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柏嘲笑道:“这种程度的军训,想吓死人呀!跟我们俩老师的训练比实在太小巫见大巫了!”
“就是。我们的老师天上有地下无,奸就一个字,我俩猴似的被他玩了七八年。”厉冰彦想起来就不寒而栗,“虽说以进市立第一高为理由暂时摆脱了他的淫威,现在考也考完了,我估计他很快就要卷土重来。”
艾柏与厉冰彦激动地抱在一起,“人间炼狱啊——”
“说起天上有地下无的东西我家也有一只,不对,现在变两只了。”宋自乐钻进被子,神色痛苦万分。
“一只变两只,此话怎讲?”
“他自己就是个活宝,偏还娶了个极品啊!”宋自乐抱着头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那‘只’他是——”
宋自乐的声音闷闷地从被窝里发出来:“我家老大啊!他简直是个恐怖分子!什么都不干,专门挑起人打架!”
艾柏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对令兄的职业很好奇。”
“他是个武术教练。”宋自乐绝望地想,他当什么师不好非要当武师呢。
艾柏盯着厉冰彦,“我好像有点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打架了。”
凌晨,3点左右。
厉冰彦突然莫名其妙地醒过来。他好像是被一种电流声吵醒的,那声音不大,说是噪音还很勉强,但就是很刺耳,好像调麦克风时经常发出的那种尖锐的声音,耳朵和大脑都巨难受。
“喂,醒醒!”凭着与生俱来的直觉加后天训练的警惕性,厉冰彦觉得这电流声不大寻常,他抬脚就把旁边的艾柏踢下床。
“你尿床啦?这么急——”艾柏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但也很快清醒了。因为训练得多的关系,他们的听觉已经较寻常人敏锐了许多。
“什么声音啊?”艾柏直掏耳朵眼。
电流声大了一些,“好像是广播里发出来的。”厉冰彦探出头去。操场东面的电线杆上架着一个大喇叭,是平时用来广播的。
“没错,是广播。”艾柏话音刚落,广播就放起音乐来了。
那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歌了,可以断定至少是几十年前流行的。大概是磁带太老了,要不就是CD被划坏了,播出来的音乐不时地走调。在这所有人都睡得人事不省的深更半夜,听着这走音的音乐,让人除了毛骨悚然外再也没有其他感觉了。
“这广播有问题。”厉冰彦一口断定这不是什么偶然失误,“去广播室看看。”艾柏很配合地拿起手电筒,检查了电池,对厉冰彦点点头。
广播室很好找,孤孤单单立在东面的那间小平房就是。手电筒一束暗黄的光线,几米开外就淡得什么也照不到了,艾柏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表情非常不爽。
厉冰彦试着推门,锁了。他向身后的艾柏示意,艾柏趴在窗户上用手电筒往里照。
“不行,太暗了。”
厉冰彦闻言,不客气地抬腿一踢,门板发出崩裂声,锁飞出去打在墙上。
“这屋里怎么连电灯开关也没有!”厉冰彦在墙上摸索着,艾柏拿手电筒到处照着找发声源。
“你倒是照一下开关在哪里,行不行?”厉冰彦忍无可忍,冲艾柏撅起的屁股就是一脚,“你懂不懂运用现代化的照明手段?”
艾柏刚好找到了录音机,不过奇怪的就在于那录音机里根本没放磁带却还转个不停,艾柏摁了几次stop键都弹了回来——这个音乐根本关不掉。他正蹊跷,厉冰彦偏偏在那里催魂似的叫,艾柏一恼火,头也不抬地把手电筒冲厉冰彦的方向一伸,“拿去!”
厉冰彦刚要接过来,突然发现光束投射到的那块墙壁上出现了一条条细微的裂缝,蜘蛛网似的慢慢延伸到天花板和地板上,血红色的液体从裂缝里慢慢地渗出来,然后像有意识一样,这些液体有的往下流,有的朝上涌,形成了一个字母U。
艾柏胳膊都酸了也不见厉冰彦接过去,忍不住回头吼:“你死掉啦——唔?这啥玩意?”
厉冰彦专注地盯着那行字,艾柏一个一个地扫射过去。
U、W、B、D……一个个血色字母井然有序地挨个出现,艾柏改蹲为站,厉冰彦摸着下巴思索。两个人看得一言不发,津津有味。
“这是什么意思?”
