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一直以为，在乔振山眼里，就算我不是公司里的重臣，至少也应该是他眼里的女媚人选。换句话说，早晚一家人。可令我惊讶的是，今天他非但没给我任何下台面的话，且当着我父母的面如此寒碜人！
有些不悦。但我不敢表露。毕竟，四位老人都是长辈，且乔小媚刀子一样的目光一直看着我，仿佛在经历一场酷刑，就算委屈，那滋味也必须一个人承受。
闭上嘴，连吃饭的力量也没有了。索性，坐在那儿，跟他们大眼瞪小眼。这时乔小媚的母亲又说话了。
“老姐姐，不知道你们西部什么规矩？我们烟台这边都是男方到女方家里来提亲的，所以今天你们来，就是走了我们这边的规矩，虽说这俩孩子恋爱一直是偷摸着，但既然我们知道了，既然他们相爱了，那做为老人的我们，也只有接受了。”话说得如此委婉，却让我听出一丝异样。
明明乔小媚当初是说，让父母来烟台看看海，玩一圈的，怎么成了上门提亲来了？难道这是乔家人事先安排好的？而我这个局中人对此竟一无所知？
将目光瞥向乔小媚，她嘿嘿地笑了，一副不言自明的得意。
“知道这个理儿，当初我们是坚持让闺女去我们那儿的，毕竟，她是要嫁到我们钟家来，哪有婆婆上门看媳妇的？可子期这孩子坚持要我们来，唉，儿大不由娘，只要他们小两口过得好着呢，我们这些当老人也没什么累不累，什么怨不怨的喽。”老妈接话也十分不留情面，或许是刚刚乔小媚的母亲说话重了些，她心里的怨气还没过去，“不过既然我们来了，当然就是来商量婚事的，现在你们担心的就是房子是吧？放心！房子我们老钟家出钱买！”
母亲再次斩钉截铁地说买房子，让众人又是一惊。
她不知道，这四万块钱在这这里连个卫生间都买不到，她更不知道，别说四万，就算四十万，在乔家人眼里，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值一提。
“亲家这么痛快倒让人欣赏。既然两家人对婚事没什么意见，那我们就商量一下婚期吧？”乔小媚的母亲说这番话时，眼角的余光一直瞥向我的母亲，显得十分不屑。
我有些恼。不是因为自己，我是怕母亲生气。在我们老家，没有男方向女方提亲的说法，倒有媳妇拜见公婆的说矢辞。我知道，乔小媚的母亲如今把话抛出来，是希望父母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可她千算计万算计，就是没算准，我母亲的个性极强，这点是我害怕并自豪的，好强的人总是有些个性有些眼力的，所以母亲很快回答：“那是男方娶女方还是女方娶男方哩？”
话问得有些意外，但我已经猜出下面的说辞，偏偏乔小媚的母亲接话很快：“当然男从娶女方，女方娶男方，那不乱了套了？”
“既然是这样，那还是男尊女卑哩，为啥不是女方拜见男方父母呢？我们老家的规矩就是如此，开始我还以为错了哩，如此听来，没错，没错哩。”母亲的话说得文绉绉的，让我刮目相看。我知道，此次来烟台，她是下了功夫的。
果然，母亲的话一说完，乔小媚的母亲便哑了下去。乔小媚更是一百个不乐意，初见时的欢笑早成了云烟，喜怒不善掩饰的她脸都白了。
换作平时，我会上前安慰。但此刻，我不会。一边是她妈，一边是我妈，就像那个千古的笑话一样，一同落水的人，救哪个伤哪人，对我来说都不情愿。
还好，父亲为了老实，历来怕生事的他赶紧打圆场：“不说这些哩，吃饭，饭都凉了哩。”
我趁势举杯：“是呀，酒也一直没喝呢。”
我们父子的话，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桌上的人都沉默着，一家之主的乔振山也不像初来时那般爽朗，阴着脸，小眼睛只看自己眼前的杯中物。
此时此刻，我真恨不得拉上父母离开！这乔家人真是机关算尽，如今人都来了，他们却摆出这样一副脸孔，让我的面子往哪放？让我父母的脸往哪搁？就算是上门提亲，那至少也得遇着热脸孔不是？
我不满地看向乔小媚，毕竟她也是这场‘见面会’的主谋之一。
乔小媚兀自吃着菜，不露声色。连看都不看我。我有些恼：“乔小媚，你是不是应该招呼一下我爸我妈？”
“你对我爸妈招呼过吗？”她竟然跟我杠上了！
失望，着急，意外，吃惊。几乎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能形容我的心情，父亲瞧出我的不悦，私下拉了下我，示意我少说话，可我还是憋不住了。
“乔小媚，我们有必要这么计较吗？”我尽量压低声音。
这次接话的不是乔小媚，却是乔振山：“是，你们是没必要计较，都……都有了夫妻之实的两个人，还计较什么呢？赶紧结婚吧。省得我们老人操心。”
他最后这句话，其实用意明显。明明是当着我父母的面在骂我呢，还说得如此委婉！
第一个反应的先是母亲，她一脸吃惊地看着我，随后巴掌就过来了：“你个浑小子！不是告诉你要老老实实做人么？咋这样哩？让人家……让小媚受这委屈！”
我没躲母亲的巴掌，但我也不想再背空上黑锅！索性站起来，当着两家老人的面，大大方方地将那天晚上，我跟乔小媚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讲完之后我再次重申：“那天晚上除了拉拉手，我们什么也没发生过！我敢对天发誓！”
当然，我的誓言还没来得及发，乔小媚已经不理我了！转身进了卧室，并附赠了我一句话：“彪吗？！”
这是一桌什么样的团圆饭啊？吃得我晕头转向，一时之间，我不知道如何跟众人交待，目光睽睽之下，我在心里却越来越清楚，说是亲家相会，却无异于豪门夜宴各怀杀机，一直以为乔振山接受我就等于原谅了我，却原来，这两老口想着法子想让我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出丑！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本来说出事实就万事大吉，可乔小媚却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