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喋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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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自污清名担诽谤

只见青山之巅,白云近处,建着三间竹房,门口怒江之水日夜奔腾。这便是东方笛跟母亲在这里住了十年的家。

午时过后,东方笛和南如燕下马登山,向门口走去。两人远远就看见门口一个蓝衣蓝裙的姑娘,正背向两人,在默默地扫地。

“阿蓝姑娘!”东方笛高声叫道。

那姑娘闻声猛一回头,一张俏丽的脸上顿时满是笑容,搁下笤把小跑过来,挽住东方笛胳膊说道:“东方大哥,真的是你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东方笛也说道:“当然不是在做梦了。”南如燕斜眼细看,只见这姑娘手链镶珍珠,裙边结玛瑙,左腰间挂着一个药囊,脖子上戴着一个缀满彩珠的项圈,一张圆圆的脸蛋,甚是漂亮可爱。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气,却把眼睛偏在一边,就像是未曾看到一样。阿蓝并不清楚南如燕跟东方笛的关系,依旧对东方笛说道:“东方大哥,快过年了,我来这里打扫一下。你要办的事都办完了吗?你这次回来还出去吗?”

东方笛被她如此问来,一时也无法作答。南如燕自然不高兴看到这样的场面,却也无法可施,只得继续把脸转向一边。

东方笛说道:“阿蓝姑娘,真是多谢你了,还惦记着这里。我这次回来,是来迁走我娘的骨灰,很快就要走的。你这些天过的如何?”

阿蓝微微低下头,说道:“自从你走后,我就像失去了魂魄一样,不知该如何过好自己的生活。”话音甫落,阿蓝又立刻抬头望着东方笛,既惊讶又关切的说道:“东方大哥,你是不是又生病了,脸色这么差!”阿蓝一边说一边伸出右手三根手指捏在东方笛手腕上搭脉。

东方笛看了一眼仍然把脸扭在一边的南如燕。伸手移开阿蓝的手,说道:“阿蓝姑娘,我没事。”阿蓝却大声说道:“你的脸色这么差,是气血不畅所至,你身上一定是受伤了。伤在哪里,快让我看看!”阿蓝声音虽然大了一点,但仍是爱怜之意无限。东方笛说道:“阿蓝姑娘,我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如今已经好了,真的没事。”

南如燕听到阿蓝口中说出“伤”这个字,立刻想起自己因是非不辨而误伤东方笛,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愧疚之意,况且东方笛这伤此时定然未曾痊愈,也希望阿蓝为东方笛治伤,但又见阿蓝如此关心爱护东方笛,心中自然也有不满之意。然而无论如何,治好东方笛的伤才是最重要的。于是突然大声说道:“人家既然对你一片情意,你就让人家看看你的伤势吧。”阿蓝闻听此言,看了一眼南如燕,问东方笛道:“东方大哥,这位姑娘是谁?长的真标致!”

东方笛闻听此言,心里一阵酸痛,还未说话,只听南如燕走上一步,看着阿蓝说道:“我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南如燕虽然面带笑容,语声缓和,可阿蓝分明听出这话里有很浓厚的排斥之意。阿蓝心里一酸,没有说话。东方笛看着南如燕,南如燕却装作不看他。东方笛想要说些话出来,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阿蓝说道:“我们进屋里面吧,我看看你的伤势。”东方笛打开右侧一间屋子房门,那是他的卧房,三人来到屋中。屋中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皆为硬竹木所制。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把竹剑,那是东方笛初学剑是使用的。

阿蓝对这一切早已不陌生。然而南如燕目触此景,眼角竟映起了泪光。十年来她自己固然过的不怎么好,可东方笛却比他过的更不好。一霎之间,觉得命运对东方笛太过不公。

当阿蓝解开东方笛胸口衣衫,看到他胸口那块大大的疮疤兀自半好半溃,不禁落下泪来。解下药囊取出一个掌心般大的蓝布袋,解开系绳,将药末均匀地、轻轻地洒在伤口红肿溃烂处。一边洒一边如泣如诉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知道照顾自己。你身上的伤,总是比别人身上的伤好的慢。你什么时候才会好好对待你自己。”

南如燕听着这句话,心里既喜且悲,喜的是有阿蓝这样好的姑娘在东方笛身边,东方笛命运再苦,也是苦中有幸;悲的是阿蓝对东方笛有如此情意,自己的心,又该何去何从呢?

