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三月,科考的日子终于到了。
知子莫若父,施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块什么料,于是,科考前几日,他将朱淑真单独唤进书房,问道:“真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朱淑真施礼道:“公公言重了,这是媳妇的份内之事。”
施城问道:“砾儿近日所学可有进步?”
朱淑真回道:“文章倒是有了一些进步。”
施城又问道:“那,参加科考,可会入选 ?”
朱淑真回道:“这......实话说了吧,怕还得多历练些时日。”
施城听出了话外之音,他想了想,说道:“看来,得打点一下才成。”
朱淑真知道施城所说的打点是何寓意,她立即回道:“公公,可否听我一言?”
施城点头应允。
朱淑真说道:“如今朝廷百废待兴,身为大宋子民,应该以真才实学报效国家才对,不应该弄虚作假。若那样做,怕要误了多少有才之士,那可是误国误民之大事。”
施城听了,心下一惊,心里对眼前这个媳妇更加器重,但他还是说道:“真儿啊,你所言甚是,这道理为父何尝不知?只是如今这世道......唉,人情大于天啊,再说砾儿实在让人着急,怕是只能如此了。”
朱淑真再次坚持道:“公公,真儿宁愿自己的丈夫沦为有才学的市井百姓,也不愿意看到他在虚假中为官。”
听朱淑真说得肯切,施城也颇受感染,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一切全看砾儿的造化吧。”
正如朱淑真所料想,施砾没过科考这一关,他的成绩在众学子当中,根本不入流。
这一切严重地打击了施砾的信心,他再次遁入了烟花柳巷,追蜂引蝶。
朱淑真诚肯地规劝丈夫要自重,要发奋,可惜,到头来,换来的只是两个人日复一日的吵骂,仇视。特别是施砾从大嫂那里听说父亲当时是要为自己寻找门路的,而朱淑真却拦了下来。这让他大为不满,他骂朱淑真道:“你这是诚心不让我高中,说得好听,妻以夫贵,我看,你是想让我一辈子都生活在你的阴影之下才对,真不知道我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妻子!以后,你少管我,少惹我烦!”
面对丈夫这般的不理解,朱淑真的心彻底死去了。
而且,从这天起,施砾经常夜不归宿,朱淑真夜里一个人,偶尔写写词,她将孤单化为文字,这样写道:寂寂多愁客,伤春二月中。惜花嫌夜雨,多病怯东风。不奈莺声碎,那堪蝶梦空。海棠方睡足,帘影日融融。
有时也会小饮几杯,以驱赶寒意。有时喝得多了,便睡到日上三竿,此时她会瞅着满院春色,提笔再写:午窗春睡中,堆枕起来时。瘦怯罗衣褪,慵妆鬓影垂。旧愁消不尽,新恨忽相随。有蝶传魂梦,无鸿寄别离。
伤感愈来愈重,忧伤如影随行。
家奴魏贤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暗中替朱淑真抱不平,经常上前劝上几句。这日里,朱淑真一个人在房里写完了词,感觉有些累了,差人端来茶水,刚喝上几口,忽听有个稚嫩的声音说道:“这是什么字呀?”原来,这是魏贤刚满四岁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朱淑真一看这个孩子,圆脸方耳,白白胖胖,甚为可爱,喜爱之情油然而生。上前抱了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子很乖巧地回答道:“大号魏忠恭,小号恭儿。”
朱淑真又问道:“今年几岁了?”
孩子回答:“四岁多一些。”
见孩子对答如流,乖巧可爱,朱淑真很是喜欢,她差人取来糕点,细心喂之,这时魏贤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说道:“少夫人,真是对不起,犬子打扰您了。”
朱淑真问道:“这是你的孩子么?”
魏贤回道:“是。”
朱淑真听了又问:“那怎么先前没有见着过?”
魏贤一脸难过,他回道:“先前在乡下跟着他母亲过活,前几日他母亲有病去了,没办法,只得将他接过府来。不过,请少夫人放心,魏贤是不会耽误做事的。”
朱淑真听了,笑道:“你倒不用紧张,我很喜欢这孩子,以后没事儿就把他送到我这里来吧,我帮你照看。”
魏贤赶紧回道:“这可使不得,您是少夫人,怎么能看护下人的孩子呢,万万不可。”
朱淑真再次笑道:“没什么使得不使得,我只是很喜欢这孩子,让他来,倒能给我解解闷呢。”
此后的日子,朱淑真偶尔逗逗魏忠恭,偶尔写写诗词。小魏忠恭很是聪明,朱淑真教他的字总是过目不忘,这叫朱淑真愈加地喜欢。
而施砾还是不学无术的样子,宋朝科考三年才有一次,施城怕再这样耽搁下去,真会误了儿子的一生。于是,他没再跟朱淑真商量,自己花了银两,托了人,为施砾谋了个城官的职位,相当于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