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谁是谁的谁
395600000010

第10章

第十章 苏建林

以往的每个清晨,在晨曦中睁开眼睛时,总是心不甘、情不愿。感觉到经过一整夜的休整,疲惫却并没有消除,只是习惯促使自己起身下床。顶着两个黑眼圈,即使无神,还是得风雨无阻地去上班。而今天,头脑竟然会是格外的清晰。

天一样的蓝,园子里散发着玫瑰迷离的花香,残留在生命最初相遇的季节里。稍仰头,深吸口气,拂在面上,也撒满了身的,是清晨略带微弱的阳光,袒露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

打开车子的后备箱,抬起那包并不算沉的行李,苏沫却感到并不轻松。盖上车盖,不由自主地回望……别墅,她生活的往昔的世界,物是人非历历。也许人的一生就是注定在不断的开始和回望中,一步一步走向终结的。

本想与那男人告个别,但刚才在房门口反复踌躇着,抬起前迈的脚,犹豫着又放了下来。说些什么?像个房客一样,感谢他这两年来的收留照顾?又或者该问问清楚,两人是否从今行同陌路?再多再多,也是苍白无力,索性悄然离开,还这里原有的平静。

二楼,缀有小绒球的墨绿色窗帘微微抖动,江子熙只能在帘子的包裹中,窥视那抹令他爱之又恨之的身影。最终,她还是毅然决然地上了车,发动,离开,消失在了小区花园的绿荫里……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窗外的阳光逐渐转浓,他也很想置身于光热之中,却感觉那样的温暖咫尺天涯。胆怯地伸出手,去撷取那片光的晕,抖动着在接近的瞬间,干枯、狰狞、丑陋而令人厌恶的影子,印在了雪白的墙上……

艰难地扯出一笑,其中苦涩依然,却又多增了些许懊恼悔意。昨夜自己的一时恼怒冲动,现在有了噬骨穿心的报应。是他,将这段本就颇多坎坷磨难的感情逼进了死胡同,已经无法挽回……

“玎玲玲,玎玲玲……”欢快的电话声已经持续响了好久,江子熙愣站着不动,没心情的同时,也是因为实在想不出谁会打家里的座机,而且又是在这样一个周末的清晨。

“你申请员工宿舍做什么?”正忙碌中的录制室,楚晴杰并没有敲门,迈着大步子直接走到苏沫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没头没脑地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住。”简单扼要一个字说明,那女人歪着头撇开他的身体,准备继续对着电脑屏幕。考虑到这个动作维持起来难度太高,对自己的颈椎也不好,而楚副台长大人又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苏沫只得动手推开他,“一边儿凉快着去!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两人之间是一直没大没小闹惯了,说话也从不分轻重,可身边一堆已经大眼瞪小眼的台里同事就……“原来传言是真的啊,苏沫是靠副台长力荐进来的。瞧他们熟悉的样子!”那头一男一女小小声嘀咕着,“他们两个人不会是在交往吧?”不知是哪个想象力丰富的人,这话一出四周暧昧的眼神群起,略带小心翼翼地打量起来。

神经一直属于比较粗的楚晴杰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样,仍旧不依不饶,非要问个清楚明白:“住?谁住?你住?”子弹一样三连发,问得苏沫也不得不站起身来,走到录制室外的走廊,远离那些好奇是非的眼神。

她这一走开,背后的议论嘀咕声就更为明显了。

众人的指指点点下,楚晴杰才明白过来,轻吼一声:“怎么,都不用工作了?”

八卦是八卦,副台长的威严还是畏惧的,大家作鸟兽般四散开去,各归其位,继续埋头手下的工作。

他刚踱出门口,就看见走廊尽头,正趴在窗沿,对着花园发呆的某人。湿润的空气让她的发丝缕缕柔顺,随风轻轻飘舞着,“要不是许航跟我说了,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吗?”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我瞒你什么了?不就是申请个员工宿舍,你至于吗?”那个碎嘴的男人,有他哭的时候!

