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青年男女同居易,同租难。
同居是交换身体,男人挥发了荷尔蒙,女人节省了生活费,情欲来时似乎很爱,现实来时再爱也可以离散;同租则是交换精神交换生活方式,与时间的流逝里慢慢建立起依赖和信任。
在于悦萱的再三询问下,林秋菲不得不将自己的爱情史一一检阅,她发现除了追随爱情追随昊然之外,自己这三年的感情不可谓不辛苦,当于悦萱以嘲弄的口吻问她“你知道香奈儿应该配什么样的首饰”时,泪水终于肆意,和昊然的过去原来只是一把贫穷之锁,打不开现实需要的富裕之门。
林秋菲哭得一塌糊涂。但却痛快无比。
于悦萱点醒了她。
回想三年的地下室生活,自己确实算得上一无所知,这一点,于悦萱没有冤枉她。
曾记得,多少次节省下精心计算过的生活费,想和昊然一起去看场电影,可一打听,两张电影票的钱够他们生活一个礼拜的,于是忍了,不去,半夜爬起来听隔壁放映的DVD,声音透过墙壁传进耳朵,她和昊然竟然兴奋得跟过年似的,如今想来,当初有多满足,现在就有多傻。
曾记得,父母从老家进城来,本应该好好招待一顿,可正赶上昊然失业,辗转多次没找着工作,两人的生活只靠她一个人的工资,捉襟见肘,不得不连父母都忽略了,买几份小菜在家里一凑合就是两天,直到父母上火车返家时,偷偷塞给自己一点儿钱,这才发觉,为了这份爱情连亲情也不得不埋葬。
曾记得,有一次逛商场看上一件上千元的打折毛衫,在别的女人眼里,不过一件家常衫,可在林秋菲眼里,那是自己小半月的工资,是她和昊然一个月的生活费,再喜欢,还是忍住,不买,可从那天起,除了去批发市场买地摊货以外,再不敢涉足商场半步,在她眼里,商场是有钱以后才能去的地方,月薪两三千、住着地下室的自己只配地摊货,哪怕被人指指点点说衣着不讲究,也得忍着,为下个月生活做打算。如今想想,大好年华里,除了地下室那点微弱的灯光之外,青春的光泽自己没有亲近半分!
……
还说什么呢?
青春不及享受,远了,男人来不及拥有,飞了,还有什么呢?
这一晚,林秋菲第一次意识到,三年以前的自己错了,选了个可以同苦却不愿意共甘的男人,也第一次看着面前的地下室有些反感,就算赚得再少,吃得再差,一个女人常年生活在地下室,做了鼠族,日积月累,身上除了下水管道的味道,还存在几分女人味?
痛定思痛,终于决定搬离地下室。
第二天,林秋菲果断地找了中介,拿出从牙缝儿里节省出来的银子迅速租了一套小两居,月租两千,宽带免费,虽说有些旧,地角也有些偏,但看到房子那刻她就打算好了,出租另外一间,一分为二,这样自己既住了大房子,又节约了银子,一举两得。
搬家时,于悦萱没来,倒是许云泽来了。
面对这个只见过三两次面的憨厚男人,林秋菲极其不好意思,在这城市里打拼多年,自己除了几个相熟的同事,竟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异性朋友,只好再三客气,又再三道歉。
许云泽一脸憨厚相,话也说得腼腆,“你和悦萱是朋友,跟我就是朋友,朋友之间别这么客气,太外道,再说本来这就是男人干得活儿,我能行。”
几句话说得林秋菲只差没骂自己。
这么好的男人,于悦萱不知道珍惜,自己还助纣为虐,怎么想怎么不应该。
东西不多,搬得很快,眼见着到了饭点儿,林秋菲好说歹说才留住许云泽一起吃饭。
叫上下班归来的于悦萱,三人落座,林秋菲正想如何开口说感谢的话,可话没口,倒让于悦萱抢了先,“你这人也真是的,帮我朋友搬个家还非要吃顿饭呀?有数没数?”
显然,她在数落许云泽不懂事儿。
林秋菲赶紧解释,“不关人家许云泽的事,是我强留人家吃饭的,再说,人家帮我忙活了一天,还不应该吗?”说完又低下声音,靠近于悦萱,“你这人怎么回事?不就一顿饭吗?这种态度吃得人家也不痛快!”
于悦萱不再多语,却盯住许云泽,“我可跟你说,你家那套二手房我是不住的,不买新房,咱们就没得谈,你也别天天缠着我。”
许云泽一脸赧颜,“我会跟家里说的,放心,放心。”
这样好的一个男人被如此折腾,林秋菲又不忍了,劝道:“悦萱,你这是做什么呢?今天算是我的乔迁之喜,非弄得剑拔孥张吗?”
被她这样一说,于悦萱倒笑了,“是,恭喜某人入住新居,虽说不是自己的房子,可毕竟远离了地下室那种鼠族聚集的地方,上了一个档次,来,喝一个!”
几杯酒下肚,许云泽这才渐渐放得开,端起酒杯向林秋菲表态,“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说,我义务帮忙。”
林秋菲刚要感谢,于悦萱一个白眼还过去,“要你逞强?人家秋菲将来还要处男朋友的,你到这儿转来转去的算什么?”她这样一抢白,旁边的两个人皆沉默。
送许云泽和于悦萱走的时候,趁许云泽不备,于悦萱跳回来凑在林秋菲耳畔说:“哎,别忘了,哪天再约下莫嘉升。”
这一次,林秋菲没惯她毛病,故意扯大了嗓门回应,“还要约?人家许云泽怎么办?”半是扯嗓子半是喊出来的话,显然许云泽听到了,回头一脸茫然相,于悦萱便急了,恨恨地骂,“你这个死妮子,成心坏我好事是不是?”说完掉头冲许云泽笑,“我跟秋菲说改天我们三个人再约一下,好好吃一顿,她怕你不来,呵呵。”
借口有些牵强,但却让林秋菲受用,看来于悦萱也不是不在乎许云泽。
只希望自己的朋友不要错过真爱自己的男人,尽管受过伤,但林秋菲依然认定----这世上没什么比真心爱自己的那个人更可贵的。
回了新居,林秋菲第一时间在网上发了贴子,出租其中另外一间,贴出不到十分钟便有人打电话来,听着像个腼腆的小女生,可互通信息才知道,对方比自己还大一岁,奔三女子。
第二天一见面更觉是缘份,对方自我介绍叫阮缤纷,在一家小外贸公司做业务,说话时眉眼含笑,言语更是利落,对于房租没有一丝一毫地计较,爽快签约,付钱,当天就搬了来。
因为都是单身的缘故,共同语言特别多,林秋菲没忍住还请阮缤纷吃了一顿便饭,吃到兴致盎然,阮缤纷突然来了一句,“不瞒你说,其实我当初是想找个男房东的,还幻想着发展发展成为男女朋友呢,没想到找了个跟自己命运相同的女房东,哈哈哈……”
这话让林秋菲多少有点吃味。
男房东不见得单身,女房东不见得苛刻,更何况自己刚刚把对方看成姐妹,她却说出这般煞风景的话来,不免心生奚落,“男房东也不见得就是房主,你不怕被骗?”
“那怕什么?至少省了房租钱呗。”
阮缤纷说得没心没肺,听得林秋菲心生不快,不再接话,又听到对方说:“这个年头没什么骗不骗的,男人骗女人无非是身体,女人骗男人花样儿可就多了,谁怕谁呢?”
这话怎么听怎么“于悦萱”化。林秋菲不禁问对方:“如果爱情和事业发生冲突,你会选择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