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第一项开始。
小厮端着花盘上来,每人发了三朵绢花。到梵因时,梵因微笑退后。
“怎么,梵兄不玩吗?”云青宇诧异地问。
“梵辰不敢亵渎各位小姐。”梵因一笑。
云青宇轻蔑地瞄他一眼,也不强求。
梵因退到人群外,淡淡瞄过那三朵绢花后,闭上眼睛。人间俗物,何必拿来亵渎君珂?
他闭上眼睛那一刻,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人影走进来时,四面蒙眼睛的少年们都毫无所觉,只顾说笑着蒙上面巾。退在门边的梵因忽然睁开眼睛,然而那身影已走进人群里,穿着和刚才一个出去上茅厕的少年一样的衣服。
梵因扫视一圈,没有确定异常,便横跨一步,有意无意地堵住了门口。
君珂此时根本没听见梵因和云青宇的对话,她闭着眼睛,专心辨认那步声和气息。
步声特别轻,很容易便淹没在四周杂沓的脚步里,一阵风一抹烟般,存在,却触摸不着。
步声还特别有韵律。君珂甚至能感觉到,那人突然出现,在蒙了眼睛的人群中游走,左一折,右一转,一尾鱼般悠悠飘摇,忽然便到了厅堂中心。那股气息便更清晰了一点,四面都是女子脂粉香和花香,按说辨认不出什么,但那种和脂粉花香截然不同却又更加浓郁华丽的气息,反而凌然其上,像君王,忽然降临。
君珂的背,慢慢绷紧。她心中有个想法,却又觉荒谬,那步声和气息都似是而非,他又怎会来到这里……但她还是不可自抑地紧张,如果真是他,要不要现在出手?
“诸位,都蒙好了吗?”云青宇在纱幕外头询问,四面一阵乱七八糟的答应声。君珂仔细辨认,却听不见任何特别的声音。
对面是连幅的丝绢屏风,雪白的丝绢上有淡墨书法,能映出后面人的身影。君珂却没打算转身,她要麻痹那个假想敌。君珂左边是司马嘉如,沉稳少女的神色里有淡淡厌倦,右边是云涤尘,她闭目打坐,竟在练功。
其余女子皆是激动兴奋,低笑私语,努力发出点声音,好让自己心中的人辨认出来,反倒是真正有实力竞争簪花的三人,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身后人影杂沓,公子哥儿们掀开纱幕,说笑着走了进来。
君珂紧紧盯着纱幕,纱幕上,一大片影子晃动。少年们夸张地嗅着鼻子,大声笑道:“如兰似麝,花香馥郁,云少主这个题目,可真刁钻哪。”
云青宇哈哈一笑,拉了拉说话那人的袖子,引向自己姐姐的方向。
那人心领神会,神秘一笑,当先向云涤尘走了过去,其余人纷纷跟着。
云雷城的少年们自然知道该把花投给谁,就算心中更惊艳于君珂,或对司马家姐妹更感兴趣,但身在云雷城中,就不能不给云家面子。
人们纷纷过来,将牡丹投在云涤尘身后的花盘里,顺手把芍药给了君珂。
君珂紧紧盯着每一个过来的人的轮廓,但纱幕上的影子太模糊,云雷少年们又长期练武,几乎个个高大剽悍,很难区分。
雷昊大步走过来,看一眼两边的花对比,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牡丹投在了君珂背后,芍药给了司马嘉如,桃花给了司马欣如。
他心中恨极云家,不肯再给一点面子。
此时他已经是最后一个,少年们嘻嘻哈哈地笑着退出去,准备解面巾。
君珂一无所获,绷紧的背刚要松下来,忽然,一道人影,又走了过来。
他用那种似仙似鬼的步法,两步就到了云涤尘身后,垂首一看她和君珂的花盘,轻轻一笑。那一笑,带着说不出的淡淡讥诮。随即他衣袖一拂,两边花盘无声无息地换了个位置。
他竟然将云涤尘的花盘和君珂换了!