楚晴杰可没忘记当日的酒吧一战,这几天的心神不宁,就是生怕江子熙迁怒于她,“为什么好好的需要住员工宿舍?他赶你走了?”爱极则反,反之为恨,这个道理太懂了!

“没有,你别乱猜了!”苏沫脸色如常,淡淡然解释着,“是我自己打算搬出来住的。”其实,那也是迟早的事情!住在一起只会让思绪更为混乱,是该她好好整理的时候了。

“为什么?”楚晴杰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想看出些蛛丝马迹,“他同意你搬了?没有阻拦?”那个望不断尽头、深不可测的男人肯放手?

“这算什么表情啊?”从没有过的凝重让她哭笑不得,“你是关心则乱!不同意搬,我就不搬了?难不成他会吃了我?”

“知道我是关心则乱就好。”

虽然楚晴杰是很小声的喃喃,但苏沫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心头一怔,“你……”

“你……”你可以搬到我的公寓,不用申请宿舍。

“喂!”

电话,又是电话!可恶的电话!他每次想说点什么,都会来电话横插一扛!

苏沫示意他稍等片刻,听清楚电话里的声音之后是又惊又喜,“爸?”这声突然的,叫得楚晴杰也是一惊。

“你要过来看我们?什么?已经到了?”她抬手看了看表,刚10点,看来是坐最早的班车过来的,“爸,你等着,我马上来车站接你啊!”电话还没有挂断,脚就已经开始动了,要先回办公室拿包。

读高中的时候,楚晴杰就见过苏沫的父亲,所以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用嘴形道:“我开车,送你去!”还是直接去吧!老人来肯定大包小包,不要让他等久了。

明白他的意思,苏沫点了点头,“爸,你在南站还是北站啊?”城市大了也不好,光火车就设置了两个站头,问问清楚,免得南辕北辙走岔路。

“你不用来,先忙工作吧!”苏建林扭头,与身旁正开车的人相视一笑,“我已经在子熙的车上了!呵呵!”

那女人一愣,猛地收住了脚步。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的便是某人的轻笑声,看来两人相谈正欢,“晚上早点回来,我们带爸出去吃饭!”有意停顿了半晌,“记得,别忘记把你出差用的行李箱拿回家来!不然,又得像昨天晚上一样翻箱倒柜找衣服穿了!”

“爸,怎么你来也不事先打个电话给我?”正赶上下班高峰,市区大大小小的路段都堵得厉害。苏沫趁这个车子进退不得的时候,找了个话题,打破尴尬的沉静。从大学开始就没有生活在一起,每年回去几次,小住几天,父女之间的距离还是被时间硬生生拉开了。

“打什么电话?我又不是不认识路!”苏建林轻笑着几声,看了看身旁的女儿,将话题转移,“再说,你们要结婚不也没事先告诉我吗?呵呵……”

听到这里,本是百无聊赖,环顾四周拥堵路况的江子熙,也不由得从后视镜望去,目光正巧与那不知何种复杂心情的猫瞳相撞,瞬间又双双闪避开去。结婚?那女人估计早忘记有这件事情了吧?

只当他们两个是在自己面前觉得害羞,所以沉默不语,苏建林心中暗暗一笑,接着道:“其实,那是你们作的决定,事先告诉不告诉我这个老头子都没关系,只要沫沫能够幸福……”说着说着就想起了过去的,他一直觉得愧对这个女儿,好在如今……“把你交给子熙啊,我就终于可以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了!”

紧紧握着自己的那双手苍老粗糙,苏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被人点了穴道,封了喉咙。本来她是一直都不爱听这些话的,不是因为肉麻,而是以为只要远离家乡,那段过去就永远被甩掉了。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不太爱回去的原因,父亲愧疚辛酸的脸庞,让她手足无措。

“没人能欺负得了她,您就放宽心吧!”前面的车队开始缓缓向前挪动了,江子熙也发动,踩起油门。他的话倒是让老人瞬间挣脱了感伤,笑着附和道:“对!对!她打小就凶,别人哪敢招惹她啊?”

