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要回报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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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二辑捐赠天堂(3)

握别了老韩,我却很久都赶不走他所说的“十二个人哪!整整一打”那句话的轰然回响。从重庆回到唐山,一天路过纪念碑广场,我也对出租车司机喊了“停车”。我要让自己歇一下奔忙的脚步,想一想,在这块发生过灾难也发生过故事的土地上,我该怎么活——为遇难者,为幸存者,为牵念者……分享生命有个登山者在山中遇到了暴风雪,因而迷了路。这场暴风雪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的御寒装备不足。他明白,如果不尽快找到避寒处,就非被冻死不可。风雪扑打着他、撕咬着他,他汗湿的手套早已成了两块儿冰砣子。他走啊走啊,不敢停歇下来;但即便如此,他的四肢还是被冻得麻痹了。他抬着越来越沉重的双腿,绝望地想:“……不多了,上帝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脚踢到了一样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仔细看看,居然是一个人!原来这不幸的人已快冻僵了,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登山者停了下来,发现自己面临了一个困难的选择:是继续赶路设法拯救自己,还是留下来设法拯救这个生命垂危的陌路人?短短一瞬间,他就下定了决心。只见他毅然在那垂危者的身边跪下,甩掉手套,开始按摩他的双手和双腿。没过多久,那人的血脉就流通了;而登山者在助人的过程中也不期然地暖透了自己的双手乃至身心。最后,这两个人互相扶持着、拖曳着,终于走出了风雪肆虐的大山……后来,一位哲人听到了这故事,他沉吟了许久,然后说:“当你觉得难以自给自足的时候,就把你拥有的分一些给他人吧,这样你就会知道,自己原来多么富有。”

§§§第8节看见阳光就微笑

初春时节,我到石家庄参加为期两周的业务培训。到了招待所,办完手续之后就跟着服务员进了一个指定的房间。房间里有两个床位,其中一张床上已经放了一个小巧的红色软皮箱。我指着那个皮箱问服务员:“这位是哪里人?”服务员说:“承德人,上午到的,现在出去做皮肤护理了。她叫郝房——房子的房,多逗!”

天很晚了,郝房才回来。一进门,看见我围着毛毯看电视的滑稽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对不起”,但依然止不住笑。受她的情绪感染,我也大笑起来。笑够了,我俩就开始抱怨刚刚撤掉暖气的房间像一个冷窖,外面的风口都比屋子里暖和得多。我开玩笑说:“这样的房子,可绝对算不上‘好房’啊!”

郝房听了惊讶地看着我说:“哟,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

就这么相识了。郝房长我三岁,让我喊她“郝姐姐”。这个郝姐姐真是个好姐姐,容颜姣好,口才极佳。躺在床上,闭了灯,两个人一直聊到了深夜十二点。

次日清晨,我一爬起来就打开手机发短信。郝房逗我说:“怎么,才离开一天就跟老公抒情呀?”我说:“不是的。我有一个非常要好的大学同学,叫晓雯,就在这座城市工作。她去年查出得了血癌,现在正接受新一轮化疗,我每天发短信鼓励她。”郝房听了,凑过来说:“我不应该这么好奇,但是,我很想知道你发的短信的内容。”我便把手机送到她面前,说:“就这——‘看见阳光就微笑’,一个很普通的句子。”郝房十分赞赏地看着我说:“多好的句子啊!你的同学好有福气哦!”

