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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场散场了,观众潮水般地涌出来,走了一拨又一拨,直到后面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出来,都走完了,大门关上了,还是没看到杜丽丽的身影。
怎么到现在还不出来呢?顾一平心急火燎。不是说好的吗,让他十点钟在大门这儿等。还千叮咛万叮咛,不要进去找,被她单位的人看到会生疑的。这一大晚还有男人来找,还能有什么好事?人多嘴杂,吐沫会淹死人的。等就等吧,大门都关起来了,人进不去,想找也没门了。
顾一平来回踟蹰,心有不安。街上都没有人了,唯独他还在人家门前转来转去,不遭嫌疑吗?万一有巡逻的警察来询问,他还真的不好解释。越是这样想,便越焦急。
好一会儿,杜丽丽从他身后冒出来,说,等急了吧。
咦,你从什么地方出来的?顾一平问。
从后门呀。杜丽丽说。
哦哟,我还以为你要从这个大门出来呢。观众早走完了,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出来呀?顾一平仍旧心存疑窦。
我们要卸妆,换衣服,收拾道具,肯定比观众出来的晚呀。杜丽丽解释道。
哦……顾一平明白了原委。真是隔行如隔山,一行有一行的特点啊。
排练了两个月的《枫树湾》终于公演了,每晚演出要到10点钟才能散场。杜丽丽无法回到郊区的家,只得再次借住到表姥姥家。
自从那次被老爹毒打之后,杜丽丽还是依然固我,照样和顾一平联系。热恋中的男女,如胶似漆,是任何人棒打鸳鸯都无法把他们拆散的。杜广才无奈,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由她去了。毕竟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是少不更事的小孩,管多了会结仇的,到时候在女婿跟前都讨不到好。做父母的,尽到责任就行了,以后真要吃苦受累,是她自找的,怪不了别人。
丽丽终于获得了自由。昨天打了个电话给顾一平,说今天是周六,让他晚上到剧场门口等她。演出结束后,一道到顾一平堂哥家会面。顾一平堂哥家就在剧场附近,大约300多米远。过去顾一平带她去玩过,见过他堂哥堂嫂,对他们俩挺客气的。
迎着路灯看过去,丽丽的脸是绯红的。虽然卸了妆,却仍然残留着油彩,在灯光下熠熠闪光,显得更加青春靓丽。深秋的夜晚有些清冷。丽丽刚出屋,不适应冷空气,得得地打了一个冷颤。顾一平伸出胳膊搂着她,相拥着往前走。穿过狭窄的街道,走进幽深的巷子。出了巷道,一排排低矮的小平房静卧在眼前。堂哥家就在最后那一排,再往前走就是一条横着的大马路。
轻轻地旋开锁,打开大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堂哥一家已经睡了。推开厨房旁的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一张小床,一个小柜子。床前的过道,狭窄得两个人对面穿过都要侧着身。小归小,关起门来,就是他俩的小天地。
顾一平坐在床边,傻傻地望着杜丽丽。这么一张小床怎么睡呢?像过去做地下工作的假夫妻,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下吗?不可能。没有多余的被子,地下也没有多余的空间。那就睡在一起,能行吗?如果能行,上次杜丽丽到他那儿,他不早就把她留宿了吗?哪还用得着那么晚送她回家呢?
那今天呢?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啦。这是丽丽约他来的,难道她事先没考虑过吗?不可能。她一定事先预谋过,不然敢这么大胆吗?她姑娘本人都不回避,你一个小伙子还回避什么?这是在外面,单位里不可能立马就知道。纯粹傻瓜一个!
别发傻呀,去弄点热水来。丽丽对他使了个眼色。
哦,顾一平如梦方醒,站起身,悄悄推开门,到卫生间拿了个盆,到厨房倒了点热水进来。在丽丽指点下洗了洗,两人才解衣上床。
能和一个少女睡在一起,这是任何一个小伙子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当顾一平遭遇破天荒第一次的时候,却反而裹足不前了。单位的阴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让他瞻头顾尾,临阵畏怯。他踟蹰不前,迟迟不敢动作。不知道做还是不做,处于两难境地,像僵尸一般直挺挺地躺在丽丽身旁,不知道享受垂手可得的幸福。
你怎么啦?有病吧。杜丽丽催促着,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身上。
顾一平这才慌慌张张侧过身,面朝着杜丽丽,颤颤巍巍地在丽丽身上动作起来。他四处**着,游走着……
22
醒来黄黄的太阳已经照在窗户上。两人起床出门,走到光天化日之下,看着天上的太阳竟然不止一个。再相互看看,面前的杜丽丽和顾一平,也有两三个晃来晃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的视觉。
他们不想打扰堂哥一家,便到街上随便寻了个小饭铺,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要了两碗饭两个菜,边吃边窃窃私语。
嗳,你不怕怀孕吗?顾一平在桌下踢踢丽丽的脚,担忧地问,
丽丽羞涩地笑了一下,说,不会的。
怎么可能呢,你难道不那个?顾一平忽然心头一悸。
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来之前,我在堂妹那里拿了一瓶避孕药。她是生产队的赤脚医生,这种药多得很,少了一瓶根本不知道。其实我也担心,昨晚一下吃了两粒药,估计不会出问题的。
你胆子真大哟,比我还放得开嘛。顾一平戏谑道。
去你的。杜丽丽踢了他一脚,抢白道,怕什么?反正这辈子就认定你了,这是迟早的事情,你还不知足?
