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妃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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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从书房出来,径直去了卧房。

远远的,便见夏香还恭敬地站在门口,见我过去,忙行礼道:“娘娘。”

我微微点头,看来殷曲还没有出来过。夏香帮我轻将门打开,我抬脚进去,房内的光线幽幽的,映在他的侧脸,恍惚中,只觉得更加忧郁起来。

悄然走过去,只听见了他沉沉的呼吸声,龙涎香的味道仿佛是他周身的屏障般,圈圈缠绕……

坐在床边,伸手去轻抚他紧皱的眉头,看来是真的累坏了,不然怎的连睡着都不曾将眉头松懈一下?

“恩——”殷曲忽然哼了一声,我忙缩回了手,以为他醒了。可是他却只是侧身向内,依旧熟睡着,微微抖动着睫毛,想来是做梦了。

探过身,将被子拉过他的肩,仔细地掖好被角。微微叹一口气,谁说高高在上的帝王就是万能的呢?瞧见殷曲现在,不过是个疲惫了几日睡不好觉之人罢了。

直到过了午时,殷曲才悠悠地醒来。

见我仍坐在床边,俊眉轻皱,语气略带责怪:“芙儿怎的还坐在这里?”

我扶他起来,笑道:“皇上莫不是糊涂了,睡在臣妾的房间,竟还问起这般话来了?”

“朕哪里就这般糊涂了?朕是怕你累着。”他说着,看着我,眸中星星点点,泛着柔情,嘴角上扬,带着笑意。

恁般温柔无边……

我有些尴尬,却是拼命地想要逃离,低头转口道:“皇上可要起身了?”

他轻轻地“唔”了一声,一手却扶额,揉着太阳穴。

我忙问道:“皇上怎么了?可是睡得不舒坦?”

他摇头,给我安心地一笑:“不是,只是最近头有些重。芙儿可用过午膳了?”

他不说我倒还真没有想起来,这一说倒是觉得饿了,略微尴尬地笑道:“皇上也饿了吧?”

闻言,他的眉头竟皱得更紧了,竟有些生气地道:“胡闹!你有了孩子了,怎么能不吃呢?”他忽然扬声道,“来人啊!”

“奴婢在。”夏香推门进来,在殷曲面前跪下道。

殷曲一脸的铁青,厉声道:“混账!主子不用膳,你们做奴婢的就由着她?如此失职,朕,定要好好责罚!”

“皇上!”夏香忙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我有些吃惊,不过是晚些用膳而已,殷曲居然如此动怒。看来他真的是很在乎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心里泛着酸,竟吃味起来……

“皇上!”我拉着他,“不怪她,是臣妾想与皇上一道用膳的。”

“芙儿,你……”他还是生气着。

我抢先道:“除非皇上是不想与臣妾一道用膳。”

他嗔怒地瞪我一眼,我故意不看他,朝夏香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传膳!”

夏香似恍然大悟,忙道:“谢皇上,谢娘娘!”说着,退出门去。

扶殷曲起来,伸手去拿靴子,却被他拦住了,将我拉至一旁,轻声道:“你不方便,朕自己来吧。”

看他自己弯腰穿了靴子,我忽然便想着,若我不是有了身孕,殷曲他……还会如现在般温柔地待我么?

手,落在小腹上,孩子啊……对于我来说,究竟是福是祸啊?

起身,在衣柜里找出一件披风,给他披上。睡了这么久,又未曾脱了外衣睡,若不套上些衣服,定是要受凉的。

殷曲忽然抓住我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许是睡在久了,他的脸颊染上了一抹淡雅的玫色,“芙儿。”他轻声叫我,伸手将我拦进怀中,“在你这里,朕觉得好舒坦。”

我笑道:“皇上今日是怎么了?”今日的殷曲好奇怪,异常的话,异常的行动。

他不说话,抱着我。

我不动,任由他抱着,安静地靠在他身上。

内心却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宛若感受着微微的痛,一直蔓延至全身……

……

与殷曲一道出了房间,厅中,午膳早已经准备好了。宫女太监们恭敬地垂手站在一旁,等候我们使唤。

殷曲似乎很高兴,完全忘记了方才在房内甚至还发过火。夏香抵着头,似乎有些拘谨。

他体贴地为我夹菜:“芙儿,当多吃些,朕瞧着你,似乎又瘦了。如今不是一个人了,切不可任性了。”

瞧着他温柔的表情,我的心……仿佛会随时沉沦……

忍住苦涩,强颜欢笑,咽下去的,却全然无味。

才想起,这么久了,我还是头一次与殷曲一道吃饭呢!这样温馨的场面,像极了……寻常的夫妇啊!

忍不住,居然落下泪来。

“芙儿……”殷曲紧张地过来,扶着我的肩,柔声问,“怎的哭了?”他的语气软软的,满是心疼。

天啊,殷曲,求求你,不要……如此对我,可好?