阿蓝刚给东方笛处理好伤势,忽听门外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东方笛!你都已经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三人出门一看,只见一个腰配弓箭的年轻人疾走过来。东方笛正色说道:“阿林,你放心,我这次回来,不是跟你抢阿蓝姑娘的!”

阿林瞪着他道:“那你回来干什么?”

东方笛不想跟他纠缠,便没有再说话。阿林看见南如燕是一个陌生人,便看了她一眼,又看着东方笛说道:”你们汉人莫非都是这样,身边一定要有很多姑娘相陪,才会觉得开心!

东方笛闻听此言,心里竟然掠过一阵疼痛,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的感情。南如燕一心认定东方笛对阿蓝也有情丝,便也没有说话,阿蓝自然也很难过,也未开口。

谁知阿林却不罢休,竟一个箭步窜到东方笛面前,说道:“以前我打不过你,现在我那套拳法已经练成了。我要跟你一决高下!”

东方笛说道:“我没功夫跟你纠缠。”阿林闻言大怒,突然打出一拳,直砸东方笛面门。东方笛侧身让过,左手倏出,抓住阿林手臂,说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是不会跟你抢阿蓝姑娘的!”

阿林却像没听到似的,奋力拼击,东方笛既恼他不明事理,又不愿伤他,一时难以罢手。

“阿林哥!你什么时候能不跟东方大哥纠缠!东方大哥身上有伤,你就不能让他安心几天吗?”阿蓝突然大声说道。

阿林闻听此言,再也没有斗志,便停手垂头说道:“阿蓝,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在想着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我!我……我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让你心里少受些苦而已!”阿林说完,便转身离去。

南如燕看着阿林离去的背影,想着他说的“身边一定要有很多姑娘相陪,才会觉得开心!”那句话,心道:“难道笛哥哥长大了,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心里不止放着我一个。”思虑至此,不禁悲彻心扉:“笛哥哥若当真那样,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东方笛看她面凝忧愁,便走到他跟前说道:“如燕妹妹,你怎么了?”南如燕把脸微微偏向一边,说道:“我没怎么,我好的很。”

阿蓝听东方笛叫眼前这个美丽姑娘为“如燕妹妹”,而叫自己不过是“阿蓝姑娘”,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悲伤之情,心道:“他终究是没有喜欢上我。”阿蓝思虑至此,走到东方笛右侧,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说道:“东方大哥,给。”东方笛扭头接来,目光瞥见,心里不禁一阵颤抖,信封上写的竟是——“让哥,你说笛儿此生会原谅我吗?”

东方笛猛然抬头问道:“阿蓝姑娘,这封信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阿蓝微微低头说道:“东方大哥,请你原谅,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曾经答应过你娘,这封信一定要等你做完自己要做的事之后再给你,可是如今看到你为了报仇如此不顾自己的身体。我想你娘在信里说的话也许能让你懂得如何去爱惜自己。”

东方笛眼露惊讶,问道:“阿蓝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蓝说道;“半年前,你娘生病之时,我每天傍晚都要来为你娘搭脉。”

东方笛说道:“这事我知道,你并没有瞒我啊!”

阿蓝说道:“有一天你并不在场,你娘对我说道:‘阿蓝姑娘,你不用为我劳心了,我这病是郁气沉结,无药可治,这……这也是我的命。好在笛儿早已长大,如今武功也还说的过去。我也死而无憾了!’”

