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工作
03 英国总裁
国庆长假结束，蓝心去"龙飞"汉语学校报到，接待她的是课程主管西西。
"哈！蓝心！复旦高材生！早听说你了！我们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盼你来呵！"西西无疑是天生的自来熟，但初次见面就"熟"成这样，还是把蓝心的疙瘩给"熟"起来了。
将一张排课表放到蓝心面前后，西西问："我们的老师按课时付酬，是没有固定薪水的，这点你知道吧？"
"知道，上海也是这样。"
蓝心暗道，我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定这一行的--老师们有课就上，没课随便，不必天天朝九晚五，既得看上司的脸色过日子，又得为一点蝇头小利跟同事勾心斗角，拼个你死我活！
"你的课时费比一般的新老师稍高一点，每小时40元。"
"新老师？"蓝心骇笑，"我在上海可作了两年多了。"
"但来沈阳做，就是新人啊。我们这儿的老师，还有从新加坡过来的，也是教了好多年对外汉语，不一样得从40作起？"
"好吧！"蓝心叹气，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她很了解对外汉语教学的行情，即便是在上海，新老师的课时费往往也是从35元起步的，很多人做了两年多，才慢慢涨到50块。所以，西西给她定40，实在没有小瞧她这个"新老师"。
"那么，看看你的第一批学生吧……其中的一个明天就开始上课。"
蓝心接过排课表，震惊地发现，竟然只有三个学生！再瞅瞅上课地点，呀！一个比一个边疆！
她向西西抗议，态度很"怀柔"："既然我们没有底薪，收入按课时计算，那么，如果我只有三个学生，地方又远得离谱，我的物力和财力会不会都浪费在路上啊？一个月下来，我会不会入不敷出啊？"
西西同样"怀柔"，但话里却暗藏"大棒"："你是新来的，在不了解你的教学质量之前，我们不可能放心地把很多学生交给你，对不对？"
蓝心颔首、陪笑，继续"怀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不是呀？"
"那也得等过了试用期，才能决定'疑'还是'不疑'呀！"
"嗯……有那么多学生是在校内上课，为什么安排给我的学生全在校外？"
"总得'下放'到基层锻炼锻炼，才能被调往中央，是不是？"
然后，她眼波流转，饱含暧昧的微笑，静静地瞅着蓝心，满脸都是"这活儿你愿干就干，不愿干拉倒"的暗示--就业形势严峻，任何职位空缺都是和尚多米饭少，让你有活干就不错了！要"五斗米"还是想"挺腰杆"，仔细掂量掂量吧！
好！蓝心气道，我没有陶渊明的超尘拔俗，也没有他的"田园"可以"归居"，为了"五斗米"，我只好"折腰"！只要不把我发配到毛里求斯，怎样的学生我都不挑剔！
翌日清晨，蓝心七点钟就从家里出发，去给那个名叫"伊恩"的英国总裁上课。
伊恩的公司驻扎在沈阳开发区的最边缘，那是个人迹罕至的鬼地方，若坐公车，不在路上"杀"掉一个半钟头，根本接近不了目的地！
蓝心一刻不敢耽搁，火速启程。
经过一路的长途跋涉，她于上午整九点的时刻，准时到达了伊恩的办公室……极端之准时--嗯，或许太过准时。
一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有着浅棕色头发的西方男人闻声抬头。
"哈罗！"他站起来，"秀"她以维多利亚时代的微笑，"你是蓝心吧？"古典得要死。
"对对对！我是。"被他的"复古"吓得够呛，蓝心有些慌里慌张。
"绅士"却不温不火，向她伸出了中英友谊之手。
"我叫伊恩，很高兴认识你。"
声音温存，态度亲民，这让蓝心放松了下来。
她一边稳定情绪，一边掏教材，准备上课。
伊恩却建议："我们初次相识，不必那么公事公办，今天就别上课了，咱们随便聊聊，怎样？"
"好呀！"蓝心合上教材，暗道我巴不得喘口气儿呢！
"蓝小姐，你作汉语教师多久了？"
"两年多。"
"沈阳人？"
"不是，我来自无锡。"
然后，气氛便出现了冷场。可总得有话题聊啊！不然干坐着装雕塑啊？
"你呢，伊恩？你来沈阳多久了？"
这个话题是上过保险的，绝对万无一失。都市文化教导蓝心，跟交往不深的人，你最好什么都别问，因为任何问题都可能是颗地雷：问父母，人家可能双亲早逝；问伴侣，人家可能离异；问工作，人家可能刚刚失业；问孩子，人家可能不孕不育；至于年龄、出身、收入，那更是大禁大忌，是一问便要惹人反感的"重雷区"。
"我来沈阳三年多了。"他如此回答，仍然带着暖人的微笑，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中国是你常驻的第一个亚洲国家？"
"来沈阳之前，我和妻子在日本东京呆了十五年。"
"十五年！"蓝心吸口气，"你可以算得上半个日本人了！这么说，你还会讲日语？"
他点头，脸上不是没有骄傲的："我太太是法国人，所以，我跟她用法语交流。"
"哇呜！除了日语和法语，你还会什么外语？"
"德语。"
蓝心一声接一声地"哇呜"。等得知他不但是跨国公司的总裁，还是个理学博士时，她已经"哇呜"得有些面瘫了。
"你呢，蓝心？也谈谈你呀……"
他如此插言，让蓝心意识到，自己的好奇心太过膨胀，已经接近了人家的"重雷区"。
"唔唔……"她尴尬，"我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伊恩轻笑，"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看小说。"
"真的？哈！那也我的最大爱好！"
结果，接下来，蓝心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因为伊恩不但能跟她大谈特谈莎士比亚，还连说带比划地解释，他特别喜欢一个有关中国车夫的故事。
"中国车夫？"蓝心很是摸不着北。
"对！北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