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喋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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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单剑双锏苦相向

东方笛回到住处,此时已是黄昏。当他发现南如燕不在的时候,心里蓦然生出一阵苍凉之感,这里虽然温暖,可他的心还是寒冷了起来。他凄凄地自言道:“前阵子我离她而去的时候,她心里是否也是这种感受呢?”东方笛抬头望天,只见云雾飘渺,他又说道:“如燕妹妹离开了也好,跟我在一起难道还有快乐可盼吗?”

他用心看了看十年来自己脚下踏过的每一寸土地。他猛然发现,自己对这里的难舍之情,竟丝毫不亚于自己的故乡。

这天晚上,月光很是明亮,照的屋子里如同白昼,他将母亲的骨灰装好,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正在这时,却有人轻轻敲响了房门。

东方笛起身开门,来人竟是阿蓝和阿林。只见阿林微微低着头,双手背在后面,神情大是谦疚。阿蓝说道:“阿林哥,你怕什么,东方大哥难道还会记你的仇吗?”

阿林闻听此言,猛然抬起头,伸出双手,他手里竟紧握着一壶酒。

土生土长的大葫芦,土法土酿的同心酒!

东方笛脸上竟也有了笑容。只听阿林说道:“东方大哥,请你原谅我昔日对你的……对你的……不敬和误会。我那样对你,你却还能为我自污清名,承担罪责。我……我……”

东方笛伸出右手,在他肩上一拍,说道:“往日之事,何必挂心,我现在只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

阿蓝从药囊中取出四个竹酒杯,放在桌上,又从阿林手中接过酒壶,满满地倒了四杯。说道:“我去那屋叫如燕姑娘。”

东方笛说道:“阿蓝姑娘,她……她有要事已经先走了。”东方笛不忍两人知道实情后心生感叹,便如此说道。

阿蓝心里感到一阵凄凉,但又不想让东方笛看到了多增忧伤,便笑道:“既然如此,如燕姑娘的酒就由东方大哥代喝。你说对不对啊阿林哥?”

阿林也笑道:“对!对!”

三人持酒走到门外,对月并跪,同时说道:“今夜喝此同心酒,今生永远是挚友!”三人对望一眼,仰头喝干。

翌日,东方笛再次孤身入洛。两天后,腊月二十九,东方笛一到洛阳就径奔竹绿竹山庄,将母亲的骨灰与父亲合葬,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他要让父母在一起过完今年春节,然后迎来崭新的一年。

东方笛作为儿子,自然也要和父母团圆,虽然是阴阳两隔,可人世间美好的感情总是能跨越三界五行。只是不知道如燕妹妹如今在哪里,心里是否还在悲苦哀伤。

大年初二,东方笛离开洛阳,西行潼关。

未时不到,东方笛便到了这里。关口把守森严,此时天气仍然极为严寒,狂风扬起漫天黄土,让人极难前行。然而关上兵士威武,刀枪凛然,丝毫不觉得这样恶劣的天气对自己有何影响。东方笛心里不禁一阵感叹;“正是有了他们,才有了中原的和平,边关的黄沙枯草才显得豪气冲天。”思虑至此,他又悲哀了起来,因为他要杀的人,就在这里。

东方笛策马向前,走到关下,只见关口拱门两旁镌刻着两句话,道是:不好战而力备战,求和平却远太平。

东方笛沉吟未毕,又见吊桥徐徐下落着地。一个一身盔甲,手持长枪的人从拱门里走了出来,径到东方笛马前,握拳说道:“少侠终于来了,侯爷正等着你呢。请下马随我入关。”只这一句话,让东方笛更加坚定了镇边侯就是幕后黑手,否则怎会对自己如此了如指掌。他眼里射出一丝怒火,跃下马背,对那位将军说道:“有人带路自然更好,我们走吧。”

两人来到镇边侯的住所,只见建筑及其简陋,走进大门,院子里走廊很长很宽,上面布满了脚踏出来的印迹,走廊尽头左右各一间农家常见的灰瓦房子。那位将军指着左手边的屋子说道:“侯爷正在书房里等候,少侠请进去吧。”东方笛心道:“我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难道还怕你们的阴谋诡计不成吗?”便大步走了进去。那位将军在后面望着东方笛的背影,虎目凄然,不知是何原因。突然之间,他背后有人在自己肩上轻拍了一下,他猛一回头,后面那人又是方永正,只见方永正做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随自己走出去。

东方笛敲响镇边侯的书房门。只听里面一个虽然不再年轻,但却豪迈深沉的声音说道:“少侠请进!”东方笛推门而入。只见正对门口的书桌后面坐着一个正在读书之人,书皮正对着东方笛,赫然两个大字写道:《史记》。他身后墙壁上是两副巨大的墨画。一副绘的是西汉冠军侯霍去病的马踏匈奴图,气势磅礴,令人豪气勃发;另一副是东晋陶渊明的田园耕乐图,清静恬淡,让人心旷神怡。两副画下各有一首唐诗,分别是王翰的《凉州词》和曹松的《己亥岁》。那人放下书本,看着东方笛,说道:“你终于来了。”

东方笛道:“你就是莫道生?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莫道生道:“我就是莫道生。作为一个守边大臣,若是连这点消息都不知道的话,别说边关,恐怕连中原都成了别人的了!”