“你是谁?”花盘一换,云涤尘霍然睁眼,还未转身,雪白衣袖已怒涛般拂向身后之人。那人又是一笑,手一抬,不知怎的就穿过了云涤尘的掌风,指向了她的腕脉。
云涤尘一抬眼,神情一怔,忽道:“是你……”随即,这高傲冷漠的女子,脸色竟微微红了红,毫不容情的杀手也慢了下来。
那人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衣袖一拂,将她甩倒在地,随即对君珂一笑,伸手扣向君珂脉门。君珂眸光一闪,一声厉喝,抬掌相交,室内砰一声闷响。
素影一闪,梵因如浮云飞渡,忽然出现。他落下的瞬间,衣袖一拂,手掌无声无息向那男子罩下。那一掌看似无声,但整个内室里屏风都在微微晃动,雪白的丝绢发出轻轻的撕裂声,四面的女子原本都骇然转头来看,此时忽觉一股温和又压迫的力量落下,不由自主地都闭上了眼睛。
近在咫尺的云涤尘和君珂又是另一番感受。两人都觉得浑身一紧,突然便不能动,而头顶那掌影越来越大,巍巍罩下。
那男子对这一掌也似有忌惮,身子一转,抬手去接。那掌影却忽然一滑,从他身侧掠过,两指向男子胸前大穴而去,两指对着君珂一弹。
柔风拂起,带着君珂向后一倒,倒在了司马嘉如怀里。司马嘉如聪明机变,立即抱着她向后一退。这一退便出了那男子的控制范围,那男子让开梵因一击,转头看了君珂一眼,随即飞身自梵因身边掠过,头一偏,好像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立时,只见欲待追出去的梵因身子一僵,一僵间,那男子已低笑穿窗而去。窗边丝幔微拂,随即止歇。梵因闭了闭眼,衣袖一挥,也从窗子中飞了出去。
这一番惊心动魄的交手,其实不过在刹那之间。此时,云涤尘趴在地上还没起来;女子们刚刚转头就被迫闭眼,等睁开眼时,人早已离去;外头的少年们一直靠着二楼栏杆大声说笑。梵因是下楼后从窗边掠进来的,没人看见,也有几个人看见里面飞闪的人影,但此时刚刚来得及掀开纱幕。但还是有人看清楚了发生的一切--云涤尘和司马嘉如。
司马嘉如怔怔抱着君珂,还没反应过来。云涤尘垂下眼,慢慢撑着自己起身,她并没有受伤,但动作艰难,君珂看见她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君珂心中叹息一声。真是要命,云涤尘心高气傲,今日之辱怎会放过?而司马嘉如又沉稳聪明,如果是司马欣如她还有办法糊弄她,司马嘉如却是不会上当的。
君珂靠在司马嘉如怀中,想到以后可能的麻烦事,忽起杀机。杀机一起,她便感觉到身后的司马嘉如身子一僵。君珂心中一叹。算了,有些事她也只能想想,做是做不出来的。
君珂想起那男子临去时看自己的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几分讥诮几分挑逗,几分冷漠几分愤怒,似沈梦沉又不似,直想得她心中烦乱。
她皱起眉,刚才和那男人内力相激,好像对方的内力有点……忽然,她感觉到一缕森冷的目光,一侧头,便看见云涤尘在看她,那目光如霜似雪,冷到让人浑身结冰。
君珂心中苦笑一声,无缘无故,结下大仇,可真叫冤枉。
“姐姐,刚才怎么了?”云青宇发觉不对,当先冲入。
云涤尘坐直,闭上眼睛,淡淡道:“没什么。”她既开口,其余人自然没有异议,君珂和司马嘉如神色诧异,却也没有说话。
