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君珂回到房间,司马欣如居然在她屋里等她。
见君珂回来,司马欣如也不问她干什么去了,扑上来就一阵缠磨,要君珂明天陪她上街买胭脂。君珂心中冷笑,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正好她明天也想去见识一下云雷城其他势力的第二代,随便推辞几句便应下了。
司马欣如还带来了几样小点心,说是让厨房给做的,怕君珂夜间饿着。君珂随便拈了一点吃,笑道:“半夜三更的,小厨房竟然还肯开伙啊。”
“小厨房自然不会……”司马欣如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似乎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笑道:“偶尔为我破例一下,还是可以的。”
君珂看看她,笑容更淡,随即道:“司马小姐,多吃点这个香薷木瓜糕,丰胸的哦。”说完,若有意若无意地瞟了瞟她的胸。
司马欣如一呆,垂头看看自己的胸。她才是个十六岁的少女,自然不可能发育得怎么样,也就一个中型小笼包。而对面君珂,年将十九,练武勤奋,骨骼拓开,谈恋爱也早,虽说守礼自持,但平日里和某人耳鬓厮磨的时候也不算少,发育程度突飞猛进,比她汹涌不止一个水准。司马欣如一对比,脸忽然便红了。
君珂莫名其妙望着她,心想看胸也能看脸红,不会又一个人妖步妍吧?
“小君……”司马欣如扭捏半天,终于凑了过来,“那个……你哥哥……他是喜欢……小点的……还是大点的?”说完伸指,对君珂胸部戳了戳。
君珂大咳,一点糕屑差点呛进喉咙里……姑娘你才是真的凶猛!
“是个男人,都喜欢澎湃汹涌。”君珂正色道,“我哥哥自然也不例外。”
外院梵因忽然打了个喷嚏……司马欣如一把抓起盘子里所有的香薷木瓜糕。君珂赶紧递过茶去,“慢点吃,别噎着了。”
司马大小姐连吞了三块糕,眼神开始迷离,喃喃道:“我怎么突然这么……困呢……”她话还没说完,砰一下便倒在君珂床上,睡死过去。
君珂神色冷冷,把住司马欣如的脉。半晌,她脸色和缓了一些。
点心里只是助眠的药,没有她想象的助情药物成分,这令她心中好受了些。看样子,事情还没她想的那么恶劣,司马欣如并不知道内情。还好,不然她就要为难该怎么对待这位大小姐了。她将司马欣如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自己闪身躲到窗后。
半晌,屋外果然传来细微风声,随即,窗下发出一声闷响。过了一会儿,沙子沙沙地砸在窗纸上。君珂没有动静,床上,司马欣如发出细而匀的呼吸。
屋外那人似乎放心了,打开窗户,一跃而入。躲在帐后的君珂一眼看去,惊得险些发出声来。来人一身布料疏朗的素衣,戴着素色帽子,衣袂飘洒,赫然是梵因的打扮!
梵因怎会半夜潜入自己房间?君珂眼神一闪,下一刻她便发现,来者身形不对……是雷昊,学做了梵因的打扮。君珂眼底泛出怒色。
床上的司马欣如脸偏向床里,被下身躯玲珑起伏,雷昊目光灼灼地盯着,兴奋地搓搓手。司马欣如好像有点感应,挥挥手,呢喃道:“谁……呀……”
“我是梵辰,是你哥……”雷昊学着梵因讲话的声气,“来看看你的脚怎样了。”
君珂眉毛一挑。你猥琐得有下限没有,居然冒充梵因?梵因是圣僧,名满天下,所以也改了名字,叫梵辰。司马欣如迷迷糊糊中只听见了前面的名字,半沉睡中也微微兴奋,“梵……梵兄……你……你来干吗……”
“来看你呀……”雷昊兴奋地凑上前来。他原本有心想纳君珂为妾,但是最近家里事多,没法对家主开口,便想生米做成熟饭,然后趁着明日世家第二代聚会的日子带出去,这样家中大佬们知道了,也没什么反对余地。
司马欣如倒是真不知道,她就是来劝君珂明天陪她去参加聚会的,但君珂是何等人也,当初和柳杏林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早已学会了辨识药物,糕点一端上来,她就闻见不对劲。
“妹妹……”雷昊见事情顺利,心花怒放,掀开被子就去解司马欣如的上衣。
君珂无声叹了口气。虽然心中恼火,但有些事,还是不能让它发生的,毕竟司马欣如无辜。她飘了出去,手指一点,点在雷昊颈后。
雷昊只觉得身后汗毛一奓,警觉之感刚刚浮现,还没来得及转身,一股阴冷气息已经锁住了他的后背经脉,令他浑身僵硬,再也不能转头。雷昊大惊,再想不到此地居然有如此高手,头一低,看见地上有一个瘦长的影子。
君珂此时站在他背后,靠着床柱,那影子便显得分外细长,超出了她的身高。
“我家公子看中的人,”君珂压低嗓音,阴恻恻道,“你也配染指?”
