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躺在床上,喝着如花拿来的粥饭,绘着墨绿水燕草的白玉瓷碗里是细细的糯米粥,撒了点儿红枣、桔皮,带着酸味,色泽即好看也很是开胃。
顺带听着她烦琐的唠叨:“早知道小主您就别去参加宴会了,好的没落着,一回来,这不就又病下了,这次还比上次更糟,上次还可以在院里面溜溜,这次可好了,只能窝在床上。”
不过我今日心情极好,只笑笑浅尝着粥米,对于她窝心的唠叨,只放一边。今早起来,全身乏力,连带着酸痛,还真是病了,而且病得不浅,也不枉我昨夜半夜穿一件单薄纱裙,站在窗台上吹了两个时辰的冷风,又累又困。
“小主,奴婢说了半天,你可是回句话来,这样子笑着,是咋说来着?”如花见我只是笑笑,站在一旁不满地嘟哝:“那里有人病了还这般开心,也不想想,奴婢们都替你担心死了。”
“我这不是听从如花您姑奶奶的妙言,静心养病,大门不出吗?”我故意学着她的语调说。
“哎呀,害我穷担心了半天,看来妹妹虽在病中,可心情可是出奇地好呢?”人还未到声先到,我见喜姐姐一身绣百花双边裙笑盈盈自外头走了进来。
“原来是喜姐姐啊!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不用去给皇后请安吗?”我笑着对她说。
“还说。还不就是担心着你的身体,刚刚在皇后那儿只小坐了一会儿,就急急赶了过来。谁知见你一副悠闲,我算是白担心了。”她随手就着桌上倒了一杯荼喝着,故意糗我。
“姐姐那里是白担心了,妹妹刚刚那不过是穷开心罢了。再说了,小如花这般体恤,我总不好拂了她的意吧!”我说完故意对着如花看。
如花那小丫头一听刹那红了一张脸,扭捏了半天,道:“就是小主爱拿人开玩笑,我去给喜主子也盛碗粥来。”说完就跑开了。
只留我与喜姐姐在后头一个劲地笑。
静了下来,喜姐姐才说:“这病了便不要强撑着去那什么宴会,搞成这样,心疼的,还不是那些个疼你之人。”
“妹妹自是知道,不过昨日确是有点儿事情一定要去。”无人之处,我也不愿对着喜姐姐太过隐瞒。毕竟,这深宫诺大,也就只有这一个人对我如此,但是,我也无法将一切全盘告诉她,毕竟,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是害了她的。
“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并非执意邀宠之人,偏在这会儿就病好了,我便知道定是有原因的。但是我会这样想,并不表示她人也是这么想,他人只会认为你是为了在皇上面前邀庞,特意病愈,好得一览圣颜。如今多事之秋,难免一点风吹草动总要起风波的。”她略带担忧地说。
“妹妹也知这样做的弊处,但是事出无奈。”若非如此,怎能轻易见到谨阳一面。出宫岂不就遥遥无期了。
“姐姐!”我忽然神色黯然道,想到如若出宫,往后要见到她一面,是不可能的事了,心中不由一紧。其实出宫,心中还是有许多不舍的。
“怎么了?”她见我忽然变得如此奇怪,问道。
我自手腕处脱出一支手镯,放到喜姐姐手中:“这手镯是妹妹自家中便戴着之物,如果哪日妹妹离开了姐姐,姐姐想起了妹妹,便以此为念。”
她看了看我,一脸深究。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好地怎么说这种话。”
我正待解释,就听见外面有争吵声。吵吵闹闹。
喜姐姐看着我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也是不清楚:“不知道。”我素来爱静,宫中几人全是知晓的,从来做事都是安安静静的,而且我此时还病着,他们更是不会喧闹了,而这儿离正宫又较远,一般也没有什么人会来回。
若不然,就是我心中所猜,有人要来找碴了。
正想唤人来问,就见媚容华一行人冲了进来。一身撒花春绿束胸裙称着她那媚俗的脸孔,让人见了烦闷!不知道她又要来惹什么事了!