东方笛闻听此言,心里疼的厉害。阿蓝继续说道:“你娘说这里,握住我的手说道:‘阿蓝姑娘,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我看你娘表情凝重,所托定是一件非同寻常的大事。便当即点头答应。你娘指了指左首边的衣柜,微微笑道:‘笛儿能认识你,也算是悲苦命运里的一件大幸之事。好姑娘,我在衣柜左边的夹层里放着一封信,你去把它拿来。’我便依言把信拿了过来。你娘接过信来,双手拿着,眼里顿时流下泪来。你娘正在病中,伤心更是大为有害,我便急忙问道:‘东方阿姨,你正在病中,可千万不能伤心啊!’你娘止住眼泪,对我说道:‘我对不起笛儿,这十年来我一直逼着他做他心里不愿做的事情。我做为一个母亲,实在太不称职!可这是我的命,我也没有办法!这封信我本来打算亲手交给笛儿的,可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所以只能劳烦你了。不过你一定得等他报完仇后再交给他,我不想让他在报仇这件事上分心。’”

东方笛听到这里,立刻撕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让哥:大祸突至,人鬼殊途。转眼之间,你离开我们娘俩已经八年了。八年来,我无时不在想念你,无时不在违背着曾经对笛儿许下的诺言。我曾经说过,这辈子要让笛儿快快乐乐地做他自己心里想做的事。但是自从你走后,我便再也不能坚守自己那句诺言了。作为一个母亲,不得不违背昔日对儿子许下的诺言,实在是愧痛之至!

笛儿聪慧仁善,我们本想让他一心读书,怎奈天意捉弄,事与愿违。

八年来,我天天逼着笛儿做他不情愿做的事,天天硬逼着自己给他摆出一张冷面孔。我不想那样,却不得不那样。每次转过身,我就泪流满面。作为一个母亲,不能帮孩子走上自己想走的路,已是太不称职;却还要逼着他做自己极不愿做的事。笛儿为我着想,默默忍受着这本不该有的痛苦。可我却不能停下自己的残忍,我怕我一旦松懈下来,就会心软,就会动摇让笛儿为你报仇的信念。

你走之后,我就清晰地认识到,想要一个人的心变的坚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的心里制造巨大的落差。我就是要让笛儿心里生出巨大的落差,让他动心忍性、增益不能,以免重蹈你的覆辙。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他愤恨埋怨,甚至走向毁灭,但我却不能顾及这些。我恨老天,恨它为什么要将笛儿置于如此的人生际遇上!我是他的母亲,我原本想一辈子都不骂他一句,不打他一下,可如今却不可能了。我每天都想尽办法,强逼着他练剑,笛儿每次都强忍着痛苦。每当我想起那些时刻,我都悲彻心扉!我怕……我怕笛儿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但我却不能不如此。笛儿坚忍倔强,从不在我面前落泪,尤其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年,笛儿每天晚上睡着觉,在梦里都会流泪,我知道,我知道他心里有太多的痛苦,而我作为他的娘,本应该分到他的痛苦,却在不停地加重着他的痛苦。让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命运把笛儿逼到到了这一步,笛儿若不能练就一身高强的武功,拥有一颗坚强的心,那将来的人生,便无丝毫希望可言,不但你的大仇不能得报,甚至连他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我并没有告诉笛儿“喋血剑”的来历,因为东方家寄寓“喋尽不平血,还我太平天”的利剑,竟被我拿来用作儿子的复仇之剑,如此有违东方家祖训,此中罪过就由我来承担。我知道你若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我,可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控制自己。

一开始我心里还存着让笛儿原谅我的念头,现在我已经不存这个念头了。只要笛儿将来有一个好的人生,我便是被他终身误解又有何妨。让哥,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

花映荷,深夜,泪话。

东方笛读着这封信,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但无论怎么变化,都是哀痛和悔恨,更带有深深的自责。读完之后,两行眼泪顺流而下。从前他一直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如今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有一个好的未来。

思虑至此,东方笛默然良久,想着十年来娘为了自己能吃好穿好,夜以继日地编织竹筐竹篮,白天拿出去换钱换物。娘为了自己,忍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而无怨无悔,而自己对娘的误解竟达十年之久,实在荒唐之极。他缓缓说道:“娘,我现在终于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你让我不顾一切地练剑,不光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我能够为爹报仇,更重要的是为了让我能够在这个险恶的江湖生存下去。那时我还小,断然不会明白这些道理。你对我逼得越紧,心里的痛苦也就越深!让儿子终身误解,无疑是一位母亲最大的哀痛。娘,您临终前泪流满面,也就是因为无法亲口对我说出这这话,您怕我……怕我终身都难以明白。爱,无论怎样残酷,但终究都是爱。儿子终身,都会以有你这样的母亲为荣!”