雷昊张嘴欲呼,君珂手疾眼快,一把将司马欣如的鞋子塞进了他嘴里。
雷昊被压制在床前不得动弹,嘴里发出呜呜的询问声响。
君珂冷笑一声,哑声道:“这云雷城所有的好东西都属于苍芩子弟,至于你雷家?在云雷城的好日子已过得够久了,也该掂掂自己斤两,不该做的事不要做,不该想的事……不想死就别想!”
雷昊浑身颤抖,从咽喉里挣扎着呜咽出几个破碎的字,“云……云……”
君珂满意地笑了笑,手指一松,准备点上雷昊穴道扔出去。雷昊忽然一低头,砰一声,下巴撞在床沿上。他借着这一撞之势,呼地吐出一口长气,上身筋骨发出一阵啪啪裂响,肌肉滑动,竟脱出了君珂的钳制,顺势一个后仰头锤,一头向君珂胸口撞来。
这一下突如其来,角度又诡异,君珂没想到雷家竟有这样的绝招,赶紧松手,可终究来不及了……砰一声闷响,君珂低呼一声,正在发育期的少女如何经得起这样一撞,君珂痛得脸色发白。
雷昊一个头锤反撞得手,却没乘胜追击,反而呆了一呆。怎么刚才头顶的触感那么柔软且有弹性,还鼓鼓的,不像男人的胸膛啊……君珂此时也反应过来露馅了,立即不退反进,趁雷昊一愣神间,手掌再次按住了他的大穴,这次她吸取教训,含胸弯腰,避开雷昊头部能攻击到的范围,冷冷道:“雷家小子,凭你也能伤到老夫?老夫的‘无敌飞弹棉花罩’神功,岂是你的头锤能攻破的?”
雷昊困惑,无敌飞弹棉花罩神功?这功夫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不过听起来倒和刚才自己碰触的感觉相似,软软的、起伏的、有弹性的、棉花一般的……君珂胸部痛得厉害,大怒之下也不打算再对雷昊客气,一把抓起他,腰间流光一闪,软剑飞出,唰唰几声,雷昊全身衣服顿成了碎片。他惊叫一声,缩起双腿。
缩,缩你妹啊,你当你是处女啊?君珂心中怒骂一声,手指一弹,一颗药丸弹入正要张口的雷昊口中,指节在他喉间一顺。咕咚一声,药被咽了下去。
雷昊大惊失色。君珂在他耳边阴恻恻道:“别担心,这是补药,大力金刚龙虎肥牛神丸,能让你热血沸腾。你不是想抢我家公子看中的女人吗?老夫就成全你今晚金枪不倒。不过呢,这药丸有一点点霸道,一旦入体,就必须迅速奔跑散发体内多余能量,要跑完整整一夜,否则便会爆体而亡,嘿嘿……”随即她手指按在雷昊大椎穴上,输了点大光明内力进去,第六层“翻江倒海”。雷昊顿时觉得体内内力如沸,冲击穴脉,面上不由死灰。他武功不弱,当然知道一旦经脉冲爆体,那将是武者最惨烈可怕的下场。
药丸其实只是普通伤药,所谓冲脉效果不过是君珂的内力导致,但此时雷昊早已深信不疑。君珂嘿嘿一笑,一甩手,光溜溜的大白屁股一闪,雷昊已被扔出了小院。
“不想死,就跑吧!”