你可知道,你越是这样,我的心会越疼……

温柔的惩罚啊,比任何酷刑都要残忍!

他xiu长的指划过我的脸颊,抹去我的泪,留下的,是丝丝冰凉……他指尖的温度,带着我的心,跟着……若微微冻住的疼痛感,叫都叫不出口。

“臣妾只是……”眼泪望着他俊美的容颜,“只是想起皇上说的话,我们现在,就如寻常百姓家的夫妇一般……”不知为何,话至最后,竟如嘤咛般,骤然低沉了下去。

心里在作祟吧?

可是我究竟是真心想与他这般说,还是只是为了敷衍他的话呢?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啊!

殷曲听着,缓缓地笑起来,皱起的眉头舒展了,眸中一片盈盈是色彩,晶亮得仿佛要撒下星尘一般。靠着我,启唇:“原来芙儿喜欢的是这般……朕,知道了。”

没有说得通透,便是这般朦胧的色调。落在我的心底,却是隐隐的清晰起来,读出了他的味道……

……

宫女们过来收起了盘子与碗筷。

殷曲执了我的手,道:“朕要过慈宁宫一趟,芙儿也一起去吧。”

我亦不多言,只轻轻点头。

过了慈宁宫。

门外的传报太监尖声道:“皇上驾到——贵妃娘娘到——”

一路上,到处都是“皇上万岁,娘娘千岁”的请安声。

一直到内厅,隔得老远,便看得出今日的慈宁宫热闹得很啊!

入内,大家互相见了礼,待殷曲上坐了,其余之人才坐下。

我的目光走了一边,呵,不知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差不多都人人到齐了。淑妃,周美人,赵筝,居然连忻茗都来了。

悄悄打量着她,虽然有些憔悴,不过比之上次哭闹之时来的好多了。偶尔向我这边看来,还能俏皮地朝我笑了,我心下也算放松了几许。

赵筝悄然地挨过来,挤挤我,笑道:“我说呢姐姐怎么不来,原来是与皇上在一起啊,哎,让人好生羡慕呢!”

“坏丫头!”我偷打了她一下,她倒也没躲,一个劲儿地嬉笑着。

殷曲倒是不避嫌,笑道:“朕下了朝去了贵妃那里,便一起用了膳,一道过来了。母后,今日这么多人,您总不再说清静了吧?”

太后倒没有计较,笑道:“不清静,不清静。不过哀家说啊,你们一个个的要么都不来,要么一块儿来,可是耍着哀家玩儿的?”

“太后说笑了,可是在怪臣妾们不孝顺呐!”淑妃说道,话虽是玩笑般的说着,可是眼神在看向我的时候,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似一把锋利的刀,直直砍过来。

太后我目光落在我身上,自然没有计较淑妃的话,只管道:“静儿就会曲解哀家的意思!呵呵,哀家是想说,等着日后有了孙儿,随你们来不来,哀家都孙儿陪着,才不会无聊了!”

我只觉得身子一僵,又是孩子啊……

赵筝雀跃地道:“那太后也不去梵佛寺了么?”

心里感叹,赵筝到底还小,心思没有那般全面。如今是朝政动荡了,太后才会暂且留在宫中,等稳定了,她那般向佛之人,何言不回啊?

果然,听太后道:“等贵妃诞下孩子,哀家自然要回梵佛寺还愿啊!希望佛祖啊,保佑我们殷家子嗣繁荣啊!”

底下的嫔妃一个个都是脸颊红红的,唯独我,虽是自己瞧不见自己的脸色,却也隐隐觉出了苍白。

孩子,如今是我心头的一根刺,她们越说,我越痛,越不安……

殷曲的神色有些惊慌,起身大步下来,关切地问:“怎么了?脸色忽然如此难看?”

听殷曲这么说,太后也着急了:“来人,快宣太医!”

我才回神,忙道:“太后不必,臣妾不过是觉得累了。”

“芙儿……”殷曲的眼中藏着心疼,“早知道朕便不把你带过来了,这便找人送你回去吧。”

我点头,只想快点离开。

一直沉默的忻茗忽然开口:“皇兄,忻儿陪皇嫂回去吧。”

太后愣了一下,终是道:“也好,忻儿陪着,哀家也放心。”她又向我道,“贵妃若身子有何不适,定要宣太医来瞧瞧。”

“谢太后挂心,臣妾知道。”由忻茗扶着起身,“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走出慈宁宫,好长一段路,方觉刚才压抑的气氛才缓缓消去,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胸口也不再那般闷闷不堪了。

忻茗担忧道:“可有好些了?”