阿蓝看到东方笛伤心欲绝,便走到南如燕身边,说道:“如燕姑娘,你好好照顾东方大哥吧,我该回去了。”

南如燕也没想到这封信对东方笛心灵的震动竟是如此之大,便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东方笛也走上两步,对她说道:“阿蓝姑娘,多谢你让我看到了这封信,要不然我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明白我娘的苦心,一辈子都不会纠正心中错误的想法。”

阿蓝笑道:“东方大哥,你聪慧善良,就算我没有给你看这封信,你有朝一日也一定会明白的,不用谢我。”

阿蓝说完,便转身走了。她背向东方笛的时候,两滴眼泪滑落脸颊,此刻她很想留下来照顾东方笛,然而她更明白,此刻照顾东方笛的事不该她来做:东方笛从来都没有用看南如燕的眼神看过自己,那种充满关怀和怜惜的爱的眼神,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从东方笛眼中得到了。阿蓝抬起头,看了看前方浓郁的丛林,眼中的痛苦之色减轻了许多,快步向前走去。

这天晚上,南如燕和东方笛各睡一间竹房。一更刚过,东方笛就从屋中走出来,来到安放母亲骨灰的屋子里,跪在灵位前面,默默守望。

阿蓝自幼便父母双亡,跟着奶奶长大,然而她奶奶也已在她十九岁的时候去世了。从那以后,她就一个人住在奶奶的那处老宅里,那处老宅距离东方笛家有一里地左右。此刻她正坐在桌前,默默地望着手中的一个荷包,孤灯残焰照着那个荷包,她翻来覆去地看,最后双手一合,将那个荷包紧紧捂在手心。口中诵道:“那年见哥一面。

梦里相逢不断。

妹只盼。

哥今生莫负我愿。

怎奈哥。

情丝竟早有所牵。”

阿蓝诵罢,分开两手,那荷包落在桌子上,她又立刻拿起,轻轻抚摸着。

那荷包一边绣剑,一边绣书。正是昔日南如燕送给东方笛的那个荷包,原来五年前阿蓝在峭壁上采一株药材的时候不慎落入奔腾的怒江水中,适逢东方笛在附近练剑。东方笛闻听落水之声急忙奔到崖边,看到一个姑娘被激流卷冲,立刻跃至水中,左手揽着她腰,右手奋力与激流拼搏。东方笛水性不错,然而大浪激流,不比平静河湖,前进极是困难。东方笛费劲心力,才将阿蓝平安救上岸来。阿蓝坐在岸边略略休息之后,站起来看着从头到脚都往下淌水的东方笛,眼里又是感激,又是依恋,又是羞涩。须臾,阿蓝看着东方笛腰间的荷包轻轻说道:“大哥哥,你能不能把你这个荷包送给我?”东方笛心道:“这个荷包对我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我送给这个小姑娘很是不妥。”但当他看着阿蓝那渴望的眼神时,终究是不忍心让她伤心,心里说道:“罢了!虽然我日日夜夜想着如燕妹妹,但如燕妹妹跟我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见面。这位小姑娘既然想要这个荷包,就给她吧!”思虑至此,东方笛便把这个荷包给了阿蓝。