“看起来似乎是字母。”
“我听你在废话!当然知道是字母,我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会知道,反正不是翠奂国的文字。”
“你——算了,先不去追究写的什么东西,这到底是谁在恶作剧啊!”最后一个字母是T,艾柏发现墙壁终于停止了往外渗血。数一数,26个,所有字母都没有重复出现,只是排序不同。过多的血渍慢慢地流淌下来,在墙壁上划出一道道刀割似的痕迹。
艾柏大大咧咧伸出手,想摸一下看看,厉冰彦立刻把他的手打掉,“猪才会认为这是恶作剧,你是猪吗,啊?”
“那你也不要这么用力地打我!你******找死?”艾柏拿着手电筒没点儿地乱捅厉冰彦。
房间突然灯火通明,老师和教官站在门口,一个环视,一个叫:“你们俩在干什么?!看把这儿折腾的……”
“什么?我俩屁事都没干!”
“那这是谁干的,鬼啊?”
“很有可能噢。”艾柏刚一本正经地点头。
老师和教官逼上,一人揪一头往外拽,“你们俩给我出来!”
外面也是热闹非凡,N多人围观刑场罪人似的逼近,“还让不让人安生了!”、“精力充沛留着明天发泄切!”、“这俩怎么那么坏心眼,半夜三更的出来吓人!”
“既然你俩那么能闹,就给我把这里面收拾干净再睡觉!”教官忍不住也打呵欠了,原来他也会困。
“两个人都给我写检查,军训总结大会上上台朗读!让你们把风头出够!”
“老师,你觉得我们俩会不会那么笨,半夜把广播室的门踹烂,一边放音乐一边在墙上涂鸦,还涂得这么丑,再说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字迹,我也不喜欢老歌,我喜欢摇滚——”
艾柏被老师拧耳朵,“住嘴!还敢狡辩,不是你们干的还能有谁!”
“你刚才不自己承认是鬼干的吗?”
“想吓死人呀!”老师瞪着他们,“行,你俩写检查,就写写鬼是怎么干的吧。”
“这么写检查是可以啊,那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打扫了?”艾柏跟老师讨价还价的当儿,厉冰彦也没闲着,苦口婆心地劝说教官:“我真的没说谎,这片地方很奇怪,最好不要再呆下去了!”
教官同样没理他,“我看你是恐怖小说看多了,我在坟场里埋伏过,在殡仪馆守过夜,就差没进太平间体验一下。蒙我?”
教官的气势逼得厉冰彦后退一步,正好撞上因为老师太咄咄逼人而同样后退一步的艾柏,两人背靠背低语:“看来没人相信了。”
“我要把那死鬼千刀万剐——”艾柏咬牙切齿,“让大爷背黑锅,后果很严重。”
“先把墙壁洗干净再说吧。”厉冰彦很后悔趟了这混水,“等等,让我拿纸和笔记下来先!”
睡眠不足+洗墙壁的一夜过去了,但是与艾柏厉冰彦在师父那里遭的罪相比根本连罚都算不上,两人天亮照样神采奕奕地早起到食堂霸位子。
食堂的人一多,免不了有指指戳戳的,“就是那两人,半夜跑去装神弄鬼……”
艾柏充耳不闻,这种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唯一在乎的就是跟厉冰彦抢食物。
“听说你俩昨天见鬼了?”
洪亮的嗓音回荡在食堂天花板上,艾柏没料到这出,一口稀饭喷了出来,厉冰彦比他好不了多少,因为艾柏那口稀饭正好喷在他的碗里。
宋自乐端着盘子坐下来,“哎,我这人就是有个臭毛病,一睡着没人弄得醒,没看见热闹真可惜,那鬼能改白天闹吗?”
“估计它不乐意。”艾柏正跟宋自乐说话,厉冰彦咬口包子,然后回敬似的吐在艾柏的碗里,“吃吧!”
“我不介意,反正你的口水我也吃得不少了。”艾柏面色自若地耸耸肩,而厉冰彦报复过后也很自然地继续喝他的粥。
“你说什么,互吃口水?”宋自乐新鲜地大叫一声,“看不出你俩还接过吻?”
艾柏和厉冰彦把稀饭喷在对方面前,“求你闭嘴,我们最恨浪费粮食。”
“那好吧,继续说鬼的事。”宋自乐咬了口包子,“你们见着了吗?”
“没,我说你怎么那么兴奋?”