知足,知足。真佩服你,比我老辣呀!犒劳你一下。顾一平耍着贫嘴,夹了块椒盐里脊放到丽丽碗里。
吃完饭出来,两人在街上溜达了一会,走到一家钟表店前,顾一平说,进去看看吧。
那有什么好看的,回去休息。昨晚没有睡好,头昏沉沉的。丽丽说。
啊呀,看一会儿就走,好吧?顾一平拉着杜丽丽就往里走。
钟表店曲尺形的玻璃柜台里,放着一块块圆形手表,洁白铮亮,非常诱人。有上海生产的上海牌,广州的东风牌、天津的凤凰牌等等。都是国产的,就是没有外国进口的。而且造型又大又蠢,没有一块小巧玲珑的女士表。不过,价钱不高,上海牌的只有90元,东风牌的80元,凤凰牌的60元。也只能卖这个价呀,人们的工资每月也才30余元,卖高了谁能买得起。
一个50来岁的营业员走过来,拿掉粘在嘴唇上的烟蒂问,想买表吗?
不买。只是看看。杜丽丽说。
怎么没见女士表呢?顾一平问。
外国的女士表没有进口,国内厂家技术不到家,只能生产男士的。营业员伸手搔搔有些灰白的头发说。
哦,是这样啊。那你把这块东风牌的拿给我看看。顾一平说。
营业员拿来钥匙打开柜台的锁,从里面拿出一块东风牌手表递给他。他拿在手里反过来倒过去地看看,再拧着表把轻轻旋了几下,表盘内的秒针开始走动,凑到耳朵上,可以听到嚓嚓嚓的响声,清脆悦耳,似乎还能听到铜钟般嗡嗡的共鸣声。
站在一旁的杜丽丽问,你想买表呀,你手上不是有一块上海表吗?
给你买呀。想给你买块和我一样的上海牌,可是口袋里钱不够,暂且买这块东风的吧。等以后有钱了再买块好的。顾一平说。
我不要,你不要乱花钱吧。杜丽丽说。
怎么是乱花钱呢?有块表计时,上下班心里有数,干什么都方便。顾一平说着,让营业员再配一根表带。表和表带,一共85元钱。顾一平从口袋里掏出90元钱,递给营业员。找回的5元重新放进口袋,留作回校的车费。营业员开好票,把表带装到表上,对好时交给顾一平。
顾一平拉起丽丽左手,把手表戴在她手腕上。看看表带长了些,让营业员摘了三节再给她戴上。丽丽抬起手腕,盯着崭新的手表看了又看,嘴角挂满喜悦的笑容。
晚上,丽丽照常到剧场演出,顾一平在台下看了一场免费的话剧。散场以后,一道回到堂哥处,又一次度过了一个销魂的夜晚……
23
《枫树湾》的公演已经结束。杜丽丽又回到文工团,而文工团仍旧无所事事,别的文化单位也不再借用,她们放长假了。不需要上班,应该舒服了,可到哪儿去打发时光呢?