她进来也不理谁,只拉了一个白白圆圆的医吏模样的人进来:“我见嫣婕妤这病时好时坏,缠绵床前,也是不忍,想来定是那姜太医没有用心医治,特意另请了宫中另一位名医刘太医来为婕妤诊治。“
说完就转头对那刘太医说:“可要好好地给我看看嫣婕妤是何病因!”
那圆白的刘太医笑着一张圆脸,对着媚容华哈腰道:“奴才一定会尽心为嫣小主诊治。”
我只笑笑,原来是要来个突击检查。我还道呢,她如何会踏入我明月宫来。不过,有些事,你既然能想到,而我又怎么会想不到,又怎么会不做好防备。
可惜了这媚容华,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我装病那会儿不来,现在我可是真真实实的病了,就是你请了神医来,我还是有病。
我诡异地笑笑:“虽说我对姜太医的医术很是放心,但是媚容华姐姐如此劳心,我也不能拒之门外,就有劳刘太医为我诊上一诊。”
只见那刘太医隔着薄纱为我诊脉,看了好一会儿,那圆白的脸上皮肉微微抖动,额前隐有细密的汗珠,却不知是天气过热还是另有原因?
媚容华见那刘太医只是把着脉,久久不发一言。不耐烦地问:“你是如何看诊的,半天诊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病?”
“到底有没有病?”我心中一笑,这无知样,把来意道出来还不自知,可不就是怀疑我是诈病,所幸是我此时也不愿与她再起争执。不然,就这一语,就有够多风波可起了。
刘太医终于收起诊包,轻轻站起来,一脸惊恐,对着媚容华唯唯诺诺道:“嫣小主确是新患了风寒。”
“什么!”媚容华大喝,尖锐的声音那还有往日里那娇媚。“你有没有诊清楚?她真的有病?”
“小主饶命,小人那敢胡乱诊,嫣小主她确实是得了风寒。”刘太医被她一喝,吓得跪在地上。
我只弯一抹轻笑,略带无害地道:“媚容华姐姐这话问得很是奇怪,妹妹我本就是有病在身,你怎不让太医开与良方,反而是问他我可有病,活脱脱是在说妹妹诈病的样子。”
我垫一垫那枕子,择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叹了口气:“哎、、、其实有谁愿意总是病着,本就是无宠之人,若是不病,说不准皇上还会不时过来坐坐。”
“婕妤这不是误会了吗?我那里是那个意思呢。我只是觉得婕妤昨日才好好的,怎的今日就病下了,一时心焦,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的。”她脸上一片青白难堪,看了看我,才说出口。
“哦!是这样吗?”我故意不解地问,她脸色更是难看,对着我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时我见喜姐姐站了起来,走至一旁,冷着一张脸对着媚容华道:“媚容华,闹了许久,你可是当本宫不在吗?”
她只一惊,毕竟喜姐姐身为九嫔之首,位分高了她几品,而且在后宫,在皇上面前也是个说话的主,就是嚣张如文德妃也要忌讳三分,媚容华再是傻也不会不知分寸,只诺诺地低下头:“臣妾丽秀宫媚容华见过喜昭仪,昭仪姐姐安好。”
喜姐姐甩过手袖:“安好,你叫本宫如何安好,你无缘无故来此胡闹,竟是不把本宫放入眼中!”
她一听,猛吸了一口气,却仍不愿服错,只压低声音辨解:“臣妾不敢,臣妾只是着意嫣婕妤的病,才会如此。”
“是真的为了嫣婕妤的病还是另有居心,我不说你也心知,这性子总不知改过,皇上见了也会厌烦。”喜姐姐故意点出皇上来制压她。
她这才吓得噤了声,那还有适才的嚣张。她自是清楚,如果今日之事喜姐姐去向了皇上禀明,皇上岂会不更是厌她。
我只暗在心中笑,这个媚容华,果然是如传闻,娇媚却善妒,做事鲁莽又毫无心计。她走这一遭,怕是给许多人做了嫁衣吧!其实我忽而病好,忽而病坏的时机太凑巧了,少不得很多人要心中起疑,只是别人却不会如媚容华如此莽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