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太妹
原本以为卫辞年会立即骂她，可是他却没有，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资料，原本说是有话要和她谈的，可是此刻，他仿佛将她忘记了一般。
阿染坐在沙发上不自觉地动了一下手脚。
大律师现在看起来很生气，但是她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是为了哪一件事，所以，她还是老老实实什么都不要做比较好，但是这样一直沉默下去，似乎又不符合她的风格……
卫辞年依旧在看资料，片刻后又拿过电话拨了号码出去，跟电话那头的人约定下午四点见面。
阿染故意咳嗽了一下。
偷眼看他，卫辞年却没有任何反应。
到底她要等到什么时候？
办公室的门被人突然敲响了，“卫律师？”
“请进。”卫辞年抬头看过去。
沈秘书推门进来，后面跟了一个男人，“杜先生来找你。”
那个男人笑着走了进来，与卫辞年握了下手，“你好。”
卫辞年一笑，“请坐。”
阿染看得郁闷无比，因为自始至终，卫辞年一眼都不曾朝她看来，仿佛真的当她是隐形人了，既然如此，她还傻呆呆地坐在这里干什么？
蹑手蹑脚站起来，她朝门的方向摸去，准备开门走人，但是卫辞年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坐下来，哪里都不要去！”
是跟她说话吗？
阿染狐疑地回头，却见卫辞年连眼角都不曾朝她这方向瞥一下，那么那句话，当真是跟她说的？
不信邪地去开门，他的声音却又再度响了起来：“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阿染再度回头，这次她确定了。
因为卫辞年终于拨冗看了她一眼，极冷淡，极严峻的一眼。
于是她只好乖乖走回沙发重新又坐了下来。
卫辞年和那个杜先生说着她完全听不懂的大段大段的对白，里面拉拉杂杂夹了不少法律问题，她简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熬了大概四五十分钟的样子，卫辞年终于送客了。
阿染目送着那男人离开，然后看着卫辞年重新坐下来继续看资料——
她终于无法容忍了。
“好吧，你要骂就骂，要打就打，随你了！”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她放弃地朝身后的沙发一摊。
卫辞年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反省的时间看来还不够长，继续。”
反省？
反什么省？
阿染索性从沙发上位移到他面前，“什么反省？”
卫辞年看看她伸到他正在看的资料上的手，“把手拿开。”
“把话说清楚再拿开！”阿染毫不退让，手依旧固执地捂地他的资料上。
卫辞年抬眸看她，唇紧紧抿着，眉微皱，也不说话，虽然她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她绝对不会傻呆呆地认为他此刻很好说话。
“不论怎样，你就是让我死，也要给我一个痛快不是？”阿染没有避让。
卫辞年看了她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要求现在就讨论这个问题，那么我们就现在说好了。”
阿染点了点头。
“坐。”卫辞年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阿染坐了下来，没说话，看着卫辞年。
“那你告诉我，刚才是怎么回事？”卫辞年想了想，决定从刚才的事情开始着手。
阿染这下子找回了自己的舌头，立即抢着开口：“是新娘子先跑的，又不是我让她走的，不关我的事。”
卫辞年没说话，只是用那种不予认同的眼神看着她。
阿染玩着自己的手指，只觉得办公室里似乎越来越安静，静得仿佛都可以听到她虚虚的心跳声。
犹豫了半天，她终于伸出一根手指，“好吧……我当时……其实只是凑巧伸了下腿，然后那个男人就倒在我面前了，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把拇指与小指相扣，其余三指竖起，万分诚恳的样子。
卫辞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这件事，似乎跟你并没有什么关系吧，不管是怎样的，新娘和新郎对你来说算是陌生人吧，所以……”
“可是新娘子明明就不想嫁给那个新郎官，人家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新娘子就那么被新郎官抓住绑回家！”阿染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跟你没关系吧？”卫辞年头疼，“你能不能不要管闲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阿染轻蔑地看他一眼。
“你是准备拍古装武侠剧吗？”卫辞年皱眉瞄她。
“当然不是，”阿染抬头挺胸，“不过，既然我看到了，就不可能当作什么也没看到。”
“那么，如果那个男人当时打你的话怎么办？”卫辞年的眉几乎打出结来，“你既然被他带到这里来，也就是没有还手之力，如果他打了你，你怎么办？”
“我……”阿染顿时理亏，小声嘀咕了一句，“那就挨着呗！”