东方笛听他如此说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隐隐觉得他不是那种卑鄙之人,一双眼睛却还是愤怒地看着他。只见他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皱纹如刀割剑划,满载风霜与豪情。莫道生突然说道:“你怎么不问你爹当年的事?”

东方笛说道:“我今天不是来动口的。”

镇边侯看着他,说道:“那么你是来动手的了。也罢。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

东方笛怒道:“亮你的双锏吧!”

镇边侯摇头叹息道:“非如此不可吗?”

东方笛说道:“当然!不如此如何昭彰天理!”

莫道生说道:“天本无理,如何昭彰!”

东方笛忽然想到:“虽然所有矛头都把真凶指向镇边候,但我毕竟没有见到一丝证据。”便说道:“你当年害死我爹的毒药在哪里?”

镇边侯闻听此言,脸上掠过一阵悲愤之色,但立刻正色说道:“那些毒药,早已被老夫毁掉了。”

东方笛跨前两步,怒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把十年前害死我爹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吧!”

镇边侯说道:“你反正是要跟我动手,还问这些干什么!”

东方笛说道:“我必须知道真相!”

莫道生说道:“年轻人有探索真相的心态是极好的事,不过很多时候所谓的真相,其实恰恰都是假相。”

东方笛说道:“所以我就更应该弄清楚。你知道吗,有人说你是个大好人。”

莫道生的脸上略略显出一丝欣慰之色,说道:“好人也好,坏人也罢!如今都已不重要了。”

东方笛道:“你为何要害死我爹,难道就为了我背上这把剑吗?”东方笛话音未落,已反手后背,拔剑出鞘,直臂长伸,怒视着莫道生。接着说道:“洛阳南友成老宅石壁上的诗,当真是你所题吗?你以强汉大将军卫青、飞将军李广自喻,豪气冲天,却为何如此心黑手毒,以毒药害死我爹?”

莫道生听他言辞疾厉,愤怒异常。那把剑更是寒气弥漫,忽然冷笑道:“没想到十年前骗南友成的话,十年后仍然有用。”说罢竟哈哈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之中,似乎藏有无限哀痛。

东方笛说道:“十年前你去我家,都跟我爹说了什么?”

莫道生止住笑声,冷冷说道:“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喋血剑’了!”他略顿一顿,又威严地说道:“年轻人,只要你放弃报仇,我就让你带着喋血剑离开这里。决不与你为难。”

东方笛坚定地说道:“决不可能!”

莫道生忽然站了起来,双手已各自紧握着一把镔铁四棱锏,人威锏利。说道:“那我们就去院子里做个了断吧!”

两人终于动起手来。空旷的院子顿时成了演武厅,不过此时却不是演武,而是以武决生死。

东方笛一招一马当先,直取莫道生心窝,剑势劲急,寒气笼罩。莫道生脱口而出:“好剑法!只可惜还差点火候!”

东方笛只道他是故意取笑,去势更猛。莫道生侧身让开这一剑,左手锏提起护胸,右手锏便来横打东方笛腹部,东方笛脚下一点,凌空翻至莫道生背后,莫道生却并不回头,东方笛早已转过身来,挺剑直刺莫道生后心,但莫道生并不回头,也不出招格挡,东方笛便在剑尖离莫道生后心不足两寸时突然回臂撤剑。

莫道生转头说道:“为什么不在背后刺我一剑?”

东方笛说道:“人不是卑鄙的人,剑不是卑鄙的剑!”

莫道生说道:“可如今我是你的敌人。”

东方笛说道:“敌人也是人!”