我点头。

她又道:“其实忻儿知道,皇嫂只是不喜欢那样的氛围,才会觉得不舒服的,对么?”她叹一声,“也难怪我母后,皇兄登基三年仍未有子嗣,她也是心急了些。”

我吃惊地望着她,忻茗以为是他们太过关心我腹中的孩子才惹的我不快。其实她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呢?

只是不想再回到这个话题上,轻声道:“婚期似乎定下来了,忻儿可曾知道?”不管怎么样,她迟早是要知道的,趁现在,我也许还能劝劝她。

方才她提出要送我回宫,其实我已经猜到她的用意了。

她顿了一下,咬唇道:“皇嫂可否先不回宫,忻儿有些话想与你说。”

我微笑着点头:“我也正好有话要与忻儿说,那么……”抬眸望去,指向前方,“我们便去亭子里坐会儿吧。”

忻茗的脸上带着释然的神色,坚定地点头。

今日的阳光很好,不刺眼,洒下来却是密密的,温暖无比。亭中,映射着五彩的光,偶尔几只不怕寒的鸟儿,飞落下来,叽叽喳喳地叫着,声声悦耳。

忻茗扶我坐下,她挨着我,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拉着她的手,道:“忻儿还对和亲的事情耿耿于怀么?”

她竟出乎意料地摇头:“不,忻儿已经答应了,正因为如此,我皇兄才发了同意和亲的诏书。”

“忻儿你……”着实吃惊,她居然会自己愿意了。

她苍凉一笑,眸中染着落寂:“以前是忻儿太过天真,太过任性了。那日对你还是那样的态度,忻儿觉得好过意不去。”

“忻儿……”我握紧了她的手,安慰着她,“我早就忘了。”

她忽然落下泪来,抬眸看着我,声音幽幽的:“皇嫂,你告诉我,子商他……心里可曾有过心爱之人?”

一句话,让我的心跟着漏跳了半拍。

他……心爱之人……

眼眶一热,泛出了晶莹,我哪里知道呢?他心里的人……

眼前闪过那日在憬园他重病昏迷时的一声“妁儿”……

是我吗?我都没来得及问……

“皇嫂怎么了?”忻茗疑惑地看着我。

我才觉出自己的不妥来,忙低头拭泪,道:“忻儿啊,事已至此,无论他心里的人是谁又怎样呢?不如不知……”

忻茗愣住了,半晌才道:“我与子商终究是有缘无分了,呵,是啊,知不知道又如何啊?或许……还不是我呢!”她的话,夹着低低的自嘲,更多的却是无奈。

不是她……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

瞧见她深吸了一口气,擦去面颊的泪珠,仍是一脸忧郁:“皇嫂,忻儿以前不懂事,以为什么事,只要发发脾气皇兄与母后就都会依着我。那次要嫁子商是一回,他们都允了。这次不想和亲又是一回,每次瞧见皇兄的忧虑,其实我都好内疚的。可是我就是要强着,孩子气地等着他们妥协。也……从来没有理会皇兄的辛苦。那日甚至还去了皇兄的御书房大闹一番,我知道皇兄他心疼我,舍不得骂我,只是不停地劝着我。皇嫂,我真的很混账啊,都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虚弱,还说了很多气他的话。”

她说着说着,哭得更厉害了,颤抖着:“我根本不知道他几日未曾合眼了,当皇兄晕倒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真的好怕好怕啊!我都不知道皇兄为了我想尽了一切可能的办法,可是我还是那般不懂事……”

我紧张地抓住了她的双肩:“皇上……怎么会忽然晕倒呢?”

自己有些微愣,为何听说他晕倒我会……这般心急?仿佛心脏也要窒息了似的。

“太医说他连日来都太过劳累了,皇兄怕你们担心,嘱咐我谁都不要说,连母后都未曾知晓。”忻茗还是满脸愧疚之色。

难怪今日见他气色如此差,他竟都不曾对我说,为何还能那般温柔地对我?

心底原本坚强垒筑起来的冰山一角,瞬间塌了方,只因……想起了他那时的温柔。

忻茗俯身抱住我,哽咽道:“此去云国,我与子商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他日皇嫂见了他,代忻儿问他好吧。忻儿还放不下的,便是我皇兄了,他从小就这样,有什么喜欢藏在心里,总是想自己去承受。可是如今见了你们这般,忻儿也是好高兴的。如此……忻儿也就放心了。”

“忻儿……”叫着她,也哽咽起来。

她说……放心了。

可是我对殷曲,是……爱吗?

心,乱如麻……

神,绪不宁……

还有洛子商,忻茗可知,我与他也是……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滚烫的泪珠划过脸庞,瞬间变得冰凉无比,心,若被蛰过一般,狠狠地,连续地,疼起来。一番一番,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永无止尽……

忽然,听得“扑哧”一声,抬眸,见方才听于亭子一侧的那对鸟儿,只剩一只,抬头仰望着天空。小小的翅膀扑腾着,却迟迟没有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