“我看起来很兴奋吗?”宋自乐作胸怀大志状,“命歹,我大哥是个无神论者,我跟他说我见过鬼他愣说我是脑子抽的,我太不爽了,说什么也要找点证据出来让他自抽嘴巴子。”
艾柏和厉冰彦对望一眼,“你怎么知道是鬼,不是我们俩搞恶作剧的呢?”
宋自乐放慢咀嚼的速度,“听说你俩踹坏了广播室的门?”
“没错。”
“放那难听得要死的跑调的破烂音乐?”
“是啊。”
“还在墙上涂鸦,写什么你全家死光光?”
“谁写全家死光光了!只是一串儿字母而已,那个东西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还全家死光光呢,太假了,没人会信。”
“得了吧。有的人乱丢垃圾,什么标语都没用,只要一写‘此处扔垃圾死全家’保证干净。由此可见死全家的效果最震撼。”
“好像也对……”艾柏反应过来,“靠,谁跟你讨论死一个还是死全家这问题了!”
“好吧,回到正题。据说你们俩被捕后还劝教官离开这个不干净的地方?”
“完全正确。”艾柏点头,又突然摇头,“呸!你才被捕呢!”
“就是啊,是被当场抓获。”厉冰彦坏心眼地斜瞥艾柏。
宋自乐停下咀嚼,吞咽,“所以嘛,你们不会那么无聊的,况且现在三岁小孩的恶作剧都不会这么蠢了,何况你俩还是智力发育正常的中学生。”
“谁说不是呀!”艾柏拍桌子叫屈,“要整人,我们老师随便支的那几招就能闹得天翻地覆。”
厉冰彦忽然眼前一闪,“你!”他指着宋自乐,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囫囵写着的26个字母,“认得吗?”
“不认得才有鬼。”宋自乐看了又看,然后抬起头,一脸茫然,“这什么意思?”
“你问我!”厉冰彦给他吼回去,“刚才你不是还说都认得吗?”
“字母我认得,但是哪有这样的语法?这肯定不是一句话。”
宋自乐想了想,“不过五六年前的电视综艺节目里,曾经很流行玩一个游戏——每个字母都代表一个单词的简缩,比如这个U,应该就是you,你们;W,大概是will,B自然就是be……”他一边说一边用马克笔做标记,一副渐入佳境状。
“有道理!交给你了!”艾柏和厉冰彦对看一眼,抓紧时间飞快吞吃。
第二天的军训干掉了前一天没“死”的三分之一,终于在艾柏和厉冰彦活蹦乱跳着热烈期待晚饭的欢呼声中结束了。
一张纸啪地拍在饭桌上,叼着青菜和嘴巴塞满饭粒的两人百忙之中侧过头来扫了一眼。
“我译——不出来!”宋自乐激动地大喊一声,“这是什么屁鬼,居然玩文字游戏!”
艾柏在几秒钟之内把肉、饭、菜、汤一气灌下,打了一个饱嗝耸耸肩,“没人让你玩文字游戏啊,是你自己非要弄得这么复杂。”
“说的也是啊!”宋自乐眨巴着眼睛又恢复兴高采烈状,“连我都玩不转,鬼就更别提了!好,换别的方法试试!All the roads land to Rome,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慢着!”艾柏突然伸手一拦,一副记忆里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的样子,“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你说All the roads land to Rome?‘条条大路通罗马’,没听过吗?”
“我是说后面那句!”
“……不记得了。”傻了一会,宋自乐摇头。
“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这个豆腐脑!”艾柏急。
“他说‘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厉冰彦用小刀在香肠上割了一块下来,刀尖挑着丢进嘴巴里。
“就是这句!”不住揉眉心的艾柏突然双眼圆睁,“啊……我想起来了,衰人,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第一高因为一个事件不得不放宽录取学生的条件吗?”
“不记得了。”厉冰彦老神在在地回答。
艾柏懒得跟他贫,“虽然在学校的极力寰旋下没有被公开,但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据说,曾经还有个别学生由于那个事件的后遗症而退学去看精神科医生呢。”
“你快说到底什么事?”
“几个月前,一个三年级学生莫名其妙地在树上吊死了。紧接着,许多学生声称自己在深夜时分的校园里,看到了那个学生的鬼魂,还有人被吓得回家喝安神补脑液呢。”
“是学校里那棵得了巨人症的吧。”宋自乐看见过,其巨大程度让他印象深刻,“那树超……大,据说有上千岁了!”
