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秋暮霞传奇
38968600000004

第4章 凤阳大侠

3

西郊独宅,凤凰庄。

卫凤阳,此刻正独坐在自家的庭院之中。

他面前有桌,桌上有杯有酒,但平日好酒的他,却一点饮酒的心情也沒有。

如今整个宅邸中除他之外再无一人,与他为伴的只剩下十八盏高悬的风灯和凄迷死寂的长夜。

往日的繁华与喧嚣仅到今日清晨。他当然想留住他们,但是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他沒有半分的把握。所以,他只能送他们走。看着至亲们留连,远去的背影,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在胸中蔓延。

不过,不对呀,自己才四十一岁,正当壮年,怎会如此不济?或许,或许是将要面对那个人的缘故吧。

想到那个人,他不由的苦笑,听说那个人喜美酒,他也喜欢美酒,所以他让仆人在离去前,把窖藏的美酒全部搬出,或许……

他又笑了,笑得很自嘲,到了这个时候,具然想起贿赂了。

卫凤阳伸手提起桌上的玉壶,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好酒。“唇齿留香,让他不禁赞了一声。

“确实好洒。”一个声音亦同时飘至,声到人到。

卫凤阳明显对夜来的访客并不感意外,放声一笑,“好酒你喝?”

“正要讨扰。“来人从暗处走到风灯下,轮廓清晰起来。正是白天格杀二煞的青衣人。

“敢喝?”

“有何不敢?“

“好,我请你。“卫凤阳点了下酒杯,却又放下,“杯我用过,玉壶送你。“话落,提起玉壶,翻腕掷出。

“多谢。“青衣人凌空接壶,没有半点犹豫,仰头倒入口中,但仅两口,“好酒。“一声赞叹,将玉壶抛回。”

卫凤阳一愣,“即是好酒,何不多饮几杯。难道不喜?“

“喜,却不贪。“青衣人淡笑;“贪杯误事。“

“这可不好。我还想用酒贿赂你呢。“卫凤阳又苦笑;“我还让仆人把我珍藏的美酒都搬了出来。”他说着,指了指西墙。

果然,那里竟码放着大量的酒坛,一落落一排排,砌成酒墙,

谓为壮观。

这一看,青衣人愣住了。“这都是酒吗?“他鄂然问道。

“都是。“卫凤阳颔首,道;“南七北六十三省都有。有名的,沒名的,官家的,自酿的。中土的,西域的……“他凝视着酒墙,语气甚为骄傲。

“那真是可惜了,我不是来喝酒的。“青衣人目中实显惋惜之色。

“我知道你的来意。”卫凤阳收回目光,看向青衣人。

“请教两个问题。“青衣人亦望着卫凤阳,四目相对。

“你问,我答。“

“为什么要杀人?据我所知凤阳大侠不是这样的人。”青衣人直言开问。

“你知道我多少?“卫凤阳未答,先反问一句。

“不多,但也不少。“青衣人道;“卫凤阳,字伯均。江浙人士,幼好侠,十三岁拜华山名宿飞剑孔至诚前辈为师。六年学剑,十九岁出江湖,除强助弱扶危济困,侠名远播,其后,江湖人以凤阳为名,送凤阳大侠的称号。“

“你知道的果然不少。“卫凤阳点头道;“不过,你可知,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得起侠这个字的。”

“这是什么意识?“青衣人露出探询的目光。

“侠名,是一道光环,也是一道枷锁。看似万人敬仰,风光无限,但个中苦楚却只有自己知道。“卫凤阳道;“比如,山东大旱,洞庭洪潮,两广蝗灾,我都捐资万两。东方镖局西行天山,遇匪涣,损失惨重,我出千两振济。双刀周诚,被冤入狱,家中孤儿寡妇要生计,衙门也需通融打点……总之桩桩件件都要用钱,大侠怎会好当。“

“大侠确实不好当。“青衣人重复一遍,似有同感。

“所以,在五六年前我就己入不敷出,濒临破产了。”卫凤阳苦笑道;

“祖上那点基业被我折腾的所剩无几。“

“为了钱杀人。然后又用杀人赚来的钱救人。你不觉得很矛盾吗?“青衣人沉吟道。

“确实有些矛盾。“卫凤阳点头道;“

但世间的人,事,物,皆非处处都充满着矛盾吗!“

青衣人闭嘴,但片刻之后,又道;“好吧,下一个问题,什么人出钱杀楚郁明全家?“

“哦,我知道你一定会问这个。“卫凤阳正色道;“但是我不能说,这是行规。不过,我怀中有张名帖,

上面有你想知道的事情。在我倒下后,你尽可以拿去观看。“他说着,拍了拍自已的胸口。

“你想动手?“青衣人目光一寒,冷声道。

“就算是你,我还是想试上一试。“卫凤阳慢慢地抽出自已的佩剑,“因为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你也可以拨剑了。“

