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黑猩猩之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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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黑猩猩之屋(28)

它们受伤了吗?缺水吗?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不同等待场所的电视都循环播放了之前那天晚上那场爆炸的节目,里面还插了网上广为流传的那段视频。视频很短,而且总是在主持人的肩膀上面播放,尺寸很小。巴拉克拉瓦面罩后面的那张嘴在翕动,但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伊莎贝尔被西莉亚可能与爆炸案有关这件事吓坏了。虽然她对人类一直不太信任,但她格外相信那些矮黑猩猩的判断力,而它们都非常喜欢西莉亚。西莉亚在实验室结束第一天的实习以后,邦琦曾用手语说道:"西莉亚,爱!建小窝。快点,西莉亚来。邦琦爱。"时间缓慢流逝,又一天过去,在绝望的孤独中,伊莎贝尔内心悄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那是一种明知脱离现实却又抑制不住的渴望,因为彼得早已明确说过,伊莎贝尔的妈妈不会来看她。伊莎贝尔曾经零零碎碎地给彼得讲了一些自家的故事,但是既然他们俩准备结婚,她知道迟早需要将自己基因库里潜伏的内容向他和盘托出。到现在为止,彼得已经知道她爸爸离家出走,她妈妈酗酒成性,而且知道这两件事的发生顺序也许不是上述的那样。他知道她们家的福利诈骗。他也知道她的哥哥十五岁那年被学校开除,从那以后染上了无法戒除的毒瘾。伊莎贝尔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彼得也知道伊莎贝尔读书的时候受尽欺辱,任何友谊在刚刚萌芽的时候就会被扼杀,因为当新朋友们的家长知道伊莎贝尔的家庭情况以后,就再也不允许孩子跟她玩了。彼得大略知道伊莎贝尔因自己寒酸的衣着和怪异的午餐在学校里备受嘲笑,但他根本不知道伊莎贝尔那夹着罐装玉米的三明治,以及巴特森太太看到以后,开始每天给伊莎贝尔和蜜雪儿都送一份特别的午餐,更不知道这种被误解的善意却更加强化了伊莎贝尔的贱民感觉。他不知道,那天玛丽莲 ? 周在操场上追着伊莎贝尔跳来跳去,活灵活现地对她进行悄然无声的嘲弄,却不知道伊莎贝尔完全可以从眼前人行道上的身影,清晰地看出她的一举一动。况且,他当然不会知道那些"叔叔",或者她妈妈如何匆忙冲进洗手间迅速往嘴唇上涂一抹粉红,并将孩子们轰到地下室里,似乎他们那些仓促的约会是某种见不得人的秘密。他不知道当伊莎贝尔和哥哥无视楼上的动静,耐心看完电视剧《大青蛙布偶秀》并做完家庭作业以后,或者等那些男人离开以后,她的妈妈总会在卫生间里待很长很长的时间,无声地哭泣。

但无论如何,伊莎贝尔此刻仍然无法遏制地幻想妈妈正在前来探望她的路上,想像她已经将自己的生活收拾妥帖,随时准备迈进那道门。

她会将伊莎贝尔抱在怀里,仿佛她还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并对她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得到了帮助,生活已和过去截然不同,以后一切都会变好。然后伊莎贝尔就会相信她的话,因为,难道她还可以选择不信吗?难道要她相信自己孤零零地躺在医院的床上,没有任何亲朋好友前来探望?

下午的时候,比乌拉从门口探头进来,满脸都是灿烂的笑。

"有人来看你了。"她说。

泪水模糊了伊莎贝尔的双眼。妈妈终于来了。

"是你的姐姐。"比乌拉接着说道。

伊莎贝尔猛然睁开了眼睛。

凯特 ? 道格拉斯踱近病房。"邓肯博士,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那些??"她的话停住了,眼睛大睁。"哇。"然后她从衣袋里拿出数码相机,迅速拍了张照片,放回衣袋。

伊莎贝尔放声大哭,身体痛得猛然向前趔趄了一下,双手摸索着寻找自己和护士沟通用的拍纸簿和钢笔。她不小心将钢笔碰到了地板砖上,于是将就用拍纸簿向凯特扔去。纸张纷乱地散开,像一只还没学会飞翔的雏鸟跌倒在地。

恍然大悟和勃然大怒两种表情迅速在比乌拉的脸上相继掠过。她冲向凯特:"你说你是她的姐姐。"她怒吼道,"竟敢这样胡说八道?滚出这间病房!"凯特身体前倾,看了看伊莎贝尔的脸。"好像用了复杂的装备。你现在戴着那个东西能说话吗?"彼得的声音在她身后炸起:"你他妈的是谁?"伊莎贝尔激动地用双手告诉彼得:"让她离开这里,让她离开,让她离开。"眼泪从她的面颊潸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