夕阳落到翠螺山顶的时候,杜丽丽又一次走进校园,来到顾一平宿舍。宿舍已经搬到小木楼上。教学楼上的临时宿舍,已经回归它的本来功能,作了教师办公室。
看到杜丽丽走进来,顾一平急忙把门掩上,一阵亲吻之后,把嘴附在她的耳朵旁小声说,今晚你就不走了吧。
小木楼的房间与房间之间的墙壁,就是一层薄薄的木板,只能阻挡视线,不能隔绝声音。在这边房间说话,那边房间的人听着,就像在自己房间一样清晰。两人间的私密话,就只能悄悄地耳语了。
你不害怕吗?杜丽丽也同样小声问。
不害怕。顾一平说。
经历过鱼水之欢的顾一平中毒了。毒瘾还非常深,常常扰得他五心烦躁,心绪不宁,时时企盼重温那销魂摄魄的时刻。
那我们怎么睡呢?杜丽丽想起顾一平曾经为此为难过。
这个你就别管了。顾一平胸有成竹地朝她眨眨眼。
晚饭过后,顾一平携着杜丽丽走出校园,走到太白楼前的长江边。
天空残留一抹晚霞,翠螺山显得格外庄严肃穆。锁溪河口停泊着一艘艘渔船。渔船上桅杆林立,渔民们正在船头生火做饭。水面上炊烟摇曳,袅袅升腾。有人摇着小舢板,游弋在峭崖下的江面上,撒网打鱼。那撒开的剑网,像圆圆的云朵从天而降,成为傍晚一道靓丽的风景。
顾一平和杜丽丽看得出神。这儿的景,这儿的人,这儿的气氛,多么和谐、温馨、惬意啊!两人在高高的江堤上,寻了块草地坐下。晚霞把浩淼的江水染得血红。江水闪着粼粼波光,默默地从脚下流过,宽阔的江面上百舸争流,千帆飘过。一艘艘货船连接在一起,像一列长长的水上火车,向下游或上游缓缓驶去,还不时传来啪啪啪的马达声,打破这傍晚的宁静。多么美的一幅晚景图啊!
夜幕降临,两人依依不舍地离开江堤,蹒跚地回到小木楼。
你在这儿睡,我到南面张老师的房间去睡,顾一平说。隔别的张老师周末要回家,顾一平把他的钥匙要来了。
顾一平拿着钥匙,闪着期待的目光对丽丽说,我过去啦。
丽丽附在顾一平的耳朵上,小声叮嘱,不要插门……
顾一平心领神会地在丽丽腮边亲了一下,笑嘻嘻地走了。
躺在别人床上,感觉到底不一样啊。除了垫被的厚薄软硬不一样,更难适应的是被头气味。另一个男人的汗味,外加长时间不晒被子生出的霉味,参和在一起发酵,浓浓得像厚实的冬雾,涌进鼻孔,钻入肺腑,呛得人几欲憋气,怎么能睡得着觉呢?
睡不着,却又不能开灯。开灯刺眼更难受。顾一平只得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挣扎,静候门被悄悄推开。可是刚刚熄灯,隔别宿舍的老师并没有完全入睡,丽丽不可能立马就来。
木楼上的每一小步,都会产生咯噔咯噔的声响。尤其是这万籁俱寂的夜晚,针头掉在地上的声音都仿佛炸雷一般。丽丽的脚步声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千万得小心又小心,急不得也哥哥……
朦胧之中,顾一平忽然听到门轻轻地响了一下。他猛地惊醒,意识到丽丽进来了,担心她害怕,便把灯拉亮。丽丽穿了双平底鞋,做贼似的走到床边,颤抖着身子,立刻脱掉衣服钻进被窝。顾一平拉灭电灯,两条胳膊像一只大铁钳,紧紧地钳住丽丽玉体……
天将拂晓,丽丽掀开柔情蜜意的被窝,间谍似的又悄悄潜回到顾一平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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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隐秘的事情,都逃不过时间老人的眼睛。一来二往,再神秘的事情也会大白于天下。
果然,茶余饭后的人们,把顾一平和杜丽丽的那点破事,像嗑瓜子似的嗑得满校园都是。尽管他俩不能直接听到风言风语,但却能够意识到。毕竟是非法同居,学校迟早要干涉的,顾一平心头压着一块大石头。
按照晚婚的年龄要求,顾一平还差一年,杜丽丽还差两年。两人均不到年龄,两人的单位都不会开证明。没有证明,哪个婚姻登记机构敢把证发给你呢?
顾一平紧锁眉头,阴沉着脸,晨起洗漱,连胡须也懒得修理了,弄得年纪轻轻的却胡子拉碴,仿佛坐了几年牢刚放出来。干事无精打采,批改作业走神,讲台上脑子会突然一片空白,想不起应说的话。
同事关心地问,顾老师,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呀?