“那又怎么样,我看不出来那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只是有感而发。”艾柏恶狠狠地瞪一眼厉冰彦,“也许这个鬼地方也因为死过什么人而在闹鬼,如果能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不就可以防患于未然吗?”
厉冰彦无动于衷,往嘴里丢颗花生米,“怎么查?我们只在这里呆很短时间,恐怕还没查出个头来就解散回家了。”
“你这衰人说的也是。”艾柏差点忽视了时间上的问题,“让这群死鬼闹去吧,反正一个礼拜过去我们就回家了。”
“啊?不抓鬼啦?”只有宋自乐很失望,“你们不要这样,我很想玩啊!”
他的牢骚还没发完,艾柏腾地就跳了起来,“怎么又吹哨子了?这教官不是拿我们当士兵训,是拿我们当犯人整啊!”
第二次突击集合,大家都学乖了,争先恐后往场地上赶,教官很满意。
“不错,这次还有点样子!”
老师也从旁附和:“以这群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孩子来说,的确不容易了。”
底下学生低声交谈:“是不是表现不错就可以解散了?”
教官大声宣布:“列队!站军姿!”所有人都露出一副恨不得脱下鞋子扔他脸上的表情。
跑完圈又唱军歌,折腾完毕再回宿舍时,每个人都因过度疲劳处于亢奋状态,完全睡不着。
在军训的宿舍里唯一的消遣就是聊天,而一群彼此不是很熟识的人聊得最多的共同话题自然首推鬼故事了。
艾柏这宿舍里一共住了7个人,除了他们三人,其他人都积极赞成这个提议。
厉冰彦不屑一顾,“鬼故事有什么好,本质就是自己吓自己。”
提倡自己吓自己的四壮士之一陈子彦讥讽道:“估计你是那种听鬼故事会怕得屁滚尿流的胆小鬼吧。你赶紧蒙上被子睡觉,大人说话小孩别打岔。”然后他打头阵,“有一天半夜我醒了,突然发现……”说到这里,宿舍里突然一片漆黑,只听嚎叫声此起彼伏。
宋自乐不亦乐乎地说:“关了灯气氛好嘛。”
陈子彦倒吸一口冷气,硬着头皮继续:“半夜我醒了,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边躺着一个人。是侧躺着的,半个脸露在枕头上盯着我,我想把他拔出来,但他还是慢慢地、慢慢地往我床里陷了下去……”
壮士之二卞疆插嘴:“一点也不恐怖啊!我都猜到结尾了,换一个人讲!”
就在第二个人没开口的空隙里,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查房?”壮士之三冬隶君问。
“昨天也没查过啊。”说是这么说,大家还是摸索回自己的床铺。
脚步声走到门口,就停住了。以为是老师查房的众学生都佯装熟睡,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了,似乎是壮士之四的江小宝压低声音问:“怎么……既不进来又不走开啊?”大家这才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
的、的、的……还好,继续走过去了的样子。
一片放松的嘘声中,卞疆拍打了一下江小宝的头,“不要吓人啊——”
但还没等所有人宽心,宋自乐“咦”了一声:“不对吧,咱们宿舍就是走廊尽头了,再往前那是哪儿呀?”一句话顿时弄得人人身体僵硬。
的、的、的……脚步声又转了回来,而且还不偏不倚地停在了门口,又不走了。
这时,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个别人甚至面如死灰。
喀啦——门把手轻微的转动了一下。除了兴奋异常悄悄打开数码摄像机的宋自乐、不以为然的艾柏和厉冰彦,其他人的状况基本可以用“鸡皮疙瘩直起”来概括。
陈子彦大踏步地走进来,“厕所的灯坏了,怎么这里也黑漆抹乌?害我转了半天还走错了屋子!”
虚脱的众人一跃而起,“叫你吓人!”
一场虚惊过去了,宋自乐拿着数码相机,语气掩不住的失望:“哎,原来是去上厕所了。不过,你去上厕所,那刚才讲故事的是谁啊?”
殴斗中的众人突然停下来,喧闹的房间一下子又变回静悄悄的状态,在艾柏悠闲的呵欠声中,不寒而栗的感觉爬上那几个人的脊背。
“啪”——宋自乐拉了一下灯绳,明晃晃的光刺得人不敢睁眼。他摁着摄像机抱怨,“亏我还以为照到了什么好东西捏!”
“陈子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