“爸!”苏沫的埋怨声里,居然有不同以往的娇嗲韵味,这让正开着车的男人,也是一脸的惊异。

车子行驶到目的地,苏建林下车,抬头见到“功德林素菜馆”的招牌,对这个女婿的满意程度就更多增了几分。苏沫站在一旁也是心头一怔,自己好像没在那个男人面前提起过爸爸爱吃素斋的。

“功德林素菜馆”是有名的老字号特色餐馆,取扬邦的精工细作,将清葱无味的蔬果蕈笋和石筋豆制品做成鸡鸭鱼虾,像荤菜形状而又口味清香,以此引发食客的食欲。吸收了各地帮别的精华,形成自己独特的素菜特色风味,擅长用烧荤菜的方法制作素菜,色、香、味、形俱全。每道素菜都是一番精心设计,“素菜荤烧”可谓达到了乱真的地步。

江子熙依旧是那腔调,停好车后,对还傻站门口的那对父女笑道:“我已经提前订好了包厢,二楼。”一只手极其自然地上前搂过苏沫的腰,示意大家进门,“爸,你今天一定要尝尝他们在港交餐饮活动中技压群芳的‘菌宴’!低热量、低胆固醇、高蛋白质的绿色天然菌类为原料,营养丰富对人防病治病也有很好的辅助效果。”

“好!得尝尝,得尝尝!”苏建林也是边笑边应着往里走。只见馆内装饰典雅,端庄古朴,几个大厅均供有佛像,并饰以佛教壁画,风格独特,还能修身养性。

二楼“观音小筑”。人刚步入,还未坐下,苏建林就问起服务员:“对不起,请问哪里可以洗手?”

“老先生,请跟我来!”

父亲跟随服务员刚走出门口,本还亲密搂在她腰间的大手,便立即抽了回来。苏沫见那男人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脸上堆起的层层温柔体贴也早已经化为乌有。心中了然地扯出丝暗笑,他的演技是越来越好了,如果奥斯卡有设日常生活的评比,小金人一定非他莫属!本还想对他说声谢谢的,不管如何,这些安排讨得了老人的欢心,可现在……看来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于是,苏沫也一脸淡然地找了张椅子坐下,仿佛有传染疾病似的,故意隔开他好几个位置。两人一言不发地沉默对峙,情况一直持续到苏建林进来才正式宣告结束。

“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哎呀,那个‘灌汤虾球’怎么做得连味道都能像是虾子啊?”回到别墅,苏建林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晚上的素宴。那道菜不但形态、色泽极像用虾茸揉成的球,红中带白,而且趁热一口咬下去,一股滚烫的鲜汁直奔口中,使人真的分不出是真是假。后来打开的景德镇青花细瓷的罐头,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只见罐中的黄酒浸泡着一块块“鸭肉”、“鸭腿”、“鸭膀”,黄里透白的鸭皮上细毫毛孔也历历在目,使得专食素的自己竟然不敢轻易下筷。

正在客房铺床的苏沫,见父亲咂吧着嘴,一脸回味无尽的模样,也觉得好笑,“您要喜欢,我们明天再去好了!”

话音未落就被老人打断:“好东西怎么可以天天吃呢?会吃厌的!呵呵……”停顿了片刻,朝她招了招手,“女儿啊,先别忙了,过来坐!爸爸有话要问你。”

“什么?你问你的,我马上就铺好了!”苏沫头也不抬,继续手下的忙碌。

“他对你好吗?”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现在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自己万一有个好歹,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女儿的终身幸福。

“你今天不是都看到了吗?”那男人的表现可圈可点,孝顺体贴至极,桌上布菜,路上司机的,还用得着问?

“那是因为我在场!”苏建林一脸的正经,“爸爸虽然老了,但还没有老糊涂。子熙留给我的印象确实不错,但要和他在一起生活的人是你!关键是你喜欢,爸爸也就喜欢了!”

“不喜欢能交往这么久吗?你又不是不了解你女儿的脾气……”她回答得很快,但手下的动作却逐渐慢了下来……僵硬着……是这样的吗?这就是自己心里最真实的回答?