阿蓝接过荷包的时候,一直凝视着东方笛的脸,说道;“大哥哥,你心肠这么好,为何脸上却显得这么冰冷,眼神里还满是忧伤之色?”东方笛闻听此言,猛然凝望着阿蓝,随即又略微扭头,凄伤地说道:“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阿蓝快步走到他跟前,用一双明亮澄澈的大眼睛望着他说道:“大哥哥,你不要担心。我叫阿蓝,我懂医术,我相信我能帮的到你,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呦!命运之神只会帮助自信勇敢的人!”东方笛很想对他笑一笑,却因为好多年都没有笑过而最终没有笑出来。从那以后,东方笛觉得人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悲苦。两人成了好朋友,东方笛少时体弱多病,加之情志久郁,剑法虽然日高一日,身体却是经常发烧头痛。阿蓝精于医术,经常来为他看病,阿蓝本就对他很是依恋,时间一长,更是对他倾情。东方笛自也感觉得到。但是因为心里有南如燕,始终跟阿蓝保持着距离。阿蓝想着这些旧日时光,心里虽然疼痛,却是无怨无悔,难舍难弃。

突然之间,门口有人敲门叫道:“阿蓝!阿蓝!”是阿林的声音。

阿蓝起身把荷包装进腰间,走到门口把门拉开了个两寸左右的缝隙,眼睛看着阿林说道:“阿林哥,我要睡觉了,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跟我说吧。”说着就要关门,阿林右手突然挡住门缘,说道:“阿蓝,不错!他东方笛是在你十七岁的时候把你从奔腾的怒江水中救了出来,可你知道吗?如果当时我在场的话,我也会不顾一切去救你的!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说说心里的话!”阿林说道这里,竟然鼻子一酸,想要落下泪来。阿蓝见状立刻拉开门,说道:“阿林哥,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可是事情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我……我……”

阿蓝说道这里,脸上霎时流下两行泪来,再也说不下去了。阿林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本书说道:“阿蓝你看,我叔叔穷尽一生之力编写的《八荒克毒经》。”阿蓝一把抓过来,眼泪瞬间便止住了,爱不释手地看着,突然抬起头问道:“你怎么弄来的?这可是你叔叔的宝贝啊!我都问你叔叔要了两年了,他都没有给我。”阿林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是我叔叔……”阿蓝盯着他的脸,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这《八荒克毒经》是你从你叔叔那里偷来的!阿林哥,你怎么这么糊涂,我们这里偷窃可是大罪啊!”阿林忽然昂起头,朗声说道:“为了你,更危险的事我也会去做!”

阿蓝又急又怒,又恨又喜:“他的行为虽然不当,一颗为我着想的心倒极是真诚。”

忽然之间,一个黑影落在阿林背后,阿林悄无声息便倒了下去。阿蓝凝目一看,只见眼前立着一个浑身只露两只眼睛的黑衣人,那双眼睛凶光满溢,甚是可怖。阿蓝虽然胆大,但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让她心下大惊,一个“你”字刚出口,便被那人在左肩上伸指一点,旋即晕了过去。那人跃进屋中,在阿蓝的药柜里反复搜索了近两刻钟,摇了摇头,叹一声气,说道:“难道世上真的没有这种解药吗?”话音甫落,那人就走向阿蓝,弯腰去拿那本掉在她身边的《八荒克毒经》。

正在这时,忽听背后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打晕了人家,还想抢走人家的东西,如此歹毒之人,竟然也会叹气,真是难得啊!”

那人猛一回头,只见一个红衣女子仗剑而立。竟是南如燕。原来南如燕白天见阿蓝对东方笛情意缠绵,分明是很早就认识,她既想知道阿蓝心里对东方笛的情有多深,又想知道东方笛这十年来的详细情况,便在东方笛走进安放母亲灵位那间屋子的时候,也出门找阿蓝来了。她沿着阿蓝白天下山的路走来,虽然走到了一个村子里,但她毕竟是初到这里,并不知道阿蓝到底住在哪里。正在这时,忽然看见左前方折过来一个人影,她凝目一看,正是那个阿林。她心道:“这人一定是去找阿蓝的。”便跟在他后面。一开始两人说话时她一直隐身在丛林里。不想却有人来袭击两人。

那人一看南如燕,竟像是认识一般,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旋即便说道:“姑娘误会了,我这样做实是逼不得已,还请姑娘高抬贵手,莫要拦我。”

南如燕说道:“天下奸恶之徒若都像你这样说,反倒显得是别人十恶不赦了!”