云涤尘看着对面屏风。屏风上细密的布料纹理,忽然慢慢散开,像有人在后面轻轻撕扯一般,缝隙越来越大,露出后面的灰色墙壁。梵因那一掌之威,此刻犹在,竟以无限回旋的震荡之力,将屏风布料全部无声扯裂,而不远处的帐幔,却连掀起一角都没有。
这么强大的控制力……云涤尘垂下眼。云雷众星捧月的公主,在今日遭受了绝顶打击。她以为自己很强,忽然看见更强。她以为自己绝色,却被人弃如敝屣。
云涤尘深深呼吸,咬牙不开口。
“没事就好。”云青宇疑惑地在四面看一圈,也没找到异常,姐姐从来都这么冷漠,就算此刻更冷漠点,他也不觉得奇怪,遂展颜笑道:“既如此,姐姐为牡丹花王,那后面的九转玲珑塔……”他忽然顿住话声,眼睛直勾勾瞪着花盘,表情扭曲。
君珂面前几乎都是牡丹,然后是云涤尘的芍药和司马嘉如的桃花。
以云涤尘的骄傲,自然不屑于将换过去的花盘再换回来,而君珂是忘记了。
四面正要跟着恭贺的少年们也傻在当地,出口一半的话咽在咽喉里。
“花盘……花盘……”云青宇震惊。
“牡丹花王是她。”云涤尘缓缓转身,微褐色的冰冷眼睛看着所有人,唯独没有看被她指住的君珂。君珂勉强扯出微笑。
“这……”云青宇反应还算快,被姐姐眼神一逼,立即笑道:“恭喜梵姑娘,既然你得了花王,那便请过第二关吧。”他取出九转玲珑塔,眼神若有深意,“虽然第一轮簪花得胜,但后面的题目若做不好,这花,还是要让给别人簪的。”
君珂满心都在琢磨那男人到底是谁,漫不经心挥挥手,“让她们先试吧。”
云青宇一怔,一般来说,为了保证簪花容易归属,都是牡丹先试,完成就没别人的份了,君珂让出来,变数便加大了。
别人却兴奋起来,如果能答了这道题目,最起码这塔里的东西她们便有机会了。
女子们一个个晃着宝塔,都感觉是圆形的东西。其实这里面东西也不难猜,塔身也就手臂高,底下直径不超过女子巴掌大,而且根据塔的效用,不是具有养颜生肌性质的极品珍珠,就该是各种丹药。难的是如何把东西弄出来,塔身九层,每层都有一个孔洞,从下到上,一个比一个小,最大的洞也不过手指大,根据里面那东西的体积来推断,实在不可能将东西拿出来。在众人的猜想里,九个洞应该是相连的迷宫式设计,外面看起来洞小,里面一定不同。
“是龙眼珍珠?”有人猜,并拔下头上发针,试图从玲珑塔上的孔洞探进去,但发针断了,东西也出不来。
“好像有点棱角,是暗器?”有个女子抽出丝线,试图从孔洞穿入,但丝线进入一半就遇到阻力,里面有部分竟像是实心的。
“是丹药?”
“是折叠的人皮面具?”有人感觉到那东西似乎有弹性。
……针刀丝线,手摇内力吸,灌水吹气,办法几乎都被试尽,那宝塔岿然不动。直到有个少女犹疑地摸了摸底部,道:“或许在这里。”虽然摸了半天也没能打开,但云青宇眼中已露出赞赏之色。这少女是他表妹,也是城中首富郭家的女儿,正是这次宗族大比中,云家想要大力扶持的家族。
司马欣如也没能打开。司马嘉如直接弃权,这沉稳女子冷眼旁观,知道今日还是不要介入的好。轮到云涤尘时,她将宝塔随意拿在手中,淡淡道:“容易。”
众人刚露喜色,便见她眉间有暴戾之气,手覆上塔身,“毁掉宝塔,自然出来。”
“姐姐不可!”云青宇急声喊。
“有何不可?”云涤尘眉毛一挑。
“是,可以……”云青宇抹着冷汗,手一摊,“家姐这办法,诸位觉得怎样?”