上了两天的课,第三天是休息日,我决定去看望晓雯。郝房说反正她留下来也没事可做,就陪我一起去好了。我客气地推辞了一番,但看她是真诚的,便答应让她与我同往。

在石家庄第二医院的血液科病房,我看见了越发瘦弱的晓雯。

她的头发都掉光了,却没有戴发套,就那么无遮拦地裸着。我注意到她同屋有个病友戴着很漂亮的假发,就悄声问晓雯:“要不要我去给你买一个那样的假发套?”晓雯笑笑说:“不戴。我等着长出新头发呢!记得吗?上次你来看我,我的头发还没开始掉,你说帮我洗洗头发,我说不用。现在可好了,想让你洗也洗不成了。”晓雯很平静地说着这些话,一张娃娃脸漾着我极其熟悉的笑意。郝房指着晓雯床头的一本书说:“你还在看帕斯卡尔的《思想录》?”晓雯说:“大块儿的时间,浪费了多可惜。这个帕斯卡尔说过,人是‘会思想的芦苇’。只要我这棵芦苇不枯,不就得琢磨事吗?躺在病床上,跟大思想家对对话,省得空虚寂寞。”

离开的时候,我给晓雯留了一些钱,郝房也执意留了一些。我说:“多不好意思,让你破费。”郝房说:“别这么讲,我还要感谢你让我认识了一个这么可爱的人呢!你看她那个平静劲儿,太让人敬佩了。和她坐在一起聊,哪像是我们在安慰她,倒像是她在安慰我们——这样的人,真是罕见。”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依然每天早晨给晓雯发短信,与先前不同的是,郝房常帮着我想词儿。比如说有一次,她拟的问候语是“柳芽鹅黄,与君共享”,我听了连声叫好。就这样,冷窖一样的房间因为有了美好的话题和美好的交流,变成了地道的“好房”。

郝房拉我去做皮肤护理。她说:“知道有这样一句名言吗——女人啊,只要你兜里还有一元钱,你也要想着给自己去买盒廉价的护肤霜。哈哈,你被这样的谬论吓坏了吧?”我没有。但是,我想到了光着头的晓雯……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培训就要结束了。郝房要先走一步,她要坐“夕发朝至”的火车回承德。收拾好了行李,时间还早,我让她吃个苹果再走。找出了水果刀,我开始削苹果皮。手动着,心却被分离弄得挺忧伤。我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说:“郝姐姐,分手后我会想你的——很想很想你。”郝房笑起来:“哈哈哈,我真的特别特别爱听这样缠绵的话。”我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可她不接,说:“咱分了吧——知道吗,分苹果就是分平安;要是梨呢,我肯定就自己吃了。”听她说出这样美好的寓意,我便将苹果一分为二,两个人对坐在床上,美美地吃起来。

郝房晃荡着两条腿,眼睛盯着手里的苹果边嚼边说:“要分手了,我应该告诉你一件事。嗨!你可要坐稳了啊——我,是带癌生存。”我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问她道:“你是说,你得了……癌症?”郝房说:“没错。我和晓雯一样,是一个癌患者。”我看着她刚刚化好妆的脸,看着她有些调皮地晃荡着的腿,看着她吃苹果时津津有味的样子,半晌语塞……——在短短两周的时间里,上帝安排我与两个非凡的女子近距离接触。她们都被告知自己的人生将提早谢幕,但是,她们依然用自己的方式平静地赶路——读一本喜欢的书,裸着头皮等待着迎接第一根新发萌生;做一次皮肤护理,剩了一元钱也要美化了肌肤给世界添精神。有一句嘲笑人的话说:“船要沉了还在洗甲板。”想一想吧,那在沉船时刻还在从容地洗甲板的手该有着怎样的气质与气度?面对这样一双手,世界都应该扭过脸来向它行注目礼啊!

清晨,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挤进来,朝晖亲吻着郝房用过的床铺。我坐在灿灿的阳光里,打开手机,给已经到达承德的郝房发短信——“看见阳光就微笑”。

§§§第9节读懂了女人也就明白了世界

那是一个晴朗的夏日。美国加州攀岩俱乐部的罗夫曼和妻子莫莉亚丝同时攀岩。罗夫曼的攀援速度比妻子要快一些,他很快就成了供莫莉亚丝仰视的风景。没有任何防护,他们是岩壁上会呼吸的岩石。顶峰越来越近了,参观的人群情不自禁地雀跃欢呼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位于莫莉亚丝右上方约五米处的罗夫曼突然一声惨叫,他失足了!正在攀援的莫莉亚丝蓦然瞥见险象,毅然脱离了崖壁,伸出双手准确地搂接住了迅速下坠的罗夫曼。两个人紧紧偎依着,共同坠入万丈深谷……这瞬间发生的惨剧惊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莫莉亚丝那个漂亮的搂接动作被摄像师定格成了旷世经典。