那人不再说话,拔步便走。南如燕并未拔剑,握鞘横拦。那人右掌伸出,一掌拨开剑鞘。南如燕心下一惊,拔剑横削,那人上身后勾,避开这一剑。南如燕又手腕上提,向他直劈一剑。那人双手撑地,右脚上踢,踢中南如燕手腕,躲过了这一剑。趁南如燕侧身之际突然跃起,两个起落,人已落在院里。回头看着南如燕说道:“这两人醒来之后,请替我道个谦。告辞了。”话音甫落,人已远去。

南如燕也顾不得追了,赶紧为阿蓝解穴,谁料自己功力不够,竟然解不开阿蓝的穴道,那人的点穴功夫实在太高。弄的她也不知所措。正在这时,门外人声喧哗,火光晃动。一群手持火把的人冲到眼前,衣着装束,都是阿蓝的族人。南如燕还以为可以让他们来照顾阿蓝跟阿林,便走到他们面前,悦然说道:“阿蓝姑娘被人打晕了,你们快想办法救救她吧!”

为头一人约莫四十岁年纪,只见他狠狠地盯着南如燕说道:“姑娘是谁,为何会在这里?”南如燕听他口气,料想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便说道:“我……”

“四叔,跟她啰嗦什么,书一定是她偷的!”他身后一个手持火把的小伙子突然打断了南如燕的话说道。南如燕知道他们丢了东西,而自己又是一个陌生人,越说越说不清,便说道:“我是阿蓝姑娘的朋友,不是小偷,阿蓝姑娘醒了以后,自会为我作证。我还有事,要回去了。”说完便迈步而走,几个人立刻挡在她面前,为头那人说道:“我们族长家里丢了东西,有人看见偷东西的人跑到了这里,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不能走!”

南如燕无心跟他们纠缠,又不愿伤到他们,便展开轻功,从他们头顶跃过,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这群人虽然激愤,却也无可奈何。

南如燕回去之后,并没有跟东方笛说起这件事。东方笛心里已经够痛苦的了,南如燕又怎么会给他再添烦恼。

第二天,一群人来到东方笛家里,要东方笛到族长那里去一趟。东方笛对这种蛮横的传唤历来都当没听见。带头那人看他根本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便说道:“你若不去,阿蓝便要被扔到怒江里面祭神了!”

东方笛闻听此言,猛然注视着他说道;“阿蓝姑娘怎么了?”

那人说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东方笛不再说一句话,大步而去。

南如燕一直在另一间屋子听着外面发生的事。正准备出去为东方笛分辨的时候,忽然听到东方笛因阿蓝可能遭到危险而说的那句话。一双脚顿时便钉在了地上,再也迈不开了。她微微摇着头,眼里映射着悲哀的神情,喃喃道:“他竟然如此关心她!难道……难道他心里真的也喜欢她吗?若真是这样,他即便还喜欢我,一颗心终究是不能全放在我身上了!”南如燕思虑至此,不禁悲彻心扉。东方笛他们已经走远了,她也拖着沉重的脚步,晃到门口,望着苍茫的丛林,伫立在当地。

族长的家在村子东南面,东方笛一行人来到门口,把门的人把他们带到族长家里的祠堂里。

东方笛推开祠堂大门,只见两旁立满了佩刀带弓的壮汉。族长坐在堂上,须发银白,面目威严。东方笛又凝目一看,只见左手边两根大木桩上各绑着一个人,一个是阿篮,一个是阿林。阿蓝看了一眼东方笛,对扭头对老族长说道:“族长,这件事跟东方大哥无关,你怎么把他也叫来了?”阿林却还在昏迷之中。原来昨晚那人见阿蓝是姑娘家,点穴时力道并不重,因此阿蓝一大早就醒了。

东方笛踏至族长前面,问道:“阿蓝姑娘跟阿林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老族长却说道:“我正要问你呢!你一回来我家里就丢了东西,而这东西又在阿蓝家里找到了。昨天跟你回来的还有一个姑娘,有人说就是她打伤了阿蓝跟阿林。”

东方笛说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老族长说道:“既然你说这事乱七八糟,那我们就让神明来决断。”

东方笛说道:“如何决断?”

