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去博物馆看梵高展吗?"莎拉问。
她们结伴前往。博物馆里空空荡荡,温度低冷,莎拉沉迷于画作中。她们观赏的进度很缓慢,艾比兴致勃勃地细究每幅画的细微之处,莎拉则因为大肚子而行动困难,减慢了走路的速度。当她们逛完一间展览室,准备走进另一间时,艾比忽然抓住莎拉的手臂。"走这边。"艾比语气坚决地说,带着她往另一边走。
"可是这边我们还没看过。"莎拉提出异议,艾比抓得更紧。
"艾比,是你吗?"
艾比转身,微笑,眼前是一个莎拉不认识的女人。"真的是你!"那女人说,她的眼神下移到莎拉的衣服,还有她隆起的腹部。"这是你女儿吗?"她的眼神闪烁。
"莎拉,这是玛姬·米勒,我的病人。"
莎拉伸出手,玛姬用力地跟她握手。"我听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事!"她说,"我正要去咖啡馆。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我们很想去,但是我们快迟到了。"艾比回绝。
"啊,那就改天吧。"
她们站在原地看着玛姬离去。"别担心,"艾比小声地对莎拉说,"我会想个说法圆过去。"
这场偶遇毁了那天的行程,她们打道回府。莎拉走进屋里,艾比看着莎拉那天早上扔在椅子上的衣服,拿起来抚平。"把衣服挂好只是举手之劳。"艾比说着。屋里每件事物似乎都在提醒着莎拉做错的事。她想逃到伊娃和乔治那儿,那里的一切都是好的。在那儿,伊娃会郑重地向其他人介绍莎拉。在那儿,欢笑充满了每个角落,而她是这一切欢笑的来源。
"我要出去一会儿──"她开口说。
艾比惊讶地看着她,"就这样跑过去?不先打个电话知会他们吗?"
"他们说我不用这么做。"
"你简直把那里当作自己的家。我不相信他们真的喜欢你这样。"
"没错,他们确实喜欢。"她坚持。
"你一副爱上他们的样子。"
"也许他们也爱上我了。"莎拉说。
艾比板起脸,"我们今天要早点吃晚餐,"她低沉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帮我一些忙。"
她不想,但她觉得自己应该帮忙。因此她跟她妈妈一起站在流理台前,心里想着她跟伊娃做面包时总是互相嘻闹,而现在她在这儿,沉默地跟她妈妈一起做饭,揉着做披萨用的面团,切着青椒和洋葱,并且把起司弄碎。稍后在晚餐时,她坐在餐桌旁,想起她在乔治跟伊娃的家吃饭时,每个人都抢着说话,但在这儿,只有叉子的铿锵声是主角,这个声音让她抓狂,也让她更加无言。"妈?"她脱口而出,但艾比走进厨房拿汽水。"爹地。"她叫着,但杰克回给她那个意味深长又充满悲伤的眼神,令她胆怯。
以前,莎拉仰赖她爸爸为她处理一切事务。她小时候每件事都找爸爸帮忙:娃娃掉了一只鞋、在屋里走失的昆虫、天空为什么不是绿的。要是有人对她摆脸色或骂她,她就跑到爸爸怀里。他曾为她买了件T恤,上面写着:"是的!我在叫我爹地!"她高兴极了,到哪儿都穿着这件衣服。八岁时,莎拉在浴缸里玩潜水艇,不小心弄断一颗牙齿,艾比当下从水里捞起那颗牙齿泡进牛奶里,并打电话给她的牙医老板,说服他立刻到诊所帮莎拉把牙齿接回去。"马上,"她催促说,"我们一秒钟都不能浪费。"艾比理智务实地处理,而杰克则是那个抱着莎拉并安慰她的人。
"那又怎样,只是颗断掉的牙齿,"杰克这样说,"至少不是颗破碎的心,对吧?"
嗯,她很清楚破碎的心,因为她好像已经伤透他的心了。当她把怀孕的消息告诉杰克时,他不发一言,只是安静地站起来,以一种仿佛不再认得她的模样看着她,然后拖着脚步走出后门,门在他身后砰然合上。当她终于鼓起勇气向外看时,她看见她父亲蹲在花园里拔着他心爱的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