将倒霉的雷昊扔出去后,君珂转身去看司马欣如,没注意院子里有道素影忽然飘过来,自狂奔的雷昊身边一掠而过。
雷昊正在拼命发力拔足狂奔,忽觉眼前似乎有道淡淡影子掠了过去,随即头顶一凉。他一低头,看见丝丝缕缕的黑发悠悠落地。雷昊一傻,抬手去摸自己的头,不知何时,头顶竟一根毛也没了。雷昊大惊,这药物如此霸道,竟瞬间将自己的头发全部激飞?!
不得了,快跑!本来还想冲回自己院子披件衣服遮羞的雷昊,此时连这点时间都不敢再耽误,嗷一声便绕着院子狂奔。
午夜奔跑的声音惊动了雷府所有人。护卫们举着灯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见深受老爷子宠爱的二少爷光头赤臀地在院子里狂奔。女眷们被惊动,派出来探看的丫鬟婆子被“狂奔的小鸟”惊昏了一打,尖叫声响彻天地。
雷家老爷子刚睡下就被惊起,带人匆匆赶了来,一眼便看见孙子狼狈万状地绕着院子狂奔,不禁又惊又气,连连怒喝:“孽障!停下!怎么回事?快停下!”
“不行啊!会死的!”
“穿件衣服!快!”
“来不及!”
“到底怎么回事?!”
雷昊哪里肯说出来龙去脉,只含糊大叫:“云家派人整治我,好羞辱我们雷家!”
“胡扯!”
“我不管!”雷昊捂住屁股,忽觉体内气息涌动,推动着他一蹿,跳过了雷老爷子头顶,“哎呀,好畅快!”
雷老爷子头一抬,鸟窝正从头顶飞过,一滴液体颤巍巍滴在他脸上……老爷子眼睛一直,眼白一翻……砰。雷老爷子活生生气晕了。
……外院闹得不可开交,君珂这里却一片安静。
君珂扔出了雷昊后,才白着脸弯下腰,捂住了胸口。咝咝……抽气声从齿缝里逼出,君珂僵硬地弯着,等着那一波疼痛过去。身后忽有衣袂带风声,君珂警惕地要转身,来人已经一手按住了她,急声道:“小君,怎么了?雷昊伤了你哪里?”
君珂听出梵因声音,心中一松,手一停,随即大惊!
梵因从背后见她手按前心,看起来很疼的样子,震惊之下赶紧探查,他并没看见具体部位,只下意识顺着她手的方向,去按她的“伤处”。君珂此时正好手一松。他的手指,正落在了那一片起伏。
君珂一呆。梵因一抖,指下那一处,高高隆起,柔软而富有弹性,隔着衣物,似乎指尖也能感觉到那一团滑腻温软,似云团揉起,羽絮密织,一起一伏之间弹力惊人,让人连心尖都似被霍然弹起……梵因的手指霍然弹起!
这一按不过电光石火,连君珂都没反应过来,梵因已缩手,转身奔了出去。这从来都淡静如神的男子,此刻终于失了方寸,逃跑的姿态慌乱失措,竟撞上窗框。帽子撞掉在地,他也忘记捡拾,跑到院中时又是一个踉跄,最后飞也似的越过围墙不见。
君珂看得目瞪口呆……纷扰的一夜过去,到天亮时,君珂内力的作用散去,裸奔得奄奄一息的雷昊终于停了下来。雷二少爷从生死危机中挣扎过来,恢复神志后想起昨夜一切,顿时羞愤得无以复加。
这下他一世英名付诸东流,全府上下都看光了他的本钱。今早,那些院子里的嬷嬷、丫鬟撞见他时,个个眼神古怪,躲避不迭。
雷昊心中对云家的仇恨上升到顶峰。小厮看他精疲力竭,好心问他还去不去参加今日的聚会时,雷昊一个巴掌就把他打倒在地。“去,怎么不去?”雷昊咬牙切齿,眼神阴鸷,“云青宇那小子欺我辱我至此,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点齐五十护卫,又去邀司马家姐妹和君珂。司马欣如早已被君珂送回闺房,根本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痛快地答应下来。
君珂本就是要生事的,自然也不推辞。雷昊见她肯去,这才欢喜了点,心想昨晚险些好事得成,却给云家的混账破坏,还狠狠折辱了自己,也不知云青宇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小君……他今儿定要好好借着小君,气死云家那群混账!