那头的老人却没有察觉到她的呆滞,“也是!你从小就没有什么耐性,喜恶分明。如果不是喜欢的,你绝对不会让它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呵呵……还记得那把电子琴吗?隔壁的张阿姨送的,可你偏偏不喜欢,后来还干脆发脾气砸烂了扔到了楼梯口……”

“那是因为张阿姨喜欢你,想来当后妈嘛!”见父亲提起小时候的事情,苏沫这才收了收自己的胡思乱想,随口应对着几句,“爸,我给你加了床被子。时间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聊!我明天休息,可以陪你去街上逛逛!”

“好!那你也早点去睡吧!”苏建林望着掩门离去的身影,重重叹了口气。

“妈妈不要走!不要走,妈妈……”外面呼啸着的台风不断敲打着窗户上的玻璃,仿佛要与之同归于尽的气势。这幢公寓的三楼某户人家,屋内一片漆黑,空荡荡的四周,一个小女孩的哭喊声在夜里格外凄惨。

“妈妈,不要走……呜……”主卧室里,泪流满面的她死命地拽着妈妈的裙角。年仅8岁,根本不会明白为什么父母老是吵架。今天放学回来,就看到妈妈在收拾东西,莫名地她能感觉到这代表着要离开,不要她了,而且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呜……是不是我不乖呀?沫沫很听话,背书都第一名……妈妈……”

“丽芬,求你了!为了孩子,别走!”一旁跪坐着的,向来温淳的男人也是挂满泪痕。

“不走?不走跟着你喝西北风啊?”说得倒是轻松!不是她孙丽芬心狠,当初选择嫁给他,也是因为这个男人对自己千依百顺,开着一家业绩还算是不错的小公司,结婚后的前两年,倒是衣食无忧。可这个烂好人,平日里借钱给别人也就算了,后来干脆给一个朋友当起了担保人,那人骗了对方的钱不说还脚底抹油跑了个快。苏建林抵掉了公司,宣告破产,又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就剩下这间公寓了,可能也要卖掉。

大手大脚花惯了钱的她,怎么能够忍受食贫衣寒呢?几个月前在舞厅认识了一个B市的男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经理,但也比眼前这个窝囊废强啊!趁着现在年轻还有点姿色不走,将来哪会有翻身之日?想到这里,她一把甩开了女儿的手,拖起行李就要往外走。

“妈妈……”小女孩喊着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她的腿,抽泣个不停。那女人去意已决,怒吼着身下的女儿,“放手!快放手!”完全不顾母女的骨肉之情,作势就要伸手打去。

跌坐在旁的男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摇了摇头,“你要离婚,我同意!但沫沫也是你的女儿啊!”遭受事业、友谊、婚姻的多重打击,此时的苏建林已经是憔悴不堪,无力再挽回些什么了……“我走!房子留给你……你好好照顾女儿!”

本来还死死抱着妈妈的她听到这里,又哭着扑向了地上的男人,“爸爸,爸爸不要走!”

“女儿?真是可笑!”从鼻孔里哼出声音来,“女儿我一个人生得出来吗?这破房子爱谁住谁住,我才不稀罕呢!”带着个拖油瓶还有好日子过吗?就算是追债的有同情心不来纠缠,她怎么改嫁呢?话一出口,那女人就头也不回地扭身离开了。

“妈……”已经哭哑的喉咙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有干裂的嘴唇还在无声地呼喊着。

苏建林搂住了女儿不断颤抖的身子,再度流下了一行苦泪,“沫沫还有爸爸!爸爸不会离开你的……”

忽然间睁大了双眼,望着天花板上的浮雕。原来,就是做梦,也会让人泪流满面的。已经多久没有梦到过那个晚上了呢?也许是换了房间,一向认床的自己才会反常的。苏沫起身下床,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睡衣披在身上,打开了房门。

从楼梯摸黑而下走进厨房,没开灯的屋子在月光的隐隐照耀下,显得格外诡异。刚从冰箱里拿出牛奶,转身就看见一个黑影趴在餐厅的桌子上。惊吓之时,苏沫手里开了盖子的牛奶晃动着也洒了一手。

刚想走近两步看清楚是人是鬼,就听见那熟悉的戏谑声:“见鬼了?是啊……那就当我是个鬼吧!”