卫辞年挑眉，“是，没错，如果他要打你，你看来也只有等着挨的分，你从本来一个好好的路人甲成为暴力剧中的主角，不该好好反省一下到底是为什么吗？”
“正义感做祟！”阿染立即向他报告自己的心得。
卫辞年绷起脸看她。
阿染跟他对视了片刻，终于投降地举手，“好了好了！“
“哦？”
“我知道错了还不成？”阿染嘟着唇，有种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的感觉，“我保证下次看到这种事离得远远的，绝对不插手。”
“真的？”卫辞年怀疑地看着她。
“真的。”她保证似的频频点头。
“我能相信你吗？”
“当然要相信！”阿染再度点头。
“好吧，暂时信你一次。”卫辞年看她一眼，“不过，仅此一次。”
阿染顿时笑了起来，“嗯！”
换了以前，卫辞年若口气重一点，她铁定翻脸，可是现在，她不想再跟他那样斗嘴了。
因为见过他那样温暖好看的笑容，所以她希望能够多看到一些那样的表情。
“还有，”卫辞年皱了下眉，“你怎么现在这个时间会出现在这里？”
阿染原本脸上还带着笑，被他这么一问，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看我还是打个电话到学校问一下比较好。”卫辞年看她那表情就知道肯定又出事了。
“不要！”阿染一急，连忙扑过去按住他办公室内的电话，嗫嚅着开口：“上课没意思……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至于打人……纯粹是下意识反应，我并不是故意的……”
“你还打人？”卫辞年顿生无力感，“你答应过我什么？”
“上学喽……”阿染很心虚。
这么无聊的约定，当真是她答应的？
“那你现在呢？”卫辞年不愠不火，一点一点问她。
“可是我真的不想上学，我什么都不懂……”阿染头大地看着他，“我可不可以反悔？”
“不可以，”卫辞年摇头，“如果你觉得听不懂，我可以帮你请家教给你补习，但是学是一定要上的。”
阿染顿时苦着一张脸看他。
卫辞年面无表情。
阿染的脸色更难看了。
“好了，你现在回学校道歉，”卫辞年准备结束谈话，“如果不好意思的话，我不介意跟你一起去。”
“免了，”阿染立即摇头，“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去。”
“那你自己去吧。”卫辞年点了点头，认为这次的谈话可以结束了。
但是阿染却还是苦着一张脸，小声地问他：“我明天再去学校成不？”
“为什么？”卫辞年大惑不解。
“反正我还没有拿到书，你就让我再痛快最后一个下午好不好？”阿染讨价还价地竖起手指。
“不好。”卫辞年继续看资料。
“求求你？”
卫辞年不理她。
“拜托，通融一下？”阿染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卫辞年连动都没动。
阿染却没有再做小动作了。
静默了片刻，卫辞年疑惑地抬头，却发现阿染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两手并在一起，像求佛那样正对着他，看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顿时重复起拜佛的动作，“拜托拜托——”
卫辞年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她摇了摇头，“好吧！”
阿染一下子笑逐颜开，扑上去蹭了他一下，随即又跳开，在他办公室里跳来跳去，“太好了！大律师万岁！”
卫辞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却怎么也掩饰不去唇角的笑意。
阿染无意中一回头，正好看到他脸上浅浅的笑容，顿时有点恍神。
如果能一直拥有这样的笑容就好了。
所以，她明天会去学校的。
下午下班之后，卫辞年开车带阿染回家。
“停车！”快到家的时候，阿染突然大喊了一声。
卫辞年却没受她打扰，依旧按照原来速度开车，“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超市！”阿染极不满意地瞪他，“你都喜欢叫外卖，我不要再吃那些东西，味道怪怪的，我要自己做！”
“你会吗？”卫辞年很是怀疑。
“我……”阿染怔了一下，随即抬起下巴，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凭我这么聪明伶俐，怎么可能不会？”
卫辞年看她一眼，虽然心下怀疑，不过还是把车子停到了超市旁边的停车场。
刚刚停稳车子，阿染就跳了下去，随即心情颇好地敲了一下车窗，隔着窗子对他勾了勾手，“快点快点！”
卫辞年对她那个手势很是感冒，所以皱了下眉，不过阿染见他还是慢悠悠的样子，索性转到他那边，硬把他给拉了出来，“一起去！”
卫辞年无奈摇头，却也只能跟着她去了面前的大型连锁超市。
阿染拉着他在超市里面横冲直撞，卫辞年不得不频繁提醒她：“人多，走慢点！”
“这个时间段来买菜，当然要用跑的，不然就要被那些欧巴桑给抢光了！”她却连头也不回，还是走的飞快。
蔬菜区，琳琅满目。
“你买什么？”卫辞年看了一圈，发现她连一根手指都没动。
阿染倒被他这一问给问住了，磨蹭了半天，“那个……我要买西红柿、土豆、笋瓜、白菜、青椒……”
卫辞年失笑，“你要不要每一样都买一点？”
“好啊！”阿染立即频频点头，反正她刚才说了那么一串，也是按照那些东西的摆放区域挨着念的。
