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她朋友们的电话。朱迪·波特,她一起念书的伙伴,一个纤瘦、风趣、有着淡褐色头发的女孩。她们曾经一起花上好几小时相互出题目考对方,思考最具挑战性的那些问题。朱迪相信人可以创造自己的未来。"只要是我们希望得到的事,我们就可以做得到。"她说。朱迪的梦想是她们两个都上哈佛。莎拉的朋友都是聪明的女孩,懂得保护自己的女孩。她们吃药、或是用子宫帽、或是装避孕器。她们不会进行没做防护措施的性行为,因为代价太高──奖学金、好大学,还有一切她们所想要的未来。而如果她们因为愚蠢及运气不佳而月经没来,她们不会像莎拉那样,坐等着希望情况改变,拒绝相信事实。因为说真的,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莎拉身上,那个每个人都说最有可能以最优秀成绩毕业的女孩?不会的,她们会把问题处理掉,就像她们实验失败时会做的那样。她们去找好的医生做安全干净的堕胎手术,而她们当中某些人在当天晚上还出去跳舞,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她们不会频频回头。她们会变得更聪明、更坚强,并且继续前进。就在莎拉变得大腹便便、行动迟钝,而她的心和未来似乎也变得一团糟的时刻。
莎拉的室友开始打呼,又停止。突然,莎拉伸手拿起电话拨号。三个四、一个六、一个九。打给罗苹·欧帕林。罗苹曾经是她最好的朋友,就住在离莎拉家不到三条街的地方。她们以前老是腻在一起,什么都跟对方说,但是莎拉不能跟罗苹说她怀孕了,直到她的肚子大到藏不住。一个月前她刚好在街上遇到罗苹,罗苹看着她的样子仿佛完全不认得她了。"为什么你不信任我?"罗苹问,而当时莎拉只想着此时此刻的她能否信任罗苹,罗苹会不会说出去。还有这对她来说是否还有意义。
电话响三声后被接起来,"喂?"是罗苹的声音,但莎拉开不了口。
"保罗,是你吗?"罗苹说,她的声音带有一种莎拉无须费力辨识的全新语调。"爱你。小兔子。"罗苹小声地说,"甜心。"
莎拉挂了电话,紧抓着被单,告诉自己不能哭,然后她转身看着窗外。从这层楼看出去,只看得见对面另一栋建筑物在闪闪发亮。
再过一天,她就可以回家了。伊娃和乔治会把安带走,杰克和艾比则会带她回家。她将永远离开这间病房。一旦她安顿好了,她会出门搭火车,从她所在的布鲁克林镇坐车到伊娃和乔治住的沃尔瑟姆,仅仅只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她将每天跟他们一起度过,而两个星期后,乔治会回到牙医的工作岗位,她可以每天都跟伊娃和安在一起,帮她们做事,成为她们生活的一分子。艾比和杰克大可试着阻止她,也可以设法说服莎拉她的做法是错的,但是莎拉心中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在心里,她已经坐上火车,再转搭往威弗利广场的巴士,前往沃尔瑟姆。她将在特波勒路下车,走三条街到沃里克大道,沿着石板路走到乔治跟伊娃拥有明亮绿茵后院的家。邻居们都见过她许多次,他们都认得她,有些人甚至会向她挥手打招呼。她可以走进屋子,不用看就知道每样东西的位置,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当她踏入前门时,伊娃会对她微笑。莎拉只要看着伊娃,就能感觉到自己被爱、被需要,并且被重视。她觉得她已经做出正确的选择。无论其他人怎么说,伊娃跟她说的都是真的。
仿佛,她已经在那儿了。
03
伊娃和乔治在带安回家的那个礼拜办了一场欢迎宝宝回家的庆祝会。请了城里最好的外烩业者,《波士顿环球报》曾经称赞她用一片鲑鱼就可以变出神奇花样。他们也邀请了一大群客人,包括伊娃的挚友克莉丝汀、工作上的朋友、邻居和亲戚。乔治的父亲哈利从亚历桑那州远道而来,带着晒成茶色的肌肤,行李里满是礼物。他只打算待几天,因为家里厨房正在改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