苏沫一言不发,只是伸手打开了壁灯的开关。餐厅一下子亮堂起来,那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英挺如飞的浓眉,还有那双惑人的双眸都清晰地显在面前。

“睡不着?啊,我忘记了……本来今天应该是睡在他家的大床上了,难怪你会失眠呢!”见那女人还是不出声,江子熙开始冷言冷语,“说中你心事,所以哑巴了?”

“无聊!”拿着牛奶,苏沫站起身,决定回房间慢慢喝。再在这里呆下去,这个疯子不知道还会说些什么疯话出来。这几天,她头脑混乱得连吵架斗嘴都没有力气。

男人恼怒,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强扭过身来,逼着面对自己。

“干什么?”苏沫用力挣扎着,无奈抵不过他的钳制。牛奶打翻在地,再也顾不得会吵醒楼上的父亲,怒吼:“你疯了吗?”

“……”江子熙像看到见了什么,一脸震惊,瞬间又转化为受伤的表情,挫败地缓缓松手。那女人气喘吁吁,怒视他几眼,甩了甩手上的奶渍,转身上楼,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等到那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二楼传来重重的关门声,江子熙才回过神来。竟然哭了?!呵呵……难道就这么讨厌他?控制不住地一拳,又一拳挥向墙壁上的瓷砖……

疯子!苏沫在浴室的水池里洗着手上残留的粘腻,忿忿地使劲搓着肥皂。猛地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顿时吓得不轻。鸟窝一样杂乱的头发,带着黑眼圈的双眼无神,做噩梦时挂着的泪痕都没来及擦去,脸色发青还带有点浮肿……难怪那男人刚刚会突然松手……呵呵,他才以为是见鬼了吧?

镜中的人满脸苦涩,幽幽一笑。

“伯父,您还认识我吗?”苏建林刚坐进车里,司机位置上的人就一脸的温柔笑意,转过头来望向后座上的他,“好久不见了!”

“你?你是……晴杰?”老人不敢确定,忙向身边的女儿求证。得到苏沫的点头确认,激动得忙拽住了他的衣角,“哎呀,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沫沫读高中的时候,你和那个……那个叫语夏的女孩子还来过我们家玩呢!这都多少年了……我听说你们两个还考上了同一所大学。难怪后来我们家沫沫也非要去上呢!”

苏沫忙打断他的感慨:“爸,晴杰和我一样念的是传媒系,现在是我的上司,我们省广电集团的副台长。”

“这么年轻都已经当领导了啊?不错!不错!”苏建林频频点头赞许着,“晴杰啊,以后还要你帮我多多照顾沫沫了!”怎么说也是女儿的领导,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爸!”

她的喊声却被楚晴杰兴高采烈地截断:“伯父,您就放心吧!沫沫平时工作表现很出色,是我们台里的优秀节目制作人,而且经过这么多年相处,我也很了解她!”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微笑着。有了女婿和上司的双重保证,他倒是可以放心了!咦?这说起女婿,怎么一大早起来就不见子熙的人影啊?

“行了,开车吧,司机!”苏沫朝那位笑得合不拢嘴的男人道。真不知道有什么好乐的。“爸,我们先去市里的几家大厦逛逛,给你买几件衣服,然后去吃午饭,下午再去世纪公园,那里空气很好,正巧有花卉展……”

还没等女儿把安排说完,苏建林就插出这么一句:“子熙呢?他怎么不跟我们一块儿去?”在老人的心里,这等共享天伦之乐的活动,应该是全家参与。

问住了苏沫的安排,也问住了驾驶座上楚晴杰的笑容。

“今天是他们设计室的周末活动,一大早就开车去漓山钓鱼去了……”她这么解释道。其实自己也不知道那男人去哪里了,只不过一时情急才把设计室上个月的某次行程说了出来安抚老人。不过,见父亲脸上堆满了失望的神情,又赶忙补充了几句:“知道你也喜欢钓鱼,昨天晚上他还跟我商量想带您一起去的。不过去漓山的路不好走,车里颠簸怕你身体吃不消,所以我才没有答应。”