他因此十分殷勤,亲自送来城内首屈一指的“瑞华轩”名师制作的崭新衣物。为了讨好君珂,他还邀请了梵因。梵因本来拒绝前去,后来君珂亲自去请才答应。
“兄妹”俩联袂从院子里出来时,等候的众人都怔了怔。
因为这对“兄妹”喜素色,所以雷昊投其所好,送了两套月白色的衣服。清素的底色上,隐着淡银色流云暗纹,行动起来流光暗隐,有种低调的华贵,配上“兄妹”俩或苗条或颀长的身材、晶莹剔透的肌肤和澄澈乌黑的眸子,让人一眼之下,顿觉素净清澈,像天光中的云、水晶里的花。院子里的人都安静下来,心中都浮现出两字:“绝色”。
一般的尊贵清雅,绝色倾城。
别说那些下人,连出身不差的雷昊和司马姐妹都自惭形秽。
其实君珂怕太显眼,还没怎么装扮。但现在的她,因为肌肤绝美,脂粉反而污了颜色,素面朝天正是最美。
“妹子……”司马欣如目光迷惑,“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两个人,不像人……”
“你这是什么话……”司马嘉如哭笑不得。
“像神,像仙,像最高贵的人,像皇后……”司马欣如继续迷幻地道,随即呵呵笑了,“唉,长这么好,真叫人嫉妒……唉,我发什么昏呢,怎么可能是神,是皇后……神也好,皇后也好,有这么满街乱窜不值钱的吗?”此时梵因和君珂正好走过她身边,两人齐齐看她一眼,随即对望一眼,迅速各自掉开目光。
司马欣如被这两人看得莫名其妙,摸摸自己脸,喃喃道:“我脸上长花了吗?”
……一行人坐了马车去碧云轩。马车宽敞,五个人对面而坐,三女在一排,两男在一排。
雷昊今儿也戴了帽子,经过昨夜的事,今天他心中全是报仇的怒火,也无心去骚扰君珂。梵因眼观鼻,鼻观心,更是一言不发。君珂正坐在梵因对面,也是一言不发。两人异常的沉默令司马欣如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眼神疑惑。
司马嘉如注意到,那“兄妹”俩对面而坐,却始终没有眼神交流。马车晃动,相对的位置离得很近,两人膝盖时有相撞,但每次即将撞着时,两人都会立即避开,不是梵因微微错腿,就是君珂立即坐直。司马嘉如皱起眉。这两兄妹,实在太古怪了……好在路程不远。一刻钟后,马车停下。梵因出车厢时速度极快,君珂悄悄出了一口气。两人经过昨夜之事,今天实在各种尴尬,但躲避尴尬只会更尴尬,两人都选择面对。
马车停在酒楼台阶前。一群衣着精致的少年正到了门口,看见雷家马车,都笑道:“好极,雷二也到了。”
雷昊当先跳下马车,随即是梵因。梵因出来时,众人都静了静,露出点妒恨的眼神。男人也是有攀比之心的,梵因的气质风神,将这些自命高贵的少爷们的气焰压下了三分。
司马家姐妹随后出来。她们出身尧国南部,也不遵循尧国都城贵族规矩,入乡随俗,随意得很。两位小姐一出,少年们都露出赞叹之色,顿时忙着掸衣服正帽,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微笑排众迎来。
他的脚步突然一停。忙着整衣正冠,想要博司马家姐妹欢心的少年们,手齐齐一顿。矜持的云雷世家小姐们,脸色一变。
马车车帘被雷昊亲自掀开。一角月白的裙裾,先露了出来。裙裾微长,边角云纹,盈盈一荡,日光下便似有流云闪动,还未见人,已令人觉得气韵尊贵。公子哥儿们上前一步。
随即出来的是一只手,避开了雷昊的搀扶,扶在马车门边。那手莹白光润,如玉铸成,指甲浅粉,如美玉之上散落瓣瓣樱花。
云青宇目中异色连闪,不知不觉又上前一步。他贵为云雷第二代中的第一人,阅女多矣,知道能有这种极致肌肤的女子,多半都是绝色佳人。
那手在门边微微一扶,随即一个女子半低首出了车门,一时看不清容貌,只见鼻尖如玉珠,圆润晶莹一点。那一点便让云青宇看得心花怒放,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相接。
那女子抬起手,递向他的手背。云青宇大喜过望,雷昊脸色大变。
君珂的手,在即将触到云青宇的前一刻滑了出去,指尖在雷昊袖子上轻轻一按。月白色的裙裾旋出一朵炫目的花时,她人已盈盈站在地上。这下换云青宇脸色大变,雷昊喜上眉梢。
君珂一个动作便令云青宇生出芥蒂。不过,只一瞬间,云青宇的脸色已恢复。他淡淡一笑,收回手,看向雷昊,“雷兄来得好迟,伤风了吗,怎么戴上了帽子?”