卫辞年无奈摇头，“我看还是直接叫外卖比较保险一点。”
“我不要！”阿染立即拒绝，随即摩拳擦掌，“我保证今天一定能买到我想买的菜！”
卫辞年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如果只是买菜，的确不用那么高难度。”
阿染却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努力地在那一群蔬菜里面乱挑，末了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我要去买鱼！”
卫辞年发现自己的脑袋因为跟不上她的三级跳，正式宣告打结，“那你慢慢挑好了，我去买些其他东西。”
“我跟你一起去！”阿染立即拉住了他。
于是卫辞年只跟任由她跟着，只是——
“你确定你一定要坐在这里面吗？”卫辞年很是无奈地看着自己刚才领用的购物车，此刻，阿染正洋洋得意地坐在那上面。
而且她还一直笑眯眯的，“当然确定，我早就想这么试一试了。”
“会被工作人员看到的。”卫辞年发觉跟她讲道理的话，似乎很难，可是不讲的话，又对不起自己。
“你看，那人不也坐在购物车里？”阿染随手指给他看。
卫辞年甚为无奈，“那个，似乎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吧？”
“难道他不是人？或者他是人，我就跟他不同？”阿染强词夺理，末了点了点他的手臂，“快点，出发！”
卫辞年松手，朝后退了一步，“免了，你想丢人的话，不要让我跟你一起丢。”
“真没意思。”阿染长叹一声，悻悻地从购物车内跳下来。
卫辞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到卫辞年跟阿染从超市回到他的住所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卫辞年把车子开到小区停车场，然后抓出采购回来的大包小包提在手中，那边阿染早已经下车，正站着等他，“快点，你慢死了！”
卫辞年看看手里的东西，“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你的零食吧？”
“难道不可以？”阿染立即沉下脸，非常不满意的样子。
“不是不可以，不过……”
卫辞年的话还没说完，阿染就打断了他：“既然不是不可以，那就没问题了，好了，走吧。”
她一蹦一跳，心情极好地走在前面，从卫辞年的角度来看，跟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离当初他见到她的那个样子似乎已经很遥远了。
这样一想，他不由笑了一下。
阿染正好不知为何回头，看到他那个表情，满心欢喜地凑过来，“大律师，要不要我帮你提？”
“不必了。”卫辞年很干脆地拒绝了。
“我帮你嘛，让我帮一下。”阿染脸上一直带着笑，在他身边绕来转去，一刻不停。
卫辞年几乎觉得气氛好得有些过头了，今天的阿染，似乎格外的让他省心，没有前些天的针尖对麦芒，也没有故意找碴的举动，更不像是做好准备整他的样子……她今天，似乎有些奇怪……
不过这样的转变，他并不介意，相对而言，他觉得此刻的阿染似乎才更符合桑先生所描述给他的阿染的形象。
“卫律师。”
才刚走近自己所住的那栋居民楼，卫辞年就听到了纪斐亦的声音。
他有些意外，“纪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纪斐亦则有些不好意思地举了举手里的东西，“今天我休假，没有上班，在家没事的时候，做了些吃的，因为太多了，所以……所以送一些给你……”
“大律师，美女的一番心意，千万别辜负哦。”阿染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纪斐亦的脸色僵了一下，这才看到原来阿染一直站在卫辞年身后，甚至还勾着他的手。
“是你啊，”她勉强笑了一下，“我们之前见过的。”
阿染从卫辞年身后走出来，带着可爱的笑容，“是啊，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女警察嘛，你来找大律师？”
很奇怪的，阿染觉得此刻在这里看到女警察出现，心里不自觉冒出一种怪怪的感觉。
果然……是行动派的人啊。
不过被她这么一说，纪斐亦也尴尬无比，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阿染却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反倒上前拉住了她，一副亲热无比的模样，回头看一眼卫辞年，“大律师，还不开门？”
卫辞年略皱了下眉。
阿染却回给他一个微笑。
卫辞年只好去开门，只是犹自回头看她和纪斐亦，只是阿染却只亲热地挽着纪斐亦，似乎并没有做什么过激举动的迹象。
于是卫辞年也放下心来，开了门让她们进去。
阿染拽着纪斐亦坐到沙发里，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仿佛好奇无比，“你做的什么？”
纪斐亦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抬头去看卫辞年，不小心目光相视，却又更觉尴尬，于是索性只对着阿染，“随便做的，也不算什么。”
“我要看！”阿染却笑眯眯地抢了她手中的食盒，然后打开，随即惊呼，“哇！看起来似乎很不错哦。”
