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吧?听人说,那个咪叨叨都怀上太子了。”
“这是谁放的罗圈屁!别人拿沟子嘴乱说,那些让驴踢了的脑子也相信,你是我的老战友,人说我把老草驴强奸了,你也相信?”
“那么,我问你一件属于老战友之间的私人事情,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你和柳姿结婚都七年了,她怎么还没有个响动,是你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
古里张了张嘴,脸憋红了,却没有憋出一个字儿来。
“好了,好了,现在先不说你两口子沟子底下的烂脏事情,我们研究一下眼前的烂脏事情吧。”
“那有什么好研究的?嘁!”
对这么至少和天一样大的事情,古里竟然不屑一顾。马赶山不高兴了,他说:
“古里,你究竟是头让马蜂蜇肿了,还是觉得反正你上头还有人顶着,反正这项工作是我马赶山的总负责,你就抱着别人家娃娃喂狼心不疼?”
“你拿个大男人,心眼既多又小,真是沟蛋子上捅了一竹扫帚,开了一百个眼儿!我古里虽然混得不铿锵,可我做的大事小事,哪怕是没眉眼事,从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那样日弄过别人吗,日弄过你吗?”古里一脸的鄙夷,自顾自地咂了口旱烟。
“嘿嘿,再不难日了。”
马赶山咧嘴一笑,古里说的是实话,这人就是这种让人讨厌得牙痒痒喜欢得肉痒痒的具体人,身上的毛病像一辈子没用水洗过的脊背,伸手随便一抓,就能抓出一把垢痂,但最大的优点就是敢于担事儿,不在背后地里日弄人,他的这些优点令人心生敬意,有时候又觉得他脑子不整齐。
有一次,古里率领游击队执行任务,晚上突遇大雨,他们在一户农家的柴窑里借宿,主人再三请他们到客窑的热炕上休息,他再三婉拒,说是人民的队伍不扰民,是铁打的纪律,谁都不能违反。山区的下雨天,又阴又冷,农户主人看见战士都是十七八岁,最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还有十四五的娃娃,自己的娃娃都结婚成家了,他还舍不得让受罪的,将心比心,便让婆娘熬了一锅小米粥,盛在一个大瓷罐里,已交过夜了,三个儿子都睡了,他想儿子儿媳也许正在互相用身体取暖,不好意思从热被窝里吆喝出来,而自己和婆娘,又脚来手不来的,地滑,万一一脚摔出个腿儿蹬天,丢人事小,把身上摔坏一件子,麻达大了。他就让准备打春就要出嫁的小女儿把罐子送到柴窑去。外面暗无天日,柴窑暗无天日,古里听见叫门声,又听见是房东姑娘送米粥来了,心下十分感动,再不好拒绝老百姓的好意了,战士们都很感动,古里忙划着一根火柴,准备到门口迎接,谁知外面雨大,姑娘既怕把自己淋湿了,又怕米粥凉了,竟一头扎进屋里来了。进来也没关系,山区的人没那么多讲究,再说,窑洞里什么也看不见,在柴窑里睡觉又不可能脱衣服,谁也没在意,却偏偏出问题了。姑娘回去给父母说了,哭哭啼啼,当夜就要死要活的。主人家忍耐到天亮,雨停了,队伍也要出发了,古里亲自去交还罐子,向主人道谢告别,主人的脸却冷得像三九天阴沟里落满黄土粉末的脏冰,古里纳闷,快走出大门了,心里不落忍,又返回来,说:夜里多有打搅,请大叔多多担待。男主人冷脸冷言道:谁嫌你们打搅了?掩身门后的女主人却突地蹦到门边,先放声号了一嗓子,立即又把哭声截住,立眉瞪眼说:我们把你们当人看待,闹了半天你们是些牲口嘛。男主人反手就给了婆娘一个耳刮子,喝道:给我夹住!不说话谁不知道你长了个老皮嘴!女主人这下放开嗓门号上了,古里一听有事,忙问男主人咋回事。男主人恼了脸不说,只催他赶紧走。古里越没法走了,都走出几十步的队员,听见院子里吵闹,又不见队长出来,担心出什么事,又赶紧返回来。这时,昨夜那个姑娘从窑掌里面出来,眼圈肿胀,抽泣着说:我把你们当自家弟兄,可你们的人欺负我。主人家的三对儿子儿媳都从各自居住的窑洞跑出来了。古里问那姑娘到底咋回事,那姑娘红了脸不说。女主人感觉到这个当官的并不知情,把古里拉到一边悄声说了一会儿话。古里一听肺都气炸了,他问那姑娘知道是谁干的吗,那姑娘羞了脸说:天那么黑,谁知道。古里一听一个大姑娘居然像男人一样说话,他差点笑了,又赶紧憋住,一转眼,又想,任务紧急,不能为这事纠缠,又一下纠缠不清,但又得马上给个说法,他接口说:大妹子,实在对不住,确实是天黑,我不留意,把自己的手没有收管紧,也不排除我对自己要求不严,想在大妹子跟前讨个近便,没拿捏好,手重了些。姑娘摇摇头说,不是你,天黑看不见,可我知道不是你。古里说,就是我,我做的事我知道,我给大妹子赔情道歉。只是大妹子年纪小,我算是你老大哥了,长辈给晚辈磕头折晚辈的阳寿哩,我给大妹子鞠个躬吧。说完,真的鞠了个躬,那姑娘急得像是精脚片子踩到了火盆里,喊道:不是你,真不是你,我知道不是你。古里说,任务紧急,今天的事先到这儿,如果我还活着,再路过这里,我一定登门道歉。古里一直没说是什么事儿,等任务结束后,他才在一个僻静地方把队员集合起来,厉声问:那晚,谁干了坏事,站出来!喝到第二声,还没人站出来,古里说:我再问最后一遍,是革命战士就站出来,是儿子娃就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