他是无心,见从不戴帽子的雷昊戴上帽子,随意问了一句,哪知一句便触了逆鳞。
雷昊脸色大变,云青宇你好过分,这么迫不及待地揭我疮疤!衣袖里的拳头微微颤抖,雷昊深呼吸三次才稳住了自己的怒气,冷笑一声,“天寒风冷,小心暗算,戴个帽子好防身。”
云青宇怔了怔,又忍了忍,才道:“这两位当是司马小姐们了。这位公子和姑娘,雷兄怎么不介绍一下?”
“他们是司马小姐们的朋友……人家闺中姑娘,也是你合适问的?”雷昊翻翻白眼,一扭头。他已有所控制,但这样的态度还是令云青宇大为意外,他眉头一挑,眼中泛出怒色,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当先进了楼。
云雷城第二代中的第一第二人见面就火花直呛?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以往两家虽多有暗中争斗,但最起码表面上还是和乐融融。云家想扶郭家上位一事,至今还是秘密,不过是雷家另有消息来源罢了。
楼上的雅间被打通成一个巨大的半敞开式包间,一色鸡翅木桌椅用具,雕栏隔扇,粉屏丝帐。碧云轩在这高原之上的云雷城算是第一华丽之地,也是云家产业,云青宇介绍时不禁面有得色,君珂却只淡淡微笑。
众家女子将她神色看在眼底,互相对视一眼,撇了撇嘴。哪儿来的乡巴佬,装啥装?看呆了吧?君珂心底呐喊:这群乡巴佬,吹啥吹?姐当初在燕京开的八宝酒楼,那才叫装潢!
……大雅间男女分席,男左女右。众人拥司马家双胞胎坐了上座--今天本就是为她俩办的接风宴。
君珂和梵因作为客人,位置倒也不差,不过当司马姐妹含糊地介绍了他们的身份后,众人的神色立即起了细微的变化。云青宇的神情变得更有侵略性,众家子弟摆出了上位者那种有礼却冷淡的姿态,小姐们舒了口气,坐直身体,眉宇间挂上高傲和不屑。
此时虽然客气依旧,但距离已经产生。在众人眼里,兄妹两人容貌再出众,也不过是地位低下的行商。这样的身份配上这样的容貌,落在这云雷城,命运只会更加悲惨,已有人在猜测,这对漂亮兄妹最后会成为谁家的禁脔。
他们的态度冷淡下来,开始不露痕迹地讨好司马姐妹,渐渐便有人说到今日这“簪花宴”。君珂听了一阵,眼神一缩。昨晚听见雷昊说起“簪花”两字,她还以为是个名称,此时才明白,所谓“簪花”,和“夺桂”一样,是在宗族大比之前,云雷年轻一代自行举办的小型较量。“簪花”为女子之比,“夺桂”是男子之比,胜出者如果是外人,可被邀请至宗族大比,如果是本族中人,则可在大比之中“逢敌让三”。
“逢敌让三”,是指所有敌人都先让其三招或三步的意思。这对取胜很重要,所以每年对这个名额的竞争都很激烈。
据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宗族大比最后还会有一些娱乐性的观赏节目,比如让“簪花”和“夺桂”的两位胜出者来上一场比试。一般这两宴胜者都是俊男美女,这一比便分外有情调,据说比出火花来也是有的。
今年却出现例外,在君珂来之前,“夺桂”宴已经举行过了,却被一个外来男子夺了头筹,那男子也随即被云家邀请,住进了云家。关于这人,君珂听见过几位女子窃窃私语。
“听说夺桂宴上,那胜出者当真是风华无双!”
