的牌子。今天依旧是个晴天,正午毒辣的太阳使道路上没多少行人。“好好享受这个晴天吧”我对自己说,过几天还不知道该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