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宫中,我摒退了一屋子奴才。
原是想着强迫自己睡上一觉,但是心中乱得慌,眼睛一闭上,曾经的一切一切便在眼前翻滚,
初承欢那夜,他满脸笑容,对我温柔善解,抱着我就说。“爱妃真是轻盈娇小,日后每日三餐要多吃一点,朕还是有那个力气可以抱得起你的。”
鱼跃龙门桥上,我被瑞贵槟为难,他为我解难。
杏林树下,他笑笑地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一脸的宠溺,“这副表情,可是还没睡醒呢?朕可是在这里守了你一个时辰哪!”
往事历历在目,柔情、宠爱、发怒、嫌恶,一直一直交替着,直让人惶恐。心也给揪成了一团。
外厅放着的是一幅绣了小半的锦绣山河图,看着却刺目无比。
那时候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我听说他的生辰宴将近。满是欢喜,回了宫中,左寻右思,想了整整一天,才想起要亲手绣一幅锦绣河山图,以祝吾皇圣明,天下太平,国家昌盛。
站在绣架旁边,青葱细手抚着上面的绣线,隐隐难忍。想了想,于是架起那幅绣了一小半的锦绣山河图绣了起来。
这大概是我亲手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往后,也不知道会变得怎样。我已无心再屈意承欢,而他对于我,也只是三千佳丽中一个,可有可无。
我想我以后是不会再费尽心思为他做任何事了。
人总是很奇怪,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时时刻刻想着盼着能为他做点儿事。
可是如今说了不再爱,那么就要克制住自己,别再做这些傻事。
忽然门被撞开,有人急兴匆匆地奔将进来。
我一回头,竟是喜姐姐。
她一脸担心,一脸怒意:“你这是在做什么?!今早我听说皇上昨晚深夜忽然晋你为婕妤,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为何下了旨之后却不留在你宫里过夜,我便觉得有问题了。可是想着也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谁知刚刚如花来我宫中找我,说是你自昨晚一直不对头,自皇上走后一直把自已关在寝室里,今早出来本来已见好转,不再郁郁郁寡欢,吃了好多的东西,还特地熬了一盅参汤给皇上喝,可是自皇上那儿回来,又把自己关进房里。这是为什么?”
她一口气说完,我却只是一句话不说,只专心于手中的刺绣。
她一阵气恼,伸手抢过我手中的绣针:“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光让人着急!”
我缓缓道,脆弱而无助,是哀伤后的倦怠:“姐姐以为妹妹怎么了,只是在刺绣罢了。”
“刺绣!你看你把这幅绣品都绣成个什么样子了。”你指着绣上看。
我定神一看,那上面那还有那大好的河山,一片灰暗,颜色参差不齐,原本该是翠绿山林却成了一片灰色的枯石,原本该是一条清水细流的河川却成了一片漆黑。
我一惊,这是怎么了,竟然绣出这样的东西!想不到,这最后一件事也不能为他做了。心中竟是隐隐有着刺痛。
转而又想,这样也好,要断就必须彻底,留一份遐想,还不想徒增烦恼。
“算了,别绣了。若当我是姐姐,心中有什么不痛快便说出来。可好?”她一把拉住我的双手,轻缓地对我说,有如少时母亲那般亲切慈爱,让我刹那感动。
“嗯。”我重重点了点头,眼中有泪光闪动。
我把昨晚与谨风的对话悉数全说予她听,她只是边听边皱眉。
等到我说完了,她才说:“你这丫头,为何总是要这般执意。”
我对着她,一脸深切的痛,是啊,在这后宫中唯一的亲人面前,我何须还要如此强忍:“姐姐那里知道,这并非执意,我只是想得到一点爱,就一点点,难道这也是错吗?”
说完只是不住叹气:“你的想法不错,只是错在你身在后宫,帝皇之家,他是一代君王,身系天下,博爱天下,后宫佳丽三千,又岂会那么容易就爱上一个人。我早同你说过,他心中若是爱着一个人,那人必是冷紫华。皇上也还算是对你颇宠,若是换作他人,昨晚上那事,那还能晋升,说不准,一个不知进退,还要降了下来。”
“姐姐,虽然这样子很痛,但是我无法再欺瞒自己,那样子更痛,我只有把一切都挑明了,才能断了那一丝遐念。”
她只是双眼紧紧地盯着我,问:“真的能断吗?”
我看着她,心中也自问,真的能断吗?
最后只吐出一句话:“我、、、会尽力的。至少在人前,我不会未弱。”
“好,姐姐相信你。酒能解千愁,你也至爱李太白,今日,姐姐就陪你做一回酒中仙,一醉方休!”她豪情地说,言罢,便让人提了两壶花雕酒进来。
我与她一人各持一壶,站在窗台边,对着窗外凋零的杏花共饮。
其实我以前也有饮过酒,那时候是因节庆喜气,少饮宜情,每次也就是一小杯浅尝即止。何曾如今日一人持一壶酒豪饮。
只猛喝下一口,便让酒的浓烈呛得咳个不止。
喜姐姐只看着我笑,“不会喝酒的人也学人大口的饮。哎,我总以为你喜欢着李太白这个大酒鬼,必然多少也是会一点的,谁知你竟是一点也不会喝。”
其实一口入腹,我已是隐见醉意了,眼前的杏影绰绰,迷迷糊糊间,烦恼的事似也少了许多。我对着喜姐姐一脸傻笑。
“妹妹是一早不知道这酒是如此美妙的东西,如若一早知道,那还能舍弃它。”我说完又就着壶口连连猛喝了几大口。直呛得眼泪鼻水一起出来。可是心里却舒坦了许多。
我就着那一股酒醉劲,越发地不可收拾,拉开嗓门就大唱:
“酒是个好东西呀,无它真不行呀,砍柴去换银呀,换了三钱一呀,拿去换成酒呀,喝得醉熏熏!”
“酒是个好东西呀,无它真不行呀,砍柴去换银呀,换了三钱一呀,拿去换成酒呀,喝得醉熏熏!”
“酒是个好东西呀,无它真不行呀,砍柴去换银呀,换了三钱一呀,拿去换成酒呀,喝得醉熏熏!”
这是以前在家中听着家中的长工们唱的,那时候只觉得通俗又好玩,于是记下了。想不到现在喝得醉了,脑中却只记得这样一首歌。
喜姐姐一听,笑成了一团:“你这是那儿来的歌呀,这么粗俗难听,从你口中出来,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以前在家中长工口中听来的。姐姐那里知道,原来这歌唱着好奇特的,越唱你的心情就越好。”
我对着她说完又自顾自的唱了起来,似是要把满腔的悲伤都吐出来一般,越唱越大声、、、
今天,就让我再放纵一天,明日,我、、、定不再为情而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