“不知和今天这位梵先生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真是不公平,簪花宴必须由男人们来评定,夺桂宴却不许女人参加。”
“急什么啊你,大比也没多久了,还怕见不着?”
“你才急呢……要我说,今儿这宴也没什么意思,早打过招呼了,要给司马姐妹。”
“真是胳膊肘朝外拐……要我说,司马姐妹也不配这簪花,云涤尘一根手指就能把她们比下去。”
“云大小姐才不会参加这个。不过,瞧云少主那模样,不会改变主意要给那姓梵的女人吧?”
“呸!她配吗?”
……君珂垂下眼,笑了笑,心中掠过丝疑问。这时候出现外来者,还拿了夺桂第一,是巧合,还是和她一样有意为之?君珂皱起眉。她原本对这什么簪花不簪花的一点兴趣都没,只想挑拨云、雷两家关系,将矛盾深化,但此时听见胜出者的条件,她心中微微一动。
不过,如果是比武功,她还是不愿出这个风头,她现在不宜早露锋芒。
好在,随即她便听见了簪花的规则,那还真是……风雅。
“男子夺桂,女子簪花。”云青宇笑道,“咱们云雷女子虽大多会武,不过这样的场合就不要拿刀动枪地煞风景了。还是老规矩,先定花中三甲。男子们各执鲜花,以牡丹为首,芍药为次,桃花第三,选出心中认定的三甲,投于女子席前,以牡丹得花最多者为胜。”
“选出三甲之花后,再定题目,在下这里有个很有趣的东西。”云青宇轻轻托出一个玉塔,塔身洁白,温玉琢成,九转玲珑,宝光四射。
四面一阵惊呼。雷昊冷笑道:“云少主好大手笔,竟把九转玲珑塔都拿了出来。”
云青宇面带淡淡得色,笑道:“今年既由在下主持这簪花宴,自然不能亏待簪花佳人。这玲珑塔大家都知道,万年温玉,九曲之窍,女子佩戴可容颜长驻,丹药入内可改善品质,养容颜,怯火毒,是我云家传家至宝。其开启之法,亦只有我云家继承人知晓。今日题目,便是我将一件东西放入九转玲珑塔,请小姐们猜出是什么,并不伤宝塔地将之沿九窍曲路拿出。出来的这件东西自然也是宝物,到时便赠送给胜者。”
众人发出一片艳羡之声,都注视着那宝塔,目光灼灼。
君珂也目光灼灼,养颜怯火毒……那能挽救下丑福那张脸不?
“至于之后的题目嘛……”云青宇顿了顿,笑道,“历来都是由簪花宴后面两名对第一名提出的,随便什么题目都可以,哪怕你们比谁头发长都行,到时还请手下留情,不要自相残杀,呵呵。”他自以为幽默,底下却无人捧场。众家女子都挺直了腰,盯紧了那玲珑塔,目光里流露出渴望和敌意。
云雷城的人都知道云家玲珑塔的珍贵。据说云家那长年第一的名头,就和玲珑塔有关。以云青宇好面子的性格,在这种场合拿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凡品。
众家女子原本得了暗示,对这簪花已抱了退缩之意,此刻却都燃起了斗志。
云青宇今日本想炫耀,此刻看见女人们的眼光,才醒悟自己还是算漏了女人的好胜心和占有欲。他讪讪笑一声,赶紧将塔收起。
“那就开始吧。”他笑笑,“今年咱们再改下规则,请各位公子‘盲投’。”
“什么意思?”
“考考诸位的记性和敏锐度。”云青宇微笑,“等下女子们都避入帘后,背对诸位,男子们都蒙上眼睛,闭目投花。”
“这不行。”雷昊立即反对,“投错了怎么办?”
