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过后，谨风轻轻揽过我的身子。问道：“现在可愿告诉朕发生了什么事？”红烛照射下，他的眼睛乌黑明亮，闪着真诚。
可是我终究对他没信心，也对自己没有信心，只是把头埋在他宽阔的臂膀里，声音含糊传出：“没有。”
他垫起鸳鸯枕，斜坐了起来，轻轻捧起我的脸，“对着朕，还有何不可以说的？”
我只是低头把玩着他身上雪白寝衣的丝带，状似不在意，其实心中却是暗自紧张，就怕他说出来的话让人心痛：“皇上相信世上有真爱吗？”
他只是对着我看，高深莫测。
“朕相信。”
“臣妾也相信，世人皆有情，亲情、友情、爱情，而爱情，最是让人难以掌握，可以将人捧上天堂，也能将人踢入深渊！但是，世人却无法摆脱它，而且还是执意追逐它。”我只是一字一字慢慢说着，有如读一篇不熟悉的文章。
说完，我又抬头：“皇上可有真心爱的人？”眼中竟是期盼。
他只是看着窗外，此时窗外一片灰蒙，有风吹过，杏林里沙沙做响。
对于我的问题并不作答，转而言他：“爱妃今日是怎么了，竟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今日去了何处，可是遭了什么事情？”
“臣妾只是随口问问。不管皇上可有真心爱着的人，不管皇上是否爱着臣妾，臣妾却是真心爱着皇上的，不关乎于身份地位，只是单纯的真心把皇上当成夫君看待。”
“嗯。”对于我的回答，他只是嗯了一声，再无表示。
我心中是莫名深痛。情何以堪，连最起码的宽慰也没有。对于我真心的告白，竟是这样的回答，已是把我的心直打入九重冰窑里去了，就仿佛，我的爱，对于他来说，是最不屑的东西。
是啊！莫不说他是九五之尊，就是他的英俊风采，雄才大略，已是让天下女子心心向着。那么多的真心，他、、、又岂会在意我这微弱之爱呢？我心中凄然苦笑。
“你今晚怎的这般古怪，今日可是有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只是奇怪于我今晚的问题怎么这般奇怪，只以为是碰了何事。只不知，这一些话，是我一直就想问的。只是一直寻不到勇气。直到今日，所有的假象被一指捅破，才说了出来。
我不愿把自已变成一个善妒、尖锐而无理的女人，但是我更不愿见他再继续装傻，双眼逼视着他。
“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可有爱过臣妾，那怕是一点点也好。”眼中有着乞求。内心是逼上了心头的紧张，只盼他说出的答案不是我心中想的这样。
谁知他只是别过脸去，一脸厌烦：“朕对你还不够宠爱吗？为何你们每个都是这样索要无度！”
你们！
索要无度！
这几个字有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入我的心口，将心碎成千万片，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真要大笑了。原来，我在他的心中，就和那许许多多的后宫女子一样，只是索要无度。原来，我与所有人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没了东家，西家照样可以过夜。
是我把自己想得太过特别了，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了。其实，说穿了，不过是别人一个影子罢了！！
我只是想要一份真实的爱，就算是短暂也好，只要是真心实意的。
难道，这也有错？
难道，这也是索要无度？
我声音有如从遥远地方传来，那样的无力，那样的不真实，有如虚幻：“是臣妾逾越了，请皇上恕罪。”
跪在平滑的地板上，我低头看着自己。光洁明亮的地板上映着一张苍白而凄楚的脸孔，那一双往日充满着活力，盈光四射的眼睛，如同蒙了灰一般，黯然无光，曾经妩媚诱惑的一头乌黑长发，此时看来却凌乱不堪，整个人有如一尊破损的泥娃娃。
“既然知道不应该，以后德行便要多多注意。凡事都要知足，若是索要太多，苦的，总是自己。”
我弯起嘴角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道：“是。”我不该总是这样随意付出真爱，我不该以为当我付出真爱的时候，也妄想别人能够回报自己。
难道一次的教训还不够，为何还要受这第二次伤！一切不过是自己太过傻了！
“算了，你今晚便好好地反醒反醒，朕回仪和殿去。”他说完喊了张在德进来：“在德，摆架回仪和殿。”
张在德进来后看到这个情形，只是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我，搞不清楚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成了这样子了。但是他能够升到后宫总管这个位置的人，总是不简单的人。只是顺从听从安排，面不露声色。
在踏出房门的时候，谨风又说了一句：“嫣婉仪这些日子侍主有功，而且品性娴良，着晋升为婕妤。”
我跪在光洁的地板上，如若未闻，难道他以为，我为的，就是这个！
还是他以为，这样便能够弥补我心中的痛！
张在德见我毫无反应，对我拼命使着眼色，见我还是毫无动静。
赶紧赔笑道：“嫣小主，还不快快谢主隆恩！”
是啊！我应该谢主隆恩的，这是怎么了，这般不识抬举！！我内心倔强地想。
我伸手抚了抚乱了的发髻，整了整衣襟，对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大声道：“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一夜，我以着泪水研墨，一遍一遍地写着那一首后宫词：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直到天明。
然后对自己说：柳芍药，这一辈子，爱情，将不属于你。
入宫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报答谨阳的恩情，是自己太过没有出息，奢望那些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今，只差一步就能够了结了这一段恩情，早早了结，才好摆脱这一切束缚，日后不管如何，都可以了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