“——亲爱的,别做傻事!”我们似乎听见罗夫曼在说。

“——不要,不要推开我!”这是莫莉亚丝的坚定的声音,“让我再陪你走一程。让云擦着我们的眉睫,让风掠过我们的耳际。从巅峰到谷底,我们的后半生多么匆遽啊!如果一切还来得及,我真愿和你再重复一遍我们携手共度的好时光。我们厮守着,啜饮千般欢爱,沐浴万种柔情……可是现在,我们却在坠落,坠落。噢,让我们抱得更紧一些吧,因为,我们生命的花就要在洁净的谷底灿然绽放了。亲爱的,我知道我根本无力救你,我只是想救起那个字:——爱。”

§§§第10节只想让你看见我

这是一个令人嗟叹的故事: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的一个男人因患眼疾双目失明,坠入无边黑暗的他万念俱灰,痛不欲生。他温良的妻子在悲恸啼泣之余作出了一个让世人无比惊骇的决定——为深爱的丈夫捐出一只眼睛。这个伟大的计划顺利地付诸实施了。而那个为爱牺牲明眸的女人一时间成了利雅得媒体争相追踪的热点人物。但是,时间不长,这美丽的故事就引发了另一次举世哗然——她因为独眼的丑陋而被重见光明的丈夫无情地遗弃!

我的心在一张刊载了这故事的华文报纸上颤了又颤。我不想去指责那男人的阴冷和刻毒,我只想对那为爱者施予光明的姐妹奉献我由衷的敬慕。如果她不是天使,她完全可以坦然地独享花朝秋月;如果她不是女神,她完全可以泰然地领取阳春白雪。但是,她偏偏选定了万箭攒心的苦难。

分一只美目给爱人,分一半世界给佳侣,这惊心动魄的馈赠让多少爱情故事顷刻间枯败凋萎。

“——只想让你看见我。”这一定是她心灵深处无悔的声音,“看呵,看我这为你而美丽过的容颜,看我这为你而丑陋着的容颜。你心里生出了怨嫌吗?那就请你转动着我的眸子去捕捉你新的生活目标吧。只是啊,当你看到云时,云中有我;当你看到花时,花中有我。你欢笑了,甜蜜最先滋润我;你淌泪了,苦涩最先浸泡我……噢,我多么可怜你这不懂得感戴的人啊——你失明的,何止是一双眼睛?”

§§§第11节凄美的放手

1998年夏,中国嘉鱼。洪水铺天盖地袭来的时候,董方保和他的妻子在急流中同时抓住了一棵小树。他们都不会水,求生的本能使他们死死地抱住了那棵救命的小树。洪水迅猛地往上涨,他们拼死地往上爬。终于,幼嫩的树干再也无力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一点点朝水面弯下来,弯下来。妻子平静地看了丈夫一眼,说:“还有那么多孩子等着你呢,多保重呵。”还没等董方保明白过来,他的妻子已从容地松开了紧握树干的双手,消失在了湍急的洪流之中。

董方保悲痛欲绝,但理智告诉他,他不可以随她而去——他是一所小学的校长,他的生命属于千百个天使般的孩子。

“——让我先走一步吧。”这是一个爱着丈夫所爱的女人最后的心音,“你可知道,我多么不愿也不忍这么早就对你说出这诀别的话语。别了,生我养我的土地;别了,生死相依的爱人。带着我的一颗心好好活下去呵。待到洪水退去的时候,请你一定要领着我们的女儿小董钰来寻这棵树,告诉她,妈妈曾经怎样地紧握;更要告诉她,妈妈又是怎样微笑着放手。”