“原来是这样,你爸爸我还不至于这么没用吧?呵呵……走吧,走吧!”虽然老人一挥手,显得轻描淡写,但还是让某人,透过后视镜,抓住了那难掩的一闪失落。

今日的世纪公园姹紫嫣红,美仑美奂。约100万棵绽放花姿的植物各展风采,以空前盛大的规模迎接游人的参观。虽然正逢周末,但却并没有开幕式那天拥挤。

苏沫、苏建林、楚晴杰一行三人漫步于花草的海洋。阵阵淡雅的幽香顿时充满整个鼻腔,深深吸一口气,清新啊!取材于各种花草的立体雕塑迎面而来,冲击着他们的眸子。

“这片林地确实体现了它号称的‘最具有自然生态气息’!呵呵……”苏建林边走边感慨着。自己平日里闲暇无事也喜欢种花种草的,所以大大小小的花展、盆景展也去过不少。这里不像很多展览的绿地那样刻意雕琢,林下密密麻麻地种满小灌木,更有甚者,还要修剪得整整齐齐,搞笑的是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生态的。那些闭门造车人云亦云的设计者也不想想,自然界中哪里见过那么密不透风的林下地被?

“确实很自然、很生态!”苏沫抬脚示意,高跟鞋上已经粘满了湿润的泥土,完全看不出款式和花纹了。只有小时候学校组织去乡间春游,才会如此“尽兴”吧!

楚晴杰尾随在父女俩人的身后,显得兴致昂然。他本当此季节唯有菊花最盛,却不晓得各种不知名的花开得也很是灿烂。时常坐在办公室里,面对死板的电脑和数不清的文件,这样少有的色彩斑斓,惊叹其美丽的同时,也不禁让人产生无限的暇想……

“呀!”苏沫脚下一个趔趄,惊呼着眼见就要崴脚摔坐在地上,好在跟在后面的楚晴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后仰的身体,“当心!”

“怎么了?”走在最前面的苏建林,本来正止步观赏着不远处可见的锦簇花团,听到女儿的呼喊声,忙转身回来察看,“摔着没?”只见苏沫的脚边正隐藏着一个凹陷的喷射灌溉器,因为埋设的位置太过接近小路边,再加上公园里人来人往的将周围的植被踩平了不少,所以才会造成刚才的一幕险情。

楚晴杰已经蹲下身,抬起苏沫的右脚,轻轻地扭转了几下,柔声问道:“怎么样,疼不疼?”他不敢马虎,因为还清楚地记得这个女人在实习的时候,工作需要第一次学穿高跟鞋就崴了脚,可偏偏又要强好面子,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瘸着脚硬上。自从那次好了之后,只要稍微不留神就会再崴脚,医生说是习惯性。

“疼!不过好像没有伤着骨头。”苏沫也很清楚自己的情况,脚踩在平地上尝试着力。在楚晴杰和苏建林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一段路。她低头仔细看了看,“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扭了一下罢了!”

虽然女儿这么说,但苏建林还是放心不下,“回家就得马上擦药油,热敷按摩一下,活活血!别看现在没事情,说不定等一下就会严重起来的!”

一旁的楚晴杰却专业地发表不同意见:“崴脚第一天不能擦药油,得冷敷,要不然会肿的!明天才可以上红花油,或者热敷之类活血,才能好得快!”扭头对着那个不长记性的小女人,叹起长气,“上次李医生说的,这么快就忘记了?”

天空悠远而安静,几丝白云悠悠地漂浮在天际,微风轻柔地拂过,风中隐约有淡雅的花香,身下是柔软繁茂的草地,耳边是几个游人带着孩子快活的欢笑声……

苏建林本该是轻松愉悦的心情,却忽然沉重了下来,若有所思地望向那个满脸关切的男子以及故意闪躲对方灼热视线的女子……

烟,男人是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去爱上它的。

刹那闪过的火花点燃手边的烟,深吸一口,然后看那洁白的烟徐徐地弥散开去,就醉了般地闭上眼睛,身子陷进去,再陷进去,任凭满心的孤寂肆虐地散出去,充斥在空气里,蹂躏着屋内的每样物品。

“都这样了也还没有死心?”老赵用大拇指和食指撮着烟头,坐在男人对面的沙发里。眉头紧缩,老脸上的褶子都可以夹死沉默中流逝的每一秒时间。注视了良久良久,最后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语气说:“即使不吃羊,大灰狼还是要有理想!”