食盒里放了一份京酱肉丝，一份番茄牛肉，外带一碗浓汤，用保鲜膜盖上了，完全没有泼出来，汤汁白腻鲜美，同那两道菜在一起，令人忍不住会食指大动。
阿染抬头又笑嘻嘻地看着她，“好厉害哦，原本我还想自己做来着，不过我看就是我再努力，差你也不是一点两点的距离。”
“哪里，我只是随便做的。”纪斐亦看看卫辞年放在客厅桌子上的东西，发现里头果然有蔬菜之类的东西，心里顿时有种奇怪的感觉，不过阿染却依旧笑得甜甜的，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她想到之前见阿染时的样子，跟现在一比，根本就是截然不同，如果不说的话，她也绝对想不到阿染之前会是那样子。
“随便做做就这个样子，要是认真做还了得？”阿染吐了下舌头，对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随即又扬声开口：“大律师，有没有发现你面前有个良妻贤母的好人选？”
纪斐亦顿时大为尴尬，而卫辞年正在整理买回来的那一堆东西，听阿染这么一说，随手砸过来一包薯片，“不要随便开玩笑！”
阿染利落地接过那包薯片，随即对纪斐亦不满地抱怨：“看看，他就喜欢欺负我。”
卫辞年无奈，拎着一包东西去了厨房。
几乎就在他进入厨房的那个瞬间，阿染脸上的笑意便突然消失了，她抬眸，要笑不笑地看着纪斐亦。
纪斐亦下意识一怔，“你……”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只不过是发扬朋友爱，”阿染唇角一扬，扯出一个嘲弄的笑意，看看身边的食盒，“做得倒还真是用心。”
纪斐亦看着她那样的表情，过了片刻突然回神，刚想说些什么，但是阿染却并没有给她机会，而是又对她细细地笑了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没用的，大律师要喜欢你的话，早就喜欢了，所以，别费心思了。”
她刚才对她的那种亲热，仿佛就像是错觉一样，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纪斐亦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快要僵住了。
阿染见她吃惊，突然一扯唇角，笑容古怪至极，几乎不容纪斐亦反应过来，她伸手过去，突然端起那盘番茄牛肉，随即手一松——
“啪”的一声，盘子的碎裂声清脆无比，地上随即一片狼藉。
纪斐亦的眼睛一眨不眨，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卫辞年在厨房听到响声，下意识探头出来询问：“怎么了？”
阿染一脸惶恐地站起来，后退一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纪小姐，你一定要原谅我！”
“我……你……”纪斐亦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伸手指着她张口结舌，“这盘菜明明是你……”
阿染却咬着唇，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再次跟她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知道你是特意拿来给大律师的，都怪我笨手笨脚的，怎么能把它给打翻了呢。”
“没关系，”卫辞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朝纪斐亦看过去，“我想纪小姐也不会介意的。”
纪斐亦此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阿染看了看她，却突然对卫辞年甜甜一笑，“那我来打扫。”
卫辞年不相信她，“免了，我看还是我来收拾比较好。”
阿染却拉了他过去，“我来打扫，你陪陪警察小姐嘛。”
口中说着这样的话，但是她却对纪斐亦丢过去一个示威的眼神。
纪斐亦“霍”地站起身来，用力握住了拳头。
阿染一脸委屈，拉了一下卫辞年的衣袖，“都怪我，让警察小姐生气了……”
卫辞年朝纪斐亦看过去，纪斐亦咬了下唇，勉强笑了一笑，“我……我只是想着，也许我该回去了。”
“再坐一会儿嘛。”阿染异常热心地留客。
纪斐亦低了头去看那一地碗盘碎片，汤汁淋漓地糊在上面，就像她此刻同样乱七八糟纠葛在一起的思绪，“不了，明天还要上班……”
“我送你出门。”卫辞年在一旁稳稳开口。
“不用了……”纪斐亦推辞，可是卫辞年却已经走前一步开门，于是她也只好跟了上去，而阿染则去拿了拖把之类的东西准备擦地。
出了门，走出楼道，来到居民楼外，纪斐亦犹自默默，只是卫辞年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纪小姐。”
纪斐亦抬头去看他。
卫辞年对她说：“抱歉。”
纪斐亦顿时觉得无比委屈，捏着手指，过了半晌才低声说：“没什么。”
“阿染的脾气一直是这样，你不要介意。”卫辞年看她一眼，“如果她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我替她道歉。”
“没关系。”纪斐亦轻轻摇了下头，想了想，抬起头看他，“卫律师……”
“什么事？”