莫道生说道:“好!”一字出口,便振臂挺锏,往东方笛身上打来。

两人激斗不止,东方笛招招致命,莫道生却只守不攻。东方笛便使出“喋血剑法”中单取一人性命的最厉害一招——五雷轰顶。只见他手婉抖处,一把长剑像是变成了五道闪电,虽是轰顶,其实轰的乃是整个人。莫道生微微摇了摇头,因为他看出东方笛的剑法招式虽是纯熟,然而功力却连一半都达不到,这一剑倘若有了七成功力,他便万万接不来,即便不死,也要重伤。但现在他却可以轻而易举就化解这一招,只不过东方笛却要受重伤,然而他已没有退路。莫道生双锏交替划圈,乃是他“镇虏锏法”中最厉害的一招——倒海翻江,此招不但攻势强劲威猛,还将对手之力反卷给对手。东方笛此时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在这一招下被震出三丈之外,直撞在围墙上,吐血跌倒。这一伤让东方笛大感深仇难报,肉体精神,双痛齐至,长啸一声,昏了过去。

莫道生迅速奔来,将他抱进卧室,放置床上。与此同时,大门外两人急忙奔了进来。正是那位持枪将军和方永正。

莫道生突然说道:“铁将军,他内伤很重,少说也得将息两个月。他孤傲倔强,更兼此时恨我入骨,醒来后必不肯在这里养伤。你亲自带人,将他送到我梨花徒儿那里,我在她那里备了一些疗治内伤的良药。记住!要是他在路上有任何差池的话,你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那被称为铁将军的人抬头说道:“侯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可是要杀你的啊!”

莫道生说道:“他只是一个暂时被流俗和奸人蛊惑的年轻人。你去准备吧!”

那人转身去了。

方永正忽然说道:“侯爷,梨花姑娘任性野蛮,我怕她不会善待这个年轻人。”莫道生说道:“你看到的只是表面,你不用担心,我立刻写一封信让铁将军带上,我梨花徒儿一看便知。你赶紧飞鸽传书,让水军医在洛阳做好保护工作,一定不能让这个年轻人出事。同时告诉水军医,不要太过劳心费神,我的命,硬着呢!”

方永正答应一声,凄然说道;“侯爷,你为何不将真相告诉他呢?”

莫道生说道:“以他如今的武功,告诉他岂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不到一刻钟,东方笛已躺在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里,由铁将军带队,八人护送,径出潼关,向东而去。

送走这一行人后,莫道生摇头叹息一番,回到书房。默默凝视着墙上那两幅墨画,良久之后,凄然说道:“东方大侠,老夫对不起你们一家,老夫虽然早就知道真相,更官居镇边侯一职,在世人看来似乎是无所不能。谁人知道,老夫竟不能还你应有的公道。今天令郎来找我报仇,令郎侠气纵横,跟你相比可谓是青出于蓝。看到如此优秀的人被奸人操纵,我的心无比悲痛。如今边关安定,我决定了。等令郎伤好之后,我就将真相告诉他,同时彻底铲除早已变质的‘幽冥堂’,那帮奸恶之徒已横行快二十年了,不知荼毒了多少生灵。老夫若不在活着时将他们彻底铲除,当真要死不瞑目了。”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莫道生说道:“进来!”一个人推门而进,正是方永正。只听他说道:“侯爷有何吩咐?”莫道生说道:“你以后不要去云南找那个老鬼了。他既然说过不会帮我,那就一定不会帮我。这也怪不得他。”方永正说道:“侯爷,你为何不让我把《八荒克毒经》夺来,若是这本书在我们手中,以水军医的高明医术,未尝就研制不出‘蠹魂散’的解药。”

莫道生轻轻摇了摇头,凄然说道:“夺书之事,以后万万不要再提。若非为了我,云秀也就不会死了。云秀临死之前,留下《八荒克毒经》让那老鬼研制解药,那老鬼恼恨云秀因我而死,发誓有生之年决不帮我研制解药。也罢,能早死一天,便可早一天见到云秀,何尝不是一件大幸之事呢。”

方永正说道:“侯爷万不可有此念想,云大姐若是泉下知道侯爷心里有这种念头,定然是会伤心的。”

莫道生默然良久,接着说道:“世间最难超脱者,莫过于情这个字。古往今来,多少超凡脱俗的俊杰,能做到不被名利扰心,却做不到不为真情动魂。云秀太好了,若非如此,我怎会终身不娶。”莫道生略顿一顿,又说道:“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确保东方少侠的安全。铁将军回来之后,你先不要回汉中,接替他去洛阳守护东方少侠。”

方永正答应一声,说道:“侯爷,东方少侠的安全,您尽可放心。侯爷莫非忘了,在洛阳还有一位一定会在暗中保护他的绝世奇人。”莫道生略一思索,随即高兴地说道:“对!对!我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有玉面笛魔在,又有哪个鬼神能动得了东方少侠!不过你还是得到洛阳去一趟。查清‘幽冥堂’如今到底还有多少帮众。帮众里面的很多人,并不清楚他们衷心拥戴的‘幽冥堂’,早已不是昔日那个诛奸灭恶、替天行道的‘幽冥堂’了。”

方永正说道:“侯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夜幕下的潼关,凄迷辽远,剽悍狂野,还原着天地间的本色。莫道生伫立关口,遥望东方,似与天地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