他干脆就坡下驴,道,最近肠胃有问题,老是吃不下饭,吃了就想吐。
啊呀,那要赶快到医院去看呀,有病不能拖,拖成慢性的就麻烦啦。同事还热心地给他介绍,某某中医看胃最拿手,谁谁谁到他那儿看过,几副中药一吃就好,建议他一定要去看看。
他随口嗯嗯道,等这一程忙完,一定抽时间去看。
下班回家,顾一平往桌旁一坐就长吁短叹。丽丽心疼地安慰他,别急,办法总会有的。
有什么办法,两年以后你够年龄了,就有办法了。那时候我恐怕早被处分了。顾一平泄气地说。
大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吗?我们单位不行,还不能到别的地方去开呀?杜丽丽说。
本单位都不给你开,别的单位谁还敢给你开吗?顾一平反问道。
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呢,怎么这么傻呢,不能想办法吗?杜丽丽嘲讽道。
想什么办法?你大舅在外面做高官呀。走投无路的顾一平,抄着两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对了,有办法了。杜丽丽忽然眉开眼笑道。
什么办法?顾一平停住脚,攀着丽丽的双肩问。
杜丽丽把食堂打来的饭菜,一一端到桌上道,吃好饭慢慢跟你说。
啊哟,你卖什么关子呀,你不说我就不吃。顾一平往床边一坐,故意耍起孩子气。
那我们一边吃一边说吧。杜丽丽拿起筷子道,我有一个干妈,在马桥公社的张各村,是生产队的妇女主任,和马桥公社的秘书关系很好。听说那秘书还是干妈女儿的干爸爸,经常到她家来吃饭。去托干妈找找那个秘书,在马桥公社开个证明不就行啦。
真的吗?顾一平问。
不蒸(真)的还煮的呀。丽丽非常自信地说,快吃饭吧,下午我就去看看。
下午顾一平出门上班,丽丽也跟着出了门。穿一身铁灰色的西服,手里提着个黑皮包,推上走廊边的自行车就走了。这是顾一平最近刚买的,还是朋友给的一张自行车票,属于紧俏物质。两个人日常生活,少了交通工具是不方便的。
傍晚,顾一平检查了教室卫生,督促值日生关好教室门窗,拍拍身上的灰尘才下了教学楼。迫不及待地走进房间,看杜丽丽也是刚进门不久,额头上的汗水都没来得及擦,问她事情办得怎么样?
丽丽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红彤彤的小本本,递到顾一平手中说,你自己看吧,该办的都给你办好了。
啊,这么神呀。顾一平没有接本子,却一把抱住杜丽丽,在她脸上一阵狂吻。除了闻到浓浓的香脂味儿,还闻到咸咸的汗味儿。
他欣喜地打开小红本。小红本上写着两人的名字,还有两个人的单独照。按说,应该是两个人的合影。但是他们事先没有准备,哪来的合影呢?情急之下,就只能这么凑合着。有了证,就说明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妻,再也不怕人们说三道四了。
晚饭后,顾一平揣着证件,战战兢兢来到孙主任家。毕竟是开后门找关系弄来的证,不是正大光明的,单位领导要是不承认不就麻烦了吗?他还是有些担心,得事先给孙主任通个话,探测一下领导的态度。
孙主任是学校革委会副主任,负责学校的后勤工作,过去曾经和顾一平老爹在一起共过事,闲暇时顾一平常到他这里坐坐。表面上是尊重长辈,聆听长辈的教导,实际上是想和上层多多联络感情,好在往后的工作中有个照应。
孙主任刚刚用过晚餐,坐在桌边饭后一袋烟,快活像神仙。他悠悠地抽着,桌上还有一杯热茶,偶尔呷一口。妻子也是50以上的人,鬓角灰白了。她正在旁边的小方桌上,拾掇一件过冬的棉袄。已经过了霜降,不久就要立冬,棉袄快要上身了。
顾一平进门,几句寒暄后,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递给老主任,故意压低嗓门悲悲戚戚道,母亲去世早,家里没个女人,家不像个家的样子。想早点解决个人问题,又怕领导不同意,就没有经过领导批准,擅自到外面领了个证,请学校能够谅解。说完诚恳地低着头,恭候老主任的批评。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叫老主任怎么说呢。灯光下,他轻轻地干咳了几声,摸了摸瘦削的两颊,语重心长地说,严格地讲,不是本单位开出的证明领来的证,是无效的,不合法的。你跟我说过,我心里有数了。我倒没有什么,不知道其他领导有没有看法。你对象住在这里,学校上上下下都有议论,私下里我都替你挡了。你工作踏实肯干,课上得好,人品不错,学校非常看好你,把你作为培养对象。这样一来,一切都完啦,对你是个很大的损失,对组织也是很大的损失啊!你刚才讲的家庭情况,其实我知道,我很同情你的境遇。但是成家的事,何必这么急呢?你在事业上有了发展,成家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可进步的机会一旦失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可惜呀,可惜……老主任边说边咂嘴摇头。
