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何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的长发已经及地了,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变化,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那么多年!
在这片竹林里,一切似乎都不存在,除了自己,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日暮时分,她倚在门外青竹前,一曲既毕,缓缓放下了玉箫。
正欲转身入内之时,忽然感觉到竹林里似乎有陌生的气息。
这些年来,这里一直是死一般的沉寂,所以即使一个人的脚步声她也能立刻分辨出来。
怎么会有人呢?当年玄元大师离开时说过不会有人来打扰她清修的,这些年也都是人迹罕至,那么如今又是什么情况呢?
不知道为何,明明已经心如止水的她,这一会儿竟有些紧张和塔特。
她听到地上落的竹叶被人踩踏而发出的轻响,她甚至能从那脚步声中听出来人和自己的心情一样,甚至更加忐忑和紧张。
她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玉箫,听着背后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
她看见一个男子负剑而来,一袭素色的宽袍,笔挺的腰间扎着墨色的束带,和着袍角一起在风中翻卷……
他的身俊挺颀长,大步穿过竹林走了过来,但是头却一直微微低着,所以她看不到那个人的相貌,但是……
即便那人不再一袭墨色般深浓的黑袍,即便那个人不再有满身的冷冽和忧郁,即便那人没有抬起头,她,终究还是认出来了。
那一刻,他缓缓抬起了头,眼神寂静而辽远,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她抬手拂开了被风吹起的发丝,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了他深邃漆黑的眸子里。
她于是便微微笑了一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笑过了,几乎忘记了该怎么笑。但是再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就忽然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凝望着对方,似乎隔了千年的离别一般。谁也没有说话,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什么语言都是多余的。
他不是个多话的人,而她,却因为久不开口而仓促之间忘记了语言。
龙非在她面前三步处停了下来,静静的凝望着她,不知不觉已经泪盈与睫。
梦中之人出现在面前,他只需要上前一步便可以触及到她。但是心底却闪现出没来由的害怕和惊恐,生怕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这些年的苦苦等待不就是为了此刻的相逢吗?
而真正见到的时候,却忽然间不知所措起来。
她的笑如同花朵般层层绽放,渐渐将他心底的忧伤和疑虑一点点化去了。
是何时突然决定回来的呢?
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就是有一天早上醒来,忽然好想回去见她一面,哪怕是偷偷看一眼也好。
回到中原之后径直奔去洛阳打探他们夫妇的消息,却猝然得知当年那场婚礼根本就没有如约举行,新郎第二日就暴死,他的坟墓就在城外。而新娘自那以后不知所踪,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已久。
彼时他心惊胆寒,竟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而他,一直都以为这些年她都在和别人双宿双飞,直到那一刻才明白,原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太过害怕与她相关的消息,所以从来不敢去打探,也从来都在回避!
他去了城外,果真找到了墨星剑苏定的坟墓,那一日,恰逢状元令下的几名豪侠前去祭拜,而他虽然早就离开了中原,但还是被认出,之后发生了一场恶斗,状元令下的六名豪侠合力将他制服,带到了每年他们相会之地 。
也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南宫流星,最后误会冰释。
而他也接受了南宫流星帮忙寻找林香月下落的建议,毕竟,这种事,还是人多力量大。
最后,用了好几个月的消息,状元令中终于有人探得八年前林香月最后一次出现在少室山的消息,因为有樵夫恰好看到一个骑着白马的白衣女子去拜山,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而她的白马就在山下徘徊……
“龙非!”她挣扎良久,终于唤出了那个名字,如果这个世间还有一个人能找到他,那么一定是他。
她往前踏上三步,走过来缓缓抱住了他。
他还是那么瘦,腰背后的骨头硬的扎手!
八年不见,依然是那样英挺冷峻,但是他的脸上终究还是染上了风霜和沧桑。
这些年来,这两个字一直都在心头翻滚萦绕,但却始终无法说出口。本以为那就如同两根尖刺,只得横亘在心头,再也不会有吐出来的一天,但是、但是他最终还是来了。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我找到了解你体内寒毒的方法。”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然后那双强劲有力的手臂便紧紧揽住了她的身子,这个拥抱,虽然隔了八年,但是竟还有些熟悉的意味。
闭上眼睛的时候,私下里万籁俱寂,耳边似乎有习习的清风吹过。
这个男人,是她此生最难以割舍也最重要的人,本以为此生再不会有交集,但是,天可怜见,竟然让他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这一刻,只觉得往事都如云烟,只有面前这个男人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
她的额头触到了他脖颈下的肌肤,温良如玉,但是相对于她的冰凉来说,依然算是温暖的。
忽然间想到了当年离开之时外公说的话,她寒毒入体,时日太长,已经侵入了血脉,因此不能与人过长时间相处,身上的寒气会伤到对方……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微微一震,然后立刻退后一步离开了他的怀抱。
龙非有些许错愕,竟是一下子想到了当初在洛阳莫愁湖畔她离开自己怀抱时的情景。
“我如今这体质……不适合于别人太过靠近。”见他脸上露出哀伤和无措,她忙解释道。
“没关系,我会让你变成正常人,以后可以感受到温暖。”他明白过来,上前一步揽住了她,下一刻,林香月只觉得身子一僵,眼皮越来越沉重,竟是再也支撑不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