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园依山而建,伴水而立。共有三殿十六轩,三殿皆是以南字开头,分别是正殿南阳殿,乃皇上日常早朝理政之殿;左边南圣殿,乃皇上的寝殿;右边南昭殿,乃皇后的宫殿。
十六轩皆是以水开头命名,分别于三殿两侧,冷紫华居住的是水隐轩。
与我所居的水月轩同在南圣殿一侧,所以并不是很远。
只要经过长长的林荫道,再穿过两条长廊就能到。
于是我与喜姐姐只是步行着去。
幸好这南风园依山而建,多是挚天柱般的茂盛森天大树,松树柏树林立。把火辣的日光挡了大半,走在路上,也不觉得晒,反而有细风拂面,带着轻凉的湖水味、香甜的荷叶,冲散了我不少烦怒的气息。
进了水隐轩,我总算是知道这名字的由来了。
整个轩中,处处是花草,海棠、杜鹃、茉莉、红鹤、、、各种名贵花种皆有,而且全开得灿烂耀眼,只是独独不见那出污泥而不染的盛夏莲荷。
于是我仔细观看了一下,轩中竟是没有池,只有一个不像池的人工小水池,清水浅滩,也只是为了池中假山的装点才造的。
“果然是水隐,呵呵、、、”我不觉说了出口。
喜姐姐在一旁也笑:“听说这是她自己选的。不过整个南风园,除了三殿外,十六轩就数这儿最是华丽了。”
我笑笑,的确符合她的风格,高贵而华丽。
喜姐姐又神秘地笑了笑:“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我被她一问,反倒有几分不解与好奇了,于是道:“还不是她喜欢华丽不喜幽雅?”
“这只是其一,我听说,她极其怕水,听说是之前在家中曾亲眼见过家中婢女溺水而亡,吓到了,、、、呵呵。”她说说对我眨了眨眼,满是兴灾乐祸。
原来是如此,我不禁笑了,难怪她昨日反应那般激动呢!原来是以前曾经受过惊吓,那一刻,她一定是吓坏了吧?感觉死亡在向她逼近吧!
只是既然知道死如此可怕,为何还要心存恶性,妄顾他人性命!我心中冷道。
还未走入正堂,就听到里面嫣嫣细语,一片喜庆祥和。
只不知当中真心笑的又有几个?我心中忍不住要问。
越是离冷紫华越近,听到冷紫华那得意洋洋的声音,我心中的恨就越深。原本强忍的怒恨似乎喧嚣着全要跑来一般。
我深吸了一口气,只在心中说着忍字。
长长的水袖翻过脸庞,想象着曾经在戏台上看过的川剧变脸。
而自已,此刻也是在变脸。
水袖落下,已经是一张喜笑的脸。面具上的柳芍药,看不出一丁点儿怨恨,一丁点怒意。
我踏入堂中,笑语说道:“看来妹妹是来迟了,这屋里好热闹啊!”
冷紫华正坐于梨木椅上,一袭水色柔软罗裙,手中捧一杯荼,看见我来,脸上原本喜庆的表情骤变:“你来作何?”
“玉妃娘娘这话说得奇了?我与嫣修仪妹妹是特意过来给玉妃娘娘贺喜的啊!贺喜娘娘喜得贵子,这在场众位姐妹那个不是来给娘娘贺喜的呢!”喜姐姐怕我难堪,赶紧接了她的话,反问去。
她只冷哼了一句:“贺喜!”
“嫣修仪的贺礼本宫可不敢收,免得等下遭了害还不明不白呢!”她语气尖锐。那还见得平日的高傲清高。
我心中不免要笑了,这个冷紫华,最近是怎么回事呢?
平日里那份装出来的傲气与高贵都往那儿去了?难道是昨日的落水真是把她吓着了。连带着把平日那张华贵的皮也忘记带上?
我不动声色。只告诉自己不能发怒,一定要忍辱负重。
只静静看着她。
这时皇后开了口。
“玉妃,你这是怎么了,怎的说出这样的话。完全失了身份,可要让人笑话了!”皇后听完对着她训道:“昨日的事哀家也听说了,那事如何能怨得嫣修仪,你如今有身孕了,情绪难免浮躁,这个众人可以理解,但是万不可伤了姐妹间的情份,再说了,嫣修仪还是你的亲表妹呢,当初,不还是你引她进来的。”
“这、、、”冷紫华被皇后说得哑口无言,只恨恨着一双眼坐在那儿。
是啊,这一切一切皆是她自己招惹来的。若非她心思恶毒,行事狠辣,杀害我父母、欺骗我入宫,毁了我一家人。
又怎么会如此。
此刻她怕是无言以对了。
她一定以为昨日推她下水之事是我设计指使的。只是她不知道,恨她的人太多了,我只不过随意起了一个头,便有人动手。
不过只是她还算聪明,没有说出昨日是被人推下水的。
若是她说是我指使他人推她落水,这样的话只怕没有人会相信。而且当时人众多。并没有人看到媚容华推她落水。唯有喜姐姐站得近,而且是练家子,方才看到罢了。而喜姐姐,是万万不会出来作证的。
这样只会让人以为她是无理取闹,恶意诬蔑的。
我只是淡笑,轻轻取过兰平为我准备的礼物,一条如意玲珑金链子,坠子上嵌一尊白玉观音,玉质温润,通体透明,而且这观音是国中好手刘采子所雕的最得意之作。
不只价值不菲!而且举世无双,一般人是要不到的。
所有人看了都是吓一跳。谁也知道我与冷紫华如今的关系是并不好的,那里想到我会送如此贵重之物给她。
我偏偏就要让人吃惊。
让别人越是猜不透,越是要忌我三分。
“这条如意链子是妹妹最爱之物,送予姐姐保平安!昨日之事实非妹妹本愿,还望姐姐大量,莫再气了,肚中龙儿要紧呢!”我笑得一脸娴慧,对于她的厉言,只若未闻。
她只拿一双杏眼看着我,满脸不解。既不接过,也不推辞。
就那样子僵在那儿。
我从红绸盒子里取出链子,轻轻向她走了过去。
她吓了一跳,慌张倒退。
我只在心中暗自好笑,胆从恶边生,杀人的胆子都有了,此时何须怕我?!