“只说拿出东西,没说不可以毁塔。”立即有人附和,“云大小姐这办法其实最妙不过,自然算大小姐胜,不过这塔得来不易,还是别毁了。”
“如此正是。”众人纷纷点头。
“荒唐!”雷昊一声冷笑。
云涤尘看也不看他一眼。云青宇怒目相视,“雷兄是想逼家姐毁我传家之宝?”
“不敢。”雷昊生硬地道,“你云家的东西,你云家的人,想怎么说都行。”
“你……”
“吵什么!”云涤尘冷冷挥手,“这里的人,谁能解决这个问题?没有!所以这题既然我解决了,便算我胜。我允许那位梵小姐和我并列,宗族大比之后的簪花夺桂之比,她可以和我战一场。”她冷漠的目光扫来,一直心不在焉的君珂怔了怔,才明白她真正的意思。
这位大小姐根本不耐烦待在这里,她就是要强硬地将簪花的名额夺在她自己手里,将来好挑战那位夺桂者。如果说之前她这想法还只是想法,现在就是执念,必须完成的执念。
因为,君珂觉得,如果没猜错的话,刚才那看不见脸的神秘男子,就是那位被云家引为上宾的夺桂者,要不然,云涤尘也不会一看见他就来了句:“是你?”
当然,云大小姐现在挑战的名单中还多了一个她。所以云大小姐才夺簪花之名,又留下君珂的并列位置,好在将来找个借口打败君珂,一报今日之辱。
她的意思,众人自然不敢违拗,便都有些悻悻。几个女子嘀咕道:“那梵君行商之人,也配和大小姐并列?”
“没事。”那位郭家小姐慢悠悠抚慰其他人,“暂时并列,将来也就配给大小姐提鞋。”
“那是自然的,嘻嘻……”
“既然姐姐同意,那便这样……”云青宇觉得今日的一切都很古怪,只想快点结束,便要宣布结果。
“你问过我同意没有?”清清淡淡语声,声音不高,却直接切断了云青宇的话。
云青宇一呆,今天他总被打断,也起了怒气,一转眼正看见君珂懒洋洋从桌上爬起。云青宇沉着脸,道:“家姐同意,便足以代表所有人的意志,难道梵小姐还有异议?”
听他语气带着淡淡威胁,雷昊冷哼一声,“谁说代表所有人的意思了,我同意了吗?”
云青宇怒瞪他一眼,不明白今天雷昊为什么一直唱对台戏,暗下决心今晚回去后一定要向长辈汇报--雷家有点奇怪。
“我自然是有异议的。”君珂闲闲摊开双手,“我的意志属于我自己,谁也不能代表,你们可以被代表,我不行。”云青宇眉毛一挑,还没说话,四面怒责声已经响起。
“当真是不识好歹!”
“她不就是一心想做簪花第一?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什么簪花第一,刚才的花可是大小姐第一,被她给偷换了!”
“果然是外来的下贱之人,这等卑鄙无耻之事也做得出来!”
一时间群雌粥粥。一些与云家交好的子弟也开始责备,众人心知肚明本该是云涤尘第一,在他们看来,被以卑鄙手段抢走第一的云大小姐已对梵君十分宽容,不想这女子空长了好皮囊,竟如此不识好歹。
“既如此。”云青宇接收到姐姐目光,忍住怒气,冷笑道,“你便去试试,不过……”他森然道:“你已侵犯了我云家的尊严,你若输了,就不是没有簪花名号这么简单的事了!你得到我云家门前,一步一跪,磕头请罪!”
四面静了静,君珂闲闲听着。
“做人不要太逞强。”云青宇终究贪恋君珂容色,重话说出后又试图劝说,“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我不喜欢连试都不给试,便被人剥夺机会。”君珂淡淡道,“我若输了,磕头请罪?行!”
众人都大出意料,没想到在云家威压下,这娇弱女子竟丝毫不为所动。
不为所动的还有云家姐弟,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坚定看法,那就是:除了云家嫡系,没有外人能开启这塔!两人冷笑对视一眼,这梵君,自信满满的样子,肯定也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可惜,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我应了这条,你们是不是也该给我个彩头?”君珂看着自己双手,淡淡问。
“大小姐还没答应你呢,你配要什么彩头?”