“扑哧——”他身旁的杜凯听到这个比喻,克制不住地大笑出声来,尽管看似不合时宜,“哈哈,老赵啊,真有你的!绝对的形象、生动、贴切!”

江子熙则一反常态,极其安静地看着指尖的烟,渐渐地,燃为灰烬。白色的烟缸里,横陈着熄灭的烟蒂、冷寂的烟灰。

“你瞧瞧,你瞧瞧他的死相,真不知道抽的是什么芽儿!”这个粗犷的东北汉子独有的修辞方式总能逗人一乐。大家都只会说是“抽风”,他却说“抽芽儿”。

杜凯倒是很期待,自己的师弟的心里会开出什么花儿,结出什么果子来。也许枝枝叶叶,筋筋瓣瓣都会是同一个女人的名字。最终,也不得不感慨道:“他简直就是个奇迹!”

“喂!”老赵日益发福的上半身仍然留在沙发里,抬脚,伸长,穿过玻璃矮桌,踢了踢对面那头的江子熙,“那个,卖了吧!”抱到设计室的那天,以王小娴为代表的几个女人都爱不释手,不过见他宝贝的样子没人敢开口真讨了去。但客户可就不一样了啊!前天,正巧被与他们合作了N多年的一个大客户建筑商瞄着了,死活要当场连图纸一起买下来。

当然,以设计室现在的知名度和综合实力,自动找上门来的项目络绎不绝,这样的一个客户当然还是得罪得起的!只不过,兄弟一场,实在不忍见他抱着没有结局的苦果如此固执下去。

“卖了吧!”老赵再次提议。只见他斜了自己一眼,却并没有打算开口回应的意思。嘿,他火爆脾气也提上来了,“难道你还非要造出来不成?”

“不是非要,他是真要!”杜凯轻笑着端起茶,啄上几口,“你以为去年买的那块地,他是打算用来种菜的?”香!可是上好的普洱啊!这两个家伙,兴致很高的样子约自己来饮茶,却尽在这里说些废话。

“你、你……不是吧?”老赵闻言,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赶紧坐直了身子,将剩下的那半截烟头扼杀在烟灰缸里,憋红了老脸望向对面一直保持沉默的江子熙。

直勾勾对视几分钟后,那男人终于叹息一声,问道:“想说什么?”

“子熙,咱为了一个女人疯了可犯不着啊!”一本正经的严肃,却让杜凯笑得趴在沙发的靠垫上不断抽搐,笑岔气了!

江子熙也微微扯开了嘴角,若有似无地挂起抹浅笑。起身,拿过壶续水,任凭在其冲刷下,杯中的茶叶漂浮旋转,直到慵懒地沉入杯底……

“怎么还戴着这枚尾戒啊?”某个男人在她的梳妆台前,捏起那细小的银圈圈,发现新大陆一般大声嚷嚷开了,语气里尽是不满,“你还是单身吗?”

“什么啊?听不见!”浴室里的女人嘟囔了句,继续洗她的头。

男人望了里头一眼,摇头,在阳光下仔细端倪起来。款式很普通,充其量不过是个圈,什么花纹点缀都没有,可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就见她戴着,这么多年食指、中指上的各式戒指多不胜数,变化无常,可这枚素银的却始终没见那女人换下来过。

“意义不同!”偶然听她这么解释着。当他不晓得吗?小拇指上的戒指代表什么?深邃的眸子里隐燃着黑色的火焰,生气!

这?内环上的是……字?

瞬间,男人脑海里闪过疑惑、怜惜、了然……等等词语,又浮想她的童年……最后露出黯淡……是不是有了这个字,才肯拿下戒指,真正地脱离“单身”?

好!既然是你想要,我便给你!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