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林中玉一定很担心,所以片刻也不敢耽搁,用绝世轻功出了山谷之后与那侍卫会和,立刻催马往回赶,一路上穿山越岭风驰电掣。
吟香宫已经毁了,她也无可奈何,是因为她去晚了。但是她不能再错过哥哥,所以她一定要立刻赶回去,让他知道自己安然无恙,让他可以放心。
终于到了王府外,早有人迎候,与她同去的黑衣武士已经被她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林香月跳下马背的乃瞬间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震,眼前蓦地发黑,她强行压抑着胸中翻腾的血气奔了进去。
林中玉大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素色帷帐的纹路,他保持着这个动作已经好几天了。虽然他非常非常的疲惫,但是却不敢闭上眼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去的凶险,但是他什么也帮不上她,所以他只得静静的等着消息。
他生怕自己闭上眼睛之后就再也睁不开,所以他一刻也不敢懈怠。不知道如此过去了多久,他只是觉得眼前什么都开始模糊起来,只有那一抹恍惚的素影。帷帐的纹络已经看不太清楚了,模糊成了一片恍惚的惨白。
天地间一直都是安静的,当然不是真的安静,而是在他的世界里,因为他所有的神识都已经跑的很远了,都在等着她的消息。
隐约中似乎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那声音像是敲在他的心头一般。林中玉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没过多久,‘吱呀’一声门开了。
“林姑娘,你终于回来了?”是房中侍候的丫鬟的声音。
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林中玉想要侧过头,但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太久,他的脖子已经有些僵硬了,竟然转不过去。
他拼命的将眼睛转到了一边,恍惚中看到林香月大步走了进来,一身风尘,衣衫染血,这一定不是幻觉吧!他努力的去对抗者脑中的晕眩感,使劲的睁大了眼睛,但是却依然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只是感觉到她似乎异常疲倦虚弱。
“哥哥,你放心吧,我回来了。”她无力的伏倒在他身边,抬手摸索着触着他肿胀的双眼,缓缓道:“你休息吧!”
周回雁正在整理文书的时候,听到有人前来通报说大公子来了。
他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出去。
龙非一身黑色束腰长袍,更衬得那脸色苍白如雪,双眼漆黑如墨。
“公子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周回雁走上来拱手道。
龙非也不和他打哈哈,皱了皱眉有些担心的问道:“吟香宫那里怎么样了,有消息诶?”
周回雁爱莫能助的摇头道:“这个在下还真不知道,燕总管就算传信,那也是传给主公的,不如公子去问主公,或许会有所收获吧!”
龙非点了点头,当即离去。
“哦,你倒是挺挂心的啊?”临江王放下手中的狼毫,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龙非不由得拧眉道:“我已经做了你的事,现在到了我的事,难道还不能过问吗?”
临江王笑着道:“你自然有权过问,但是燕伯最近没有传信回来,不过我的客人自发要去吟香宫相助,今天已经回来了,至于情况如何,本王现在还不得知,你要是实在等不及,那就去欢宜阁问问吧!”
然后随口嘟哝了一句道:“我就说过你应该与我的客人多接触,你还不信,怎么样,现在不是有事了吗?”
龙非咬了咬牙,一边往外走一边没好气道:“真是幼稚。”
临江王却是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谢英与少林寺僧侣连夜赶路,这一日终于到了百花谷外,第一道山门已经被炸开,周围都是山石碎块,狼狈不堪。谢英不由得大惊道:“我们恐怕来晚了。”一行人都不敢懈怠,随着他展开轻功向前疾奔。
到了第二道山门前,却见此处不但被炸开了,而且那些碎石巨岩竟然与高峰上滚落的冰雪一起封堵了山门,竟如同忽然移过了一座下山一般!不远处一个神情威严的老人正指挥着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在挖路。
谢英忙赶过去拱手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可是前来相助吟香宫的?”老人回头望了一眼,却见一个面目俊朗、温文儒雅的年轻公子正带着一群僧人走过来,想必也是吟香宫的援兵吧!便回礼道:“;老朽是受人所托来相助吟香宫的,但是怎奈谷口被封,土石皆已被冰雪冻结,我们来了好几日,却始终无法挖开一条路,不过现在也了。公子是什么来头?”
谢英不由得大喜,道:“在下是吟香宫弟子谢英,有劳前辈了。”然后正准备转身让大家一起帮忙,这才发现身后早就空了,那些少林寺的僧人早就上前去相助了。
人多力量大,不到半晌就已经挖通了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
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一片狼藉,想来是那些武林人士曾经再这里安营扎寨过。除了遍地狼藉之外,竟还有不少人的尸体,大都是雪崩之时被巨石砸死或者因重伤不治而死的。
“请大家随我来,很快就到百花谷了。”谢英带领众人奔到了百花谷的那座山壁前,运起内力启动机关,就听的轰隆隆巨响,那山壁裂开了一道巨缝,但是众人还没有来得及进去,就听的人声喧嚷,一大群人正从百花谷冲了出来。
谢英忙大叫道:“站住!”
逃出来的人不由得好奇的一看,却见一个老人与一个年轻公子带着两拨人烂仔外面,不觉都是大惊。谢英见这些都是残兵败将,不由得大喝道:“吟香宫到底怎么样了?”