“狂妄没边!”
“得寸进尺!”
“你说。”云涤尘漠然的声音盖过了其余人。
“我若赢了。”君珂笑,“云家也要奉我为上宾,并且云大小姐见我便得避着走。”
“放肆!”几个云涤尘的追求者立即咆哮。
其余人已经忘记骂了……他们被君珂的狂妄给镇住了。在云雷云家第二代第一人面前说这话,也差不多相当于在别的国家打太子了。
“行。”一片寂静中,云涤尘漠然启唇。
四面都在冷笑。有人开始悠悠往下走,装模作样表示不忍佳人受辱。有人叹息,“身份低贱的人就是容易不自量力,如此自寻死路,唉……”
女子们面色讥诮,等着看君珂笑话。男子们却和云青宇悄悄商量,如何留君珂一命。
“你行不行啊?”司马欣如悄悄凑过来,“别逞强得罪了人家,不然我们也护不了你,我们也只是外客。”君珂没想到这小姐还有几分热心肠,心中温暖,笑道:“没事,放心。”
“我看没这么容易。等下要是闹起来,我带你走,我们是客人,人家不好不给面子。”司马欣如问司马嘉如:“妹子,你说是吧?”
“欣如,你安静些便好。”司马嘉如叹息一声。
君珂感激地拍拍司马欣如的手。司马欣如抱住她的肩,悄悄道:“我不护你护谁?我还想做你的……嘻嘻。”她毕竟是大家小姐,没好意思说完,但君珂已经明白后半句是“嫂子”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一惊。以前她还能冷眼旁观这姑娘追求梵因,此刻便觉不妥了。想了想,她道:“司马小姐,家兄其实不是……”
司马欣如瞪大眼看着她。君珂实在觉得难以启齿,司马欣如却好像理解了,忽然变色,道:“难道你们不是兄妹,你们是……”她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喝叫打断。
“梵姑娘,你磨磨蹭蹭,是想拖延时间吗,没看见这么多人在等你?”
君珂冷笑一声,低低道:“司马小姐,有些事还是不要想的好。”随即她起身,看也不看那些人,闲闲走向九转玲珑塔,拿起来,晃了晃,道:“不错的软囊。”
这句一出,别人还在嘲笑,云家姐弟却浑身一震。
君珂装模作样地摇着宝塔,“外层是鱼鳔或者软皮?应该是有切面的圆形。”
云青宇上前一步,神色震惊。那些走了一半楼梯的人停住,疑惑地看过来。
君珂好似在听,其实里面的东西早已看清楚了。正是因为看清楚了,她才起了要夺这东西的念头。
塔里面的东西,是个圆形透明软囊。她能看见软皮里面是无数细得无法形容的金色毫毛,在一片液体里游弋,她能感觉到那些毫毛看起来细弱,但坚韧无双,其材质绝对是天下少有。
云雷矿产丰富,据说有很多异宝,而传说中庇护云家的那位苍芩老祖,是个使丹药和暗器的高手。那些金色毫毛,应该会在受到挤压后射出,以那种轻细度,速度必然惊人,就是不知道射到人体上会是什么样的效果。但只要是好东西,都不该放弃。
君珂一边听来听去,一边慢慢走近已经呆了的云青宇,一笑道:“是个针……”
听见这个字,云青宇浑身一颤,君珂突然手一抬!