老族长白眉一剔,大声说道:“滚汤捞石!”他话音一落,只见门外两个壮汉各端着一口大锅走了进来,后面还有四个扛着硬柴的壮汉跟着。几人把物事在阿蓝跟阿林面前摆放停当,将两半桶早已盛好的三合水倾倒进去,又各放了一块鹅卵石进去。

老族长又说道:”依照族规,阿蓝硬柴七捆,阿林九捆!”

烈火熊熊,水花滚滚!老族长说道:“阿林昏迷未醒,东方笛,阿林的石头就由你来捞。如果阿蓝跟你捞过石头的手半个时辰内都不起泡,那么这个小偷就是阿林无疑。”阿林是老族长的侄儿,老族长此举分明是在庇护他。阿蓝虽明知这个小偷就是阿林,可他也是一心为了自己,自己如何能将她说出来。

东方笛看着阿蓝痛苦焦虑的眼神,已经知道这个小偷就是阿林,瞬间明白:“他一心要讨好阿蓝姑娘,便做出了这件事。”思虑至此,忽然大声说道:“不用捞了,那个小偷就是我!”东方笛如何忍心阿蓝遭受如此荼毒,便将责难揽在自己身上。

老族长盯着他,说道:“你不是我们的族人,为何要偷我们的东西?”

东方笛用凌厉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因为我喜欢!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我就一定要想办法得到!”

老族长说道:“真不愧是汉人,果然是蛇蝎心肠!”

东方笛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快把被冤枉的人放下来吧!”

老族长大手一挥,阿蓝和阿林立刻被解开了绳索。阿蓝一得解脱,便迈出一步,欲跑到东方笛身边,但一想到南如燕,便再也迈不开脚步了。只好站在原地。阿林却被人抬了下去。

整个祠堂里的人,除了阿蓝之外,所有人都在大发议论。

“想不到这小子看着挺老实的,原来竟是个小偷。”

“他们汉人就是这样,装的像个大善人,心里却想着怎么把你往死里坑。我年轻的时候,第一次去中原做生意就被他们坑的一文钱都不剩!”

“唉!我还以为这小子在我们这里生活了十年,多多少少都会学些好,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要是在从前,东方笛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但在此刻,却根本伤不了他一丝一毫。

然而阿蓝每听一句,心里就像被刀割下一块肉,痛苦之至,眼里流下了泪水。

老族长伸手制止众人说话,说道:“我念你勇于承认,便不再追究。你走吧!”

东方笛看了阿蓝一眼,阿蓝虽有千言万语,却是无法说出,只不住地摇头哀伤。东方笛说道:“阿蓝姑娘,我走了。你保重!”

阿蓝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先是摇摇头,但立刻又点点头。

东方笛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东方笛走在路上,心里哀痛异常。他不明白:一个人活在世上,为什么会经受这么多的冤枉诽谤。尽管这些冤枉诽谤伤不到他一丝一毫。可自己会被冤枉诽谤,那世上的其他人也就同样会被冤枉诽谤。那些被冤枉诽谤的人,未必每个人都会像自己一样不会被伤到。就像阿蓝,因为我被的冤枉,她就心生悲苦。

“东方少侠!请留步!”身后忽然一个声音叫道。东方笛适才心陷沉思,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闻言回头一看。一个黑衣人站在眼前,他脸上的黑布已经揭下。东方笛看的清楚,竟是在汉中所见的方永正。东方笛问道:“方圆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永正说道:“东方少侠,此事说来话长,日后你自然会知道。我来是要问你说一句话。”东方笛说道:“什么话?”方永正郑重说道:“你能不能不去找镇边侯?”东方笛坚定地说道:“不能!我若不去找他,如何能知道真相。”方永正叹道:“既然如此,少侠保重,方某告辞了。”方永正话音一落,便转身离去。

东方笛心道:“为什么?为什么越是真心对我的人,越是不希望我接近真相。难道……难道……不管了。等见到镇边侯,一切不都清楚了吗?”他抬头看着高远净蓝的天,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