“吟香宫毒辣阴狠,伤我武林同道无数,早就该灭了。”柳怀恩缓缓走了出来。
此刻这伙人都已经是亡命天涯了,哪里还管其他,二话不说扑上来就与这些拦路的斗在了一起……
但是结果毫无悬念,惨败的一塌糊涂。柳怀恩仗着一把湛碧宝剑,率着几十名蚕箔狼狈逃走。
那老人所带的部下并不多,但是个个骁勇善战,勇悍无比,竟然不像是寻常武林人士。谢英不由得心下疑惑。
进的百花谷,就见到处残迹废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们一路往前,竟然不见一处完好的房屋或者一个活人。
不多时,谢英已经领着大家到了紫竹林外。看到这番惨境,谢英竟是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同行的少林僧侣也都是满面悲悯,痛惜不已,终究还是来晚了。
到处都是吟香宫众女的尸体,谢英看到不远处倒着东方雪和萧玉寒,忙扑了过去,东方雪还有气息,但是萧玉寒却早已气绝身亡。
谢英万分悲痛的扶起东方雪唤道:“师叔,师叔,小师叔?”
那老人走过来给她号脉,缓缓道:“谢公子莫要悲伤,这位女侠并无性命之忧。”
谢英在萧玉寒的尸体附近竟然发现了月光剑的剑柄,不由得惊异起来,难道林香月也来了?但是在四处搜寻之后,除了发现柳湄兰的尸体,再也没有其他熟悉的踪迹。
少林子弟和那老人带的属下在到处寻找还活着的人,谢英却是一步也不敢离开东方雪,一直守着她直到她醒来。
“师叔,师叔,您醒了?”谢英见东方雪终于醒来,不由得大喜过望。
东方雪终于看清了对方,不由得很是激动和欣慰,缓缓道:“你们果真不愧是你师父的好徒弟,在吟香宫有难之时能够回来。”
“师妹是不是也来了?她人呢?她没事吧?”谢英很是担心的问道。
东方雪点了点头,道:“是的,月儿在最后关头来了,但是她……竟然不认识我们了。”
谢英点头道:“我知道,她并没有死,只是病了而已。那么现在呢?她去哪里了?”
东方雪道:“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谢英请少林寺的众僧以及那老人的属下帮忙将百花谷内那些武林人士的尸体都堆集起来一起火化,然后经骨灰撒在了百花谷外的那片空地上,或许很多年后他们的后人回来祭拜吧!但是他们终究是覆灭吟香宫的仇人,绝不可以葬在百花谷之内。
少林寺僧侣为那些人做了一场法事,超度亡灵。
大家齐心协力,将山谷中的焦土废墟清理干净。
最后少林僧侣辞别谢英,离开了百花谷。那个老人也带着下属离开,谢英请问他的名号,他却执意不肯讲,谢英万般恳求之下,他只是无奈的说道:“我们也都是奉命行事而已,你就算知道了我们的名号,又有什么用?”
谢英自然要追问他到底是受何人所托,老人最终拗不过他,却也看出此人心底良善,绝非一般善恶不分的糊涂人士,便说出了真相,“我家公子就龙非,谢公子想必知道他吧?我知道很多人都对他误会很深,但他其实也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本来他要亲自前往,但是他有伤在身行动不便,所以只得让我们前来。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许多意外,公子下令势必保住吟香宫一草一木不受损,我们却是……有负所托。”
谢英却是一下子怔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龙非!
老人临走之时在外面的山壁上留下字迹为证,随后带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其实谢英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师兄,对于他的人品德行一无所知,而吟香宫的人对那个人也是讳莫如深,所以他根本就无从了解。但是从林香月对那个人的重视程度来看,那个人肯定不是一无是处的吧!
武林江湖的他如何臭名昭著,但是能在师门危机时刻还想法营救的人,就绝对不会是无可救药的恶人吧!
紫竹林深处建了一座祠堂,用以纪念那些牺牲的性命。
清风袭来,拂动着低垂的黄幔,宽阔厚重的神龛上,排列着无数光洁的白色瓷坛,它们周身雪白,缚着黄色的缎带,缎带上写着主人的名字……
谢英看到这些时,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伤,心里似乎一下子被掏空了一般,没有了着落。
他忽然很想回家一趟,既然已经到了吟香宫,那么也该回家去看看了。自从拜月教解散之后,山上就没有多少人了,半山别院大概就剩下鸿姨和母亲以及几个仆人了吧!
这几天来,他一直都是缓行,并不急着赶路,但此时想到离家越来越近,心里竟涌起了一股火热。他从来都不是个浪子,所以也从来都不会感觉到浪子的寂寞,但是这一刻,他忽然好想飞奔回去。
这条山路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但是这次走到一半的时候却忽然迟疑了。他一定是走错路了吧?因为昔日的山峰不是这样的,仰起头就可以看到苍山负雪,阳光下映照的格外瑰丽夺目,但是此刻仰头去看,却是如同折断的宝剑一般苍凉寂寥。
他忽地发疯一般展开轻功朝半山别院奔去,远远的就看到断垣残壁,惨不忍睹,那曾经巍峨的高墙早就坍塌了,大片的建筑仿佛被移位了平地……
“娘,娘,娘……”他大声的叫着,但是回答他的除了无尽的寂寥之外,什么都没有。那一瞬间,仿佛天一下子天昏地暗起来,他跌跌撞撞的往那小楼前跑去,泪水早就如同决堤一般滑落下来。
哪里还有小楼啊?除了遍地狼藉的废墟,什么也没有了。
那次雪崩的时候,就已经出事了!
当时夫人正在房中和鸿姨说话,却忽然听到一阵阵巨响,然后就是地动山摇,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整座下楼就已经摇晃着坍塌下来。天灾,往往是比人祸更加可怕,更加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