霎时,她掌心雪光一闪,雪光过处,一滴鲜红自云青宇指间飞出。
鲜血滴落,君珂手中宝塔一翻一迎。鲜血滴在宝塔底部,迅速晕开一层淡淡的红晕。那层红晕分布在宝塔底部,渐渐蔓延出一个图形,随即慢慢消失不见。
君珂盯着那图形,等红晕消失,伸手顺着刚才红晕显示的轨迹扣住宝塔底部,指尖再向外一勾……嗒,轻轻一声。
她这一系列动作做出来,众人早已呆住。
云青宇被她乍然出手割破手指,还以为她被逼急了要伤人,刚刚后退便怔住,抬起的脚定在那里放不下来。云涤尘一直端坐不动,却在血珠飞出的那一刻支身而起,似要扑过去,此刻听见那一声嗒,也怔住了。别人不知道,云家姐弟却再清楚不过那一声嗒意味着什么。
“别让她……”云涤尘一声高喝便要扑过来,然而已经晚了。
君珂听见那一声嗒,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立即加快速度,按照刚才记住的线路图,手指飞转,七八转之下,塔底一分四半。
啪嗒。一个透明的多切面的圆球,无声无息地落入她雪白的掌心。
那圆球果然如君珂猜想的一样,里面是液体,漂浮着无数极细的金色毫毛,在灯光下熠熠闪光。
四面寂静如死。所有人都张口结舌地看着君珂掌心那开启的塔和奇异晶亮的圆球。半晌,一个声音悠悠道:“云家可真会忽悠人,什么九转玲珑塔?那九个孔就是迷惑人的嘛。”
君珂笑吟吟将圆球毫不客气地收进自己的袖囊里,“抱歉,伤着云少主了。”君珂毫无歉意地对云青宇躬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之所以云家姐弟有恃无恐,认为无人能够开启这塔,是因为开塔必须以云家子弟的血为引,所以就算别人碰巧猜到了机关在塔底,也没办法打开。但君珂有神眼,她看见了塔底构造的奇异,底部有一道流转线路,像是需要什么东西灌填才能显形,再联想到所谓只有云家人才能真正开启的说法,自然便猜到是血。
君珂开塔轻松写意,便如打了所有人狠狠一记耳光。好一阵,云涤尘才僵硬而冰冷地出声,“好……你好。”君珂漠然看她一眼,道:“大小姐可以自动退场了。”
四面哗然。众人都以为君珂占尽上风就该见好就收,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便是催促云涤尘。但在君珂看来,反正都得罪你了,跪下来求你也未必得你感恩,那还客气什么。
“梵君你不要太过分……”不知道谁怒喊一声,却被云涤尘竖起的手打断。
此刻,她已经恢复了一开始冰冷高傲的模样,昂着下巴,淡淡道:“云家没有赖账的人,我这就走。从此往后,你在哪里,我便不在哪里。”衣袖一拂,九转玲珑塔卷进了她的袖中。手中一空的云青宇接触到姐姐目光,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云涤尘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深处,众人僵立,噤若寒蝉。唯一神色自若的就是君珂了,拿了宝贝,瞄一眼九转玲珑塔,也准备离开。
“簪花还没结束,梵姑娘怎么就走了?”君珂缓缓转身,注视那开口的郭家小姐,一边想怎么总有人不知死活,一边笑道:“我不要这簪花之名,各位随意吧。”
“云雷多年的规矩,由得你说不要便不要?”郭家小姐脸色难看。她是云家姻亲,觉得于情于理,都不该让君珂得意而去。
“那你打算如何?”
“云大小姐离开,簪花宴却没结束,她的位置自该有人替补。”郭家小姐道,“恕我不自谦,刚才那题我也算答出一半,不知可有资格参加比试?”
云青宇立即道:“答出首题便有资格,家姐离去,除了表妹你,也无人可以替补。”
“那便好。”珠光宝气的郭家小姐一笑,“这一场,便是后两名向簪花者出题,请梵姑娘别逃,务必要接着。”
君珂皱眉,却也只得坐下,道:“郭小姐要比什么?”
郭小姐眉毛一挑,似笑非笑,“比富!”
“比富?”君珂一呆。
“我郭家富甲云雷,坐拥天下至宝,虽不是云家那样的武门重宝,却也是人间少见的珍品。”郭小姐傲然道,“郭家三宝,云雷皆知--皇冠宝石、佛门圣珠、地狱之毒。”
“谨以此绝世三宝,向梵姑娘求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