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来百花谢,只余寒梅独然立。
我便是在这寒冬的时分出生的,那一年冬天,比往年还冷得多,父亲站在门外,却是流出了一身的汗,只因母亲一声比一声的利叫声,直把他的心也喊碎了。而大娘,却拖着我的那个如意姐姐,站在他旁边,看着父亲那般焦急的模样,只差没有把眼珠子也瞪出来:“只是生个孩子而已,老爷何必着急成这般模样,我当时生云儿之时,也不见得老爷这般心急。”
父亲转身看了她一眼,略带几分欠疚,也只是咋然的,在母亲再次传来的尖叫声中又急忙探着头望内看。“月雪身子骨弱,生产总是较为困难,总是要多加体谅的。”
直把大娘气得扭断一条花帕,是的,母亲就是大娘的一块心头毒肉,不除不快,可是却一时也除之不出。母亲本是苏州一户小商家的女儿,十七芳龄那年,一袭白衣正自站在桂花树下信手拈花,一阵秋风袭来,桂花妖然而飘,此情此景,便落在了前往母亲家中谈生意的父亲,一时无法自拔,引得诗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那转睡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一段****便如那秋日里夹着桂花香的风儿吹拂而来,母亲之前本不欲与父亲交好,听说个中原因只因父亲家中已有娇妻,但是后来许是敌不过父亲的痴情柔意,还是嫁了与他,父亲千万般保证会独爱良待母亲,却也是做到了。这些许年来,确是深情不改。却也至此冷落了大娘,酿就了大娘一身的怨气。“身子骨弱,只怕那些的都是装出来的吧!这个女人,生来总是能装嫩扮贤淑!”
“你……”父亲正想反驳,却听到了我呱呱落地的声音,也就没有说下去了,返身推开门,接生婆已经满脸喜气地推开门道喜:“恭喜老爷,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千金。”
父亲兴奋地接过我,对着母亲连声道:“好、好、好!”显是已高兴地无法言语。
母亲撑着还是虚弱的身体,身边的福姨赶紧拉过粉红鸳鸯枕垫着母亲,也许有一种美是越虚弱越迷人的吧,虚弱中的母亲更显得好怜人,盈盈一笑:“看你,高兴成这个样子!快过来我看看。”
“月雪,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像你,长大后,肯定又是一个倾城大美女。”
“你啊,也不知羞,这么夸自已的女儿。”
“就是,这刚生出的孩子,皱皱得,还不是一个样儿,那有什么像不像的,再说了,再怎么得,也不过是个贱人生的小贱种。”大娘轻篾地说。
确实,刚出生的我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这是娘亲生的,所以父亲也是相当的开心,但面对大娘,也只是无耐地瞅了她一眼,不说什么。
后来在很多次受到大娘屈辱的时候,我总是问娘亲,为何对于大娘这种种的恶言相向,为何娘亲总是默默承受着,而一向疼爱着娘亲与我的爹爹也总是没有制止,娘亲总是跟我说,父亲乃纯善之人,毕竟是对不起大娘在先,凡事,也总是让了她三分,况且,在他的天性中,也是较为惧怕大娘的泼劲吧。后来,我也就渐渐相信了确实是这样。
此时窗外梅花正开得鲜艳,隐约中仍有几丝清凉香意入鼻,父亲突然道:“人比花娇,不如就唤赛梅吧。”
“赛梅、赛过寒梅,相公说好,那便是好了、、”母亲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轻笑地对着父亲说。
大娘站在一旁,眉挑得老高,冷笑着道:“赛梅,我看是赛过梅花那孤零的冷傲与清苦,相思苦于寒梅。”
父亲转过头看向母亲,有几分尴尬与几分无奈的愤意。
娘亲为人善良纯好,自认入了家门,却是对不住大娘在先,凡事也总是顺着大娘:“相公这名字取得是不那么好,月雪胆请大夫人为小女取个名字吧!”
其实娘亲刚入门时,并非唤大娘为大夫人,也曾叫大娘为大姐,谁知大娘严辞喝之。后来只得以大夫人称之。
大娘看了看窗外那经不住寒冬摧残,已然凋谢枯萎的芍药:“咱们杨州最负胜名的就是芍药,不如就取名芍药吧。”
芍药花美艳无双,但是终只是花相,却不如牡丹花高贵艳丽,视为花王。大娘的蕴意是很简单的。
“芍药儿,听到没有,大夫人给你取了个多美好的名字。”娘亲抱着我,哄着我说。于是,芍药便成了我的名字。
大娘看着娘亲的样子,只是冷笑着走了。只有爹爹,一脸的愁容:“月雪,总是委屈你了,哎、、当初若非我执意娶你,你该有着更好的夫家,也不至受着这般气。”
母亲回过头看向父亲:“夫君不必过意,只要夫君是真心对着奴家的,这点点苦又是什么呢,其实大姐所说也不是尽无理,赛梅这名儿听来也真的是很不喜气,且大姐对于这个名字很是不喜,将来儿女总是每日要相见的,不如就依了大姐,日后说不准多少喜欢上芍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