“我觉得……阿染似乎很依赖你……”纪斐亦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她心里那种怪怪的感觉表达清楚。
依赖？
是吗？
卫辞年浅浅扬了下唇，“她不像前些日子那样会花样百出地折腾人就好了。”
纪斐亦咬着唇，“可是……”
卫辞年看着她，客气而生疏地微笑，“纪小姐，你想太多了。”
纪斐亦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没有再说什么。
她不是习惯内向沉默的人，可是卫辞年疏离的态度这么明显，她即便有心，似乎也早被拒之门外了。
当然，她相信，那或许并不只是因为阿染的缘故，因为在这之前卫辞年就是这样了，如今，结果不过同以前一样罢了。移开目光，纪斐亦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当然，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阿染正站在厨房里的窗口前看着他们。
她没有开灯，身影隐在暗处，只在卫辞年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做了个鬼脸，随即转身回到客厅，继续擦那刚才被她弄脏的地板。
为什么故意要对警察小姐做这样的恶作剧，她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很不爽她这样光明正大登堂入室的行为。
至于大律师……
还好还好，他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警察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想，阿染突然觉得很安心。
既然已经答应了卫辞年要去学校，即便再不愿意，阿染第二天还是被卫辞年送到了学校大门外。
“你今天不会再出事吧？”卫辞年看着她下车，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安啦，我这次就算是在课堂上睡着，也不会跑掉好不好？”阿染懒洋洋地冲他挥了挥手。
“记得道歉。”卫辞年又补了一句。
“你真嗦！”阿染白眼一翻，丝毫不给他面子地走开了，走了两步回头，发现卫辞年的车子还停在原地，她转身，像赶苍蝇似的对他招手，“走啦！”
卫辞年这才发动车子调头离开。
进了学校大门，阿染顿时垮下脸来，闷着头朝她昨天才熟悉了半天的教学楼走。
上四楼，朝左拐弯，大概走十数米的样子，停下，走进去。
适才还算热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她进门的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顿时“刷”的一下全部朝她看了过来。
阿染却旁若无人，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
就在她坐下之后，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阿染回头看过去，窃窃私语声也就跟着停止了，等她再转回头，那种奇怪的声音也就跟着再次响起来。
“阿染。”就在她准备发火的时候，有人突然走过来朝她面前一站。
阿染眯起眼睛看过去，原来是大班长韩琛，“有事？”
“你的书……”被她那么一看，韩琛忍不住顿了一下，不过随即便对她笑了一笑，把手中的一摞书拿给她，“我已经帮你拿过来了，给你。”
阿染不无嘲弄，“你还真是个合格的班长啊。”
乖孩子一个，最好离她远一点。
韩琛却有点不好意思，“没什么，应该的。”
阿染看看他的脸，略略挑眉，“你还好吧？”
韩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对她一笑，“没关系了。”
阿染却哼了一声，“那就好！”
韩琛顿时有些窘迫，停了半晌见阿染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也就只有乖乖蹭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他才刚坐下，便有人拉着他说悄悄话：“班长，你对她那么好没用的，她根本就不领情嘛！”
“怎么说，也是新同学，可能是对周围的环境还不太熟吧。”韩琛笑了一笑。
“不是这样的……”有人压低了声音凑近他，神秘的样子同时吸引了一票观众，“我听说，她根本就是个小太妹啊！”
“你听谁说的，不要乱说话。”口中说着这样的话，但是说话的人却明明一脸兴奋。
“真的，我去办公室找老师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何老师当时一脸哀怨地看着校长，可是校长都不理他……”
“真的？”小小一句话，顿时引来数声惊叹。
“难怪……”
“原来如此……”
“想也是这样……”
含义莫名的声音发自诸多人口中，韩琛没有做声，只默默地朝阿染看了过去。
坐在他前面的女孩子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微微侧着脸，朝教室门外看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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