顾一平心情异常沉重。他让老主任失望,觉得无颜再见江东父老,同时也为自己感到沮丧。老主任说得不错,将来成家是水到渠成的事,但终身伴侣肯定不是杜丽丽了。他会因错过丽丽这样的好姑娘,抱憾终生的。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并未结识杜丽丽,那还尚且说得过去。而现在丽丽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两个人相互成为对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无论是灵魂还是肉体,他俩都已熔铸在一起,永远不可分割。这时候再来说放弃,已经不合适了。
其实他和丽丽生活在一起,并不影响工作。他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保质保量地完成学校交给的任务。只要他对工作认真负责,把他该做的都做好了,至于其他一些东西,就都是过眼烟云无足轻重了。
这样一想,他不再瞻前顾后,患得患失,踏在地上的脚步反而更坚实、稳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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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校园里花团锦簇,落英缤纷。
杜丽丽提起黑色手提包,对刚刚进门的顾一平催促道,快走吧,再迟一迟,到家恐怕要喝洗锅水了。手提包里装的是桂圆荔枝和两瓶酒,算是回家的见面礼。
马上就走。顾一平答应着,放下备课本,倒了点水在盆里洗了洗手,找了件干净的中山装套在身上,跟着丽丽下楼。
他是下了第四节课赶回来的。丽丽说,姑奶奶家的表姥姥从部队回来探亲,今天家里要请客。趁这个机会带顾一平回家认亲,看在客人的面上,即使老爹不高兴,也不好发作。
两人商量,应该选择吃饭的时机进门最好。早了,顾一平还有两节课要上,脱不开身。而且没到吃饭的时间就登门,闲话多,很可能给老爹留下发难的机会。唯有现在赶过去,全家人正在吃饭,老爹来不及变脸,饭一吃酒一喝,事后就不好再说了。不过,两人还是做贼似的,小心又小心地踏进家门。
一屋子的人都围聚在大方桌前,朝着草绿色军装的表姥姥频频举杯。丽丽和顾一平踏进门,大家都停下手,吃惊地望着他俩,面面相觑。
坐在书几前面的杜广才蹙了一下眉头,脸部的肌肉有些僵硬。过了一会,才忽然回过神来,勉强站起身,对顾一平招手道,没吃饭吧?坐下一道吃吧。
坐在右侧的奶奶起身给顾一平让座。顾一平弓着腰笑笑,坐到奶奶的位子上。旁边就是表姥姥。表姥姥和顾一平年龄相仿,也是二十四五岁的小青年。他的部队驻地在芜湖。顾一平一看面熟。他的老乡和这个表姥姥在同一个部队。在芜湖师范大学培训时,顾一平到老乡那儿去玩,和这位表姥姥一起吃过饭。这么一交流,两人有了共同语言,瞬间热乎起来。顾一平不再感觉别扭。表姥姥递过一支香烟,顾一平礼貌地谢绝了。
奶奶看桌上没有多少菜,便一歪一歪地搬来梯子,靠到房屋横梁上,颤颤巍巍地爬上去,解下吊在横梁上的一只咸鹅,递给丽丽妈去烧。烧好装盆,丽丽妈特意放到顾一平面前。
这边,杜广才从书几上拿了个酒杯,放到顾一平面前,提起酒瓶就要给他倒酒。顾一平连忙按住酒杯,说自己不能喝酒,下午还要上班。
喝点酒不要紧,不会影响上课的。杜广才客气地说。
顾一平笑笑,大伯,学校有规定,上课是不允许喝酒的。
其实,影响上课只是一个托词,他下午根本就没有课。只是顾一平没有酒量,五钱酒就能把他撂倒,还是不喝为好,免得第一次见面就出洋相,显得自己太没城府。再说,第一次上门就烟酒不禁,是不合适的。尽管对方出于好意,但如果都接受了,只会给别人留下烟酒并行的话柄。不喝不抽,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的乖孩子,人人都喜欢,能获得良好的口碑和赞誉。为人处世的分寸,顾一平还是拿捏得准的。
吃好饭,客人们散了,告别杜丽丽父母,顾一平独自回学校上班去了。
留下丽丽陪着奶奶,一直待到傍晚,家人催促她早点回去。丽丽回到学校,推开顾一平的房门,一下扑进他怀里。
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不在家呆几天?顾一平奇怪地问。
丽丽说,是想在家呆几天的。奶奶说刚过门的新媳妇,不能在外过夜,那样不吉利,催促我赶快回来。其实他们也只是办了个证而已,并未举办过门的仪式。
是这样啊!顾一平激动地捧起丽丽的脸,在她红彤彤的脸蛋上亲了又亲,直到丽丽喊累了才松开手。
(电脑统计,约41640字)
2015-03-05起草
2015-10-11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