§§§第12节不要喝干那壶水

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一艘轮船不幸失事,大副带着幸存的九名水手跳上了救生艇。救生艇在海面上漫无目标地漂流,二十天过去了,大家依然看不到一丝获救的希望。大副守护着仅存的半壶淡水,不许那九个人碰它一下——有水就有活下去的希冀,没有了水,大家就再难撑下去了。大副是救生艇上唯一带枪的人,他用枪口对着那九个随时都有可能疯狂地冲上来抢走那半壶淡水的水手,任凭他们对着自己咒骂咆哮。

在这九个人当中,最凶悍的是一个秃顶的家伙。他把双眼眯成一道缝,威胁地盯着大副,用他那沙哑的破嗓子奚落他道:“你为什么还不认输?你无法坚持下去了!”说着,他猛地窜上来,伸手去抢那救命的半壶淡水。大副毫不客气地用枪对准了他的胸膛。秃顶叹一口气,乖乖地坐下了。

为了保护这半壶维系着生之希冀的淡水,大副已是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他告诉自己一定要顶住,否则,秃顶他们会用鲁莽的举动亲手把所有落难者推进死亡的深渊。然而,干渴和困倦折磨得他再也撑不下去了,他握枪的手一点点软下去,软下去……惶急中,他居然把枪塞给了离他最近的秃顶,断断续续地说:“请你……接替我。”然后就脸朝下跌进了船舱。

十多个小时过去了,黎明时分,大副醒了过来。他听到耳畔有个沙哑的声音说:“来,喝口水。”

——是秃顶!

秃顶一只手拿着淡水壶,另一只手稳稳地握住枪对着其余八个越发疯狂的水手。看到大副满脸疑惑,秃顶略显局促地说:“你说过,让我接替你,对吗?当你是领班、是指挥,你就要对其他人负责,你看问题就不能太简单——是这样吧?”

一轮朝日送来了一艘救援的船。令救援者万分震惊的是,虽然这十个人干渴得口唇上裂着血口,但他们的那只淡水壶里依然存留着一些剩水……我常常忍不住在这个故事的结尾处悄然自问:如果在危难时刻,我生命的淡水壶里仅存了一点点活命的淡水,我是像那九个不惜剜肉补疮的水手一样愚蠢地用余生换取片刻的舒畅,还是像那个冷凝刚毅的大副一般咬紧牙关誓死捍卫最后一线生之希冀,抑或像那个临危受命的秃顶一样在责任面前毅然摒弃丑陋卑污的自我,活出一段金光闪耀的优质人生?

§§§第13节一念慈心

一个农民工深入到很深的井底去挖沙,发现井壁突出的一块大石头十分碍事,便奋力去掀那石头,不想引起了土石的大面积滑塌。他被活活埋在了井里。

救援的方案一个接一个出台。实施或放弃,几乎就在同一个时间里进行着。谁都没碰到过这样的事,大家全都乱了阵脚。有人找来了挖掘机,有人喊来了“120”,有人叫来了媒体,最近的乡亲们也都闻讯赶到,出主意的出主意,瞧热闹的瞧热闹。

挖掘机将井边的土挖到了一定的深度,民间指挥家就喊停了。——是该停了,否则下一铲或许就铲着了脑袋。

大家纷纷跳进挖掘机刚刚制造出的大坑里,用双手刨挖土石。

很快,大家的手就被磨烂了,就算是淌着血,也不能停歇啊,因为手底下有一个刚才还和他们一起谈笑的弟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五个钟头过去了。

终于挖到了黄色的安全帽,接着,那人的脸露出来了,颈露出来了。土石堆里凭空插着个脑袋,居然,那眼珠还会骨碌碌转!

那个农民工得救了。

所有的医护人员都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想想看,一个大活人,生生给埋了五个多钟头,怎么能够生还呢?莫非说,他是得了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