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小婿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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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翁婿经最难念(6)

(六)

我拉着母亲的手走到乔家门口的时候,她的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我知道,进入乔家所在的花园洋房小区,她没有理由不惊讶。

我的心里生出一些不忍,抬眼去看乔小媚,她没注意,一脸欢呼雀跃地大喊:“爸,妈,来客人啦!”

门随之打开。

乔振山首当其冲,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小眼睛一直笑到眯起来,如此盛情让我感动,我哆嗦着喊了一声:“伯父。”

乔振山嘿嘿地答应着,显得比以往都要热情:“好,好,小钟来啦,快进来。”看到我身后的父母时,他明显地有些迟疑,目光从上至下打量他们,然后客套地说:“哟,小钟的父母来啦,快进来坐。”

小钟的父母。这样的称呼不仅让我一愣,连我的父母也愣了。按照我们的习俗,这种见面肯定要以亲家相称的。当然,我也理解乔振山,毕竟这是烟台,不是我们西部,况且他们富有到令我们感觉赧颜。这种赧颜从父母进门那刻起,我就感觉到了,同样,我的父母也一定感觉到了,他们矜持的表情里除了惊讶,更多的则是不安。

“来,来,坐,坐。”乔振山一边招呼着把父母让进屋里,一边冲着厨房喊:“小媚妈,来客人了,赶紧来招呼呀!”

乔小媚的母亲满面笑容地从厨房跑过来,一边冲我笑一边说:“大哥大姐来啦,快,快进来坐……”话还没说完,眼敛一低,笑容便止住了。

我父母的鞋上沾染了尘土,两只鞋像两个哭泣过的孩子,鞋脸儿都脏了。

乔小媚的母亲讪讪地,却不得不再次露出笑脸说:“进来坐吧。”

母亲手痴眼快,从乔小媚母亲的表情里早就瞧出了端倪,赶紧将自己脚上的鞋脱下来,然后动员我父亲也脱,一边脱一边说:“知道城里的规矩,这地干净,不能让它脏哩。”

听到母亲这句话,乔小媚的母亲笑了,我的心却痛了。这时候的我才意识到,如果自己有间房子,不论大小,只要父母高兴,他们愿意怎么踩就怎么踩!

还好,父母没有过多计较,换了鞋,进到客厅,乔振山跟父亲客套,母亲跟在乔小媚母亲的身边,唠着家常。其实说的什么,外人不知道,但我看得出,两家老人只是在各自进行着客套罢了。

乔小媚趁空闲时,私下扯扯我的衣袖,示意我说:“哎,你爸妈吃东西,是喜欢酸的还是甜的?或者喜欢咸还是淡?”

她如此用心,让我感激得直点头:“怎样都行。”

于是,乔小媚跟着母亲进了厨房,三个女人一台戏,口音不同,口味不一,却满嘴都说着油盐酱醋,叽叽喳喳着唱起了戏,好不热闹。相较而言,我们这边的三个男人倒显得安静得多,父亲不下棋,不品茶,着实让乔振山伤了些脑筋,而我坐在两个男人中间,突然间失语。最后实在没办法,乔振山打开了电视机,随着电视画面里的风景跟父亲谈起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一生没出过几次远门的父亲,跟身经百战的乔振山一起谈天论地,实在显得好笑,许多次言不达意的地方,我都赶紧修正,修正得次数多了,父亲感觉有些尴尬,于是,禁声了。

好不容易熬到吃饭,席上,四位老人相互客气着,推来让去好不客套。生性好强的母亲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特意拿出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核桃,一边拿一边说:“别嫌弃哩,老家只产这个。”

乔振山赶紧冲乔小媚的母亲使眼色,对方站起身来:“呵呵,我最喜欢吃核桃,那就……收下啦。只是辛苦老姐姐了,这么远地路……”

对方没有嫌弃自己的礼物,这对于母亲来说,已经是最高的褒奖了,她多纹的眼角立即开成了菊花:“喜欢就好哩,就好哩。”

“老姐姐,你们除了种地,还有什么收入么?”乔小媚的母亲适时问。

我的母亲笑了笑:“没啥哩。农村人嘛,有地就有吃的,将来不需要儿女操心。”

“那是,我们没地,但有几套房子,将来住一套,其余的租出去,也不会给他们小两口添什么麻烦的。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幸福,哈哈哈……”乔振山突然接上了话,仿佛在告诉我跟乔小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实在不易,实在应该好好珍惜。

我赶紧笑笑,乔小媚调皮地吐吐舌头。

大家跟着笑笑,一团和气。乔小媚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殷勤的史无前例。我知道,她是想让我父母看看,自己待我很好。私下里,我冲她乐,小声地说:“何必呢,该咋地还咋地呗。”话刚出口,立即招来一记粉拳,当然,她的手只是尴尬地举在了半空,并没有真的落下。

本是无意地嘻哈打闹,母亲却当了真,一脸着急地上前护着我:“小媚,这是做啥哩,有话好好说,我家子期可是老实孩子哩,不要打。”

所有人皆惊,乔小媚张大嘴巴不知如何解释,我刚想对母亲说,是闹着玩的,可话还没说口,便被乔小媚的母亲抢了去:“老姐姐,我们家小媚也是老实孩子,从上幼儿园那天起,就没打过任何人!”

这话说得有些故意。母亲自然听得届个中深意,或许是进门时心里就藏了些不悦,加上我跟乔小媚如此一闹,她突然放下筷子,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