“该出的时候自会出来。“青衣人淡应一声。

至此两人再不多言,相距七尺,对面站定。

“你能到这里,说明卫充卫允已经死了,是吗?“但卫凤阳忽又开口。

“嗯。“这次青衣人并沒有说话。

“我实在有些后悔,不该让他们再留在明月庄。“卫凤阳道;“那样,就算你能找来这里,相信也要多费很多时间。”

青衣人点头承认;“毕竟凤阳大侠身边的刀剑双煞不是无名之人。“

“唉,只怪我太过好奇,想要知道,姓楚的究竟找了什么人,肯为他复仇,又有能力为他复仇。“

卫凤阳道。

“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青衣人道。

“教训。”卫凤阳道;“对了,你我今日一战,无论结果如何,江湖上都不会再有凤阳大侠。至于我的家人……”他沒有说下去,但声音明显有些感伤。

“与家人何干。”青衣人断然道。

“好,卫某人至敬。“卫凤阳抬起剑,置于眼前,“此剑龙游,恩师遗赠,长三尺三,重六斤六,因剑舞似龙游而得名。“话落,一声轻啸,人剑同时暴进。

青衣人却似未觉,待到剑光迫近,才闪电般出剑,一剑便封住卫凤阳所有剑路。

卫凤阳面色一变,撤剑。但,一撤又进,连刺六剑。分取青衣人天庭,咽喉,心口,两肩,小腹。虚实不定,真假难辨。

“来得好。“青衣人一声喝彩,长剑一震,七剑递出。接六剑,回一剑,直挑卫凤阳持剑的手腕。

卫凤阳急退,一退七尺,身后挨到圆桌,他反手一抄,猛地把桌面抡起,呼的一声甩向青衣人,

桌上酒具,纷纷落地,摔得粉碎。

青衣人正追击,一见桌面袭向自已,一抖手,三剑劈出。整张楠木桌面立时破成数块,反向射出。

卫凤阳面对飞回的木块,用剑一格,崩开两块大的,身形侧转,继续退却。那边,被挡开的木块去势不绝,啪啪两下透射风灯,风灯爆燃落下。

青衣人却如影随形,剑光接踵而来。

卫凤阳虽拼力抵抗,却明显是守多攻少,一退再退,终于被迫近酒墙。

青衣人瞬间追至,卫凤阳再出十二剑,青衣人一气接下,并返还一剑。

这一剑,卫凤阳己退无可退,身体撞上了酒墙。

他只能垂剑,闭眼,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但,就在他闭眼的同时,耳畔叮得一声异响。接着好像时间静止般,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的剧烈的心跳声。

“这,这是怎么了?结束了吗?我死了吗?不对……明明就还能听到心跳。“卫凤阳霍地睁开双眼。

但觉一道白光刺目,右颊森寒,定睛看,才知青衣人正擎剑而立,剑尖贴在自已脸侧直抵酒墙之上。

“我果然输了。“卫凤阳木然地笑了一下,“你可以动手了。“

青衣人冷哼了一声,突然还剑入鞘,道;“毕竟你曾经是一名侠客,

自已动手吧。”

“好,多谢“。卫凤阳惨笑一声,弃剑,猛抬手,对着自己的额头拍下。

只听啪的一声,其口鼻鲜血喷涌,不仅如此,巨大的力道更让他的头颅在受掌后撞向酒墙。

结果,高大的酒墙在一点破坏之后,整片倾倒。刹时间酒水奔流,酒气熏天。

青衣人一怔,身形向后退出,但才退又进。直奔卫凤阳的尸体,伸手在其胸口一探一摸,便取出一件东西,黑色纸帖。

青衣人待要观看,突然鼻翼扇动,“好烈的酒气。”心念电闪,身形瞬间射出,如离弦之箭,在高墙下一个跳跃,翻出墙外。

也就在他刚刚站稳的同时,墙内呼的一声,火焰爆燃,火蛇直蹿云宵。

青衣人站在墙外,火光中翻开了自卫凤阳处取来的黑色字帖。字帖有几处浸血,但仍依稀可辨其中内容,名帖很简单,只有一个图案和十个人名。

图案为十把黑剑交叉组成的圆环,剑轮。

十个名字是,卫凤阳。

黑杀,陈定河。绝杀,贺君绝。毒杀,独孤卿。肃杀,萧肃。

影杀,南宫影。雾杀,李雾浓。天杀,秦克天。霜杀,谭霜。

不过,虽然是十个名字,却仅能辨出九个,末尾双杀,谭双后面的名字却是被血迹污掉的,难以辨认。

青衣人看完就一皱眉。他见过这个图案,也知道这十个人。

这个图案是江湖上一个杀手组织的标识,其势力遍布江北,有着‘杀手满身血,尸横遍天下'的组训。

而这十个人也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人物。

让他沒想到的是,这十个人竟然就是这个杀手组织的成员。

这个组织的名字就叫做‘十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