众目睽睽之下,我还能如何啊。
转首见众家妃子皆是双眼盯着我,不明我意。
我只笑着立于她面前,樱桃小口轻启:“妹妹为姐姐戴上。”温柔而亲切。
说完径自伸手为她戴,我见她站在那儿,避也不是,脸上阴晴不定,只是看着我。
待到我为她戴好,她紧绷的脸庞才稍稍松懈了下来。只是看着我一脸古怪,又惊又疑。
我笑笑,发现自己突然爱上了这样捉弄人的感觉,就像――猫捉老鼠。
“呵呵!姐姐人美,戴着更显漂亮!”我忽然天真般地拍手称好。清脆的声音、响亮的掌声,在静谥的堂中听来显得异常的清楚。
一字一字。
她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何用意?”
“难道妹妹送礼物给玉妃表姐还要有用意吗?”我故意问,明明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偏生脸上还是笑若灿花:“那玉妃表姐认为妹妹是何用意呢?”
便是要你惊疑,夜夜睡不好觉。
她不好说什么,只重新坐回了梨木椅上,似乎又回到之前那副做作的清傲模样:“那本宫可要谢谢嫣妹妹这份大礼了!”
“玉妃表姐说这话便见外了!”我也对着她客气地说,又接着道:“下午小厨子做的松花糕很爽口,甜而不腻,妹妹特意让他做了一盒带过来给姐姐尝尝。”
我说着拿出食盒里的松花糕,素手捻了一块给她:“姐姐尝尝?”
她厌恶而害怕地看了一眼,脸朝向一边:“你自已吃吧!我不想吃。”
我笑笑:“姐姐可是不放心。”说完就着手中那块糕点放入口中,轻轻嚼了起来:“这糕中没有下药的。怎么说妹妹也是你腹中孩儿的姨娘,又如何会心肠毒辣到害你腹中的孩儿。”
我这话可不是要与冷紫华较劲。我只是想挑起杜良媛的往事罢了。让她记得,前不久,她就是误吃了糕点才流产的。
也许吧!
我终究非善予之人。
未见到她之前,我尚且可以做到不忍伤害她肚中之子。可是当看到她洋洋得意的模样。我竟是无法忍受冲口而出这句话。
借刀杀人之计不想而出。
“妹妹说这话干嘛!”她声音清冷:“本宫只是此时没有胃口罢了,你先放着,我等会儿再吃。”
“这才对了,咱们身在后宫,政事上不能为皇上分忧解劳,至少要做到欢爱祥和,同心侍候好皇上,让皇上少操份心。”皇后坐在位上,笑得端庄道。
我依依谢过,温婉细言:“娘娘教导的是,臣妾与众位姐妹们一定会同心同力,尽心侍候好皇上,让皇上与娘娘少操份心。”
其它妃子也微起身同声应道。
“嗯,嫣修仪与众位姐妹素来就是这般懂事体贴。哀家也可放心。”皇后满意地笑着。
“皇后过奖了。”我笑了,脸上显得很是开心。又偏头问道:“刚刚未进门之际听到各位姐姐好像说着什么好笑的话儿,笑得开心?”
“嘻嘻,嫣修仪有所不知,刚刚皇后给咱们提到皇上年少那会儿的血气方刚之事,谈得有趣。”媚容华窃笑着道。
我“哦”了声,问道:“是何有趣之事?”
心里想着,等下该去给谨风请个安了。如今冷紫华有孕,他必定会时常过来。若是我再不知道主动多向他走近,未必不会被他忽略了。
皇后笑了笑,回忆道:“往事了,那会儿皇上还是太子,年少血气,哀家正怀了大帝姬,皇上欣喜无比,才一个多月而已,就总是趴在哀家肚皮上,说是听听孩子的声音。哀家同他说听不见,可他总说听得见,只要得空,总是往哀家肚皮上靠。”
只听说皇上素来与皇后总是相敬如宾,并未有多少感情,而且自进宫之后也是给我这样的感觉,想不到曾经他们也有过一段幸福的情感。
想来谨风是极爱孩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