“所以说,这也是一比,我们的比试。”云青宇笑容若有深意,“真正的美人,不仅在于容颜,还在身形背影,体态香气,我们云雷高原的人擅长打猎,人人都有敏锐嗅觉,如此也算一考。”
雷昊想了想,冷哼一声,不说话了。其余人也无异议,甚至还觉得新鲜好玩。
“那便开始……”云青宇正要请女人们转身,忽然,一人冷冷道:“我还没来,说什么开始?”声音清冷,如玉珠入水,好听是好听,却有种少见的漠然和高傲。
云青宇脸色一变,其余人也露出不自在的神情。
人随声到,帘子忽然向左右一分,一人白衣如雪,款款而来。黑发不挽髻,素衣不沾尘,一双眸子深如大海,透着浅浅褐色,看人时,目光像冰针,凌厉而又遥远地刺过来。
她立在隔扇外,微微抬着下巴。她身前顿时无人说话,身后原本要上来侍应的小二,正一步步退后。君珂忍不住抬起头,多看了她一眼。这女子容颜不算绝美,但那种冰雪般的气质十分高华,也算是她穿越至今仅见。
“姐姐……”云青宇怔了怔。他这姐姐,是苍芩老祖亲手调教的弟子,也是云家骄傲,从来不涉足这类场合,今天怎么来了?
四面女子也露出震惊之色,云家小姐从不参加簪花宴,她一直是云雷城里最高雅绝俗的名花,不必和人来争这些虚名。
“姐姐你怎么来了……”云青宇急忙迎上去,他虽是云家继承人,但在云家地位不如这位云家公主。
“我想来,自然来得。”云涤尘淡淡答了一句,自顾自迈步进来。云青宇急忙拦着,低低道:“姐姐,难道你也要争这簪花宴?这不是自降身份吗,这些人哪配和你……”
“既然她们不配,我就更不该客气了。”云涤尘随意地在弟弟的首位坐下,顺手将他喝过的杯子拿开。
“这……”云青宇傻眼。今日的簪花宴,他本存了点私心,却怎么也没想到,姐姐竟跑出来搅和。这个清冷孤傲、万事不管的姐姐,今儿是吃错什么药了?
“我来了。”命人送上全新杯盏,又擦了三遍桌子,云涤尘才淡淡道,“叫他们把花都投给我,我要早点结束,回去还要练功。”
云青宇苦笑。在他看来,姐姐倒不是自恋,她既来了,以她的能力身份地位,花自然是给她的,但今天出了新规矩,此时要改可不大好看。
“姐姐,今日是盲投……”他附在云涤尘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哦?倒有点意思。”云涤尘给自己斟了杯酒,想了想,道:“好,也一样。”盲投又如何?云雷城的男人们,不敢瞎了眼睛。
云青宇苦了脸。确实,云雷城的男人们不会瞎了眼睛,可是姐姐一来,谁还敢和她争?簪花就这么草草结束,实在浪费自己一番苦心。
他不死心,还想劝说一下,“这种俗事,姐姐你何必参与,没的浪费你时辰……”
“簪花胜者,将来会和夺桂胜者,在万人前有场比试。”云涤尘漠然垂脸喝酒,谁也看不见她的神情,“上次我输给了他,这次我要在更多人面前,赢回来。”
云青宇呆了呆。“姐姐,”他直着眼道,“人家现在是我们的上宾。再说,上次他也说了,不敢和你比试,不过小小切磋,你也不算输……”
云涤尘忽然重重放下酒杯。云青宇立即闭嘴。
“对,小小切磋,漫不经心。”云涤尘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但就这样,我输了!”
云青宇无语。他这心高气傲,从未一败的姐姐啊……“就这样吧。”云涤尘赶苍蝇般挥挥手。云青宇只好退到次席,宣布比试开始。
一旁的君珂听得清楚,眉头锁得更紧。她对战败这高贵冷艳云家小姐的神秘男子更感兴趣……会是谁呢?
纱幕放下,香炉撤去,女子们转过身。
云涤尘就在君珂身边。坐下时,一直神态漠然的她,看了君珂一眼。君珂却没有迎上她的目光,只背对众人闭上眼睛。
四面安静,纱幕层层垂下。低语步声被地毯和帐幕淹没,听来遥远如梦。
昨夜没睡好的君珂,在那样压抑的声音里,有点瞌睡……忽然,她睁开眼。
她听见了一点奇异的步声,还有一种……似陌生,又似熟悉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