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别逼我动粗
两个实习生找到我时,我正要去给几个病人插导管。他们中的一个说:"实施胃切除术后的病人,有10%能再活五年。不过,有50%的病人连手术台都下不来。"
"哈哈。"我说。
这个数据带来的好消息是:如果斯奎兰特能闯过手术这一关,他再活五年的几率其实是20%,而不是10%,因为学生所说的10%里还算上了在手术中死亡的那一半。坏消息是:今天斯奎兰特在手术台上送命的可能性是50%。他要是死了,大卫·卢卡诺就会知道我的下落。
电梯门在我们面前开了:"屁股疼"躺在担架床上被推了出来。为了显示自己正在忙于做事,我跟着他的担架床一起往病房走去。
"你感觉怎么样?"我问。
他仍然侧身躺着。"我******就快死了,你******混蛋。"他说。也可能是类似的话,他抖得上下牙打颤,听不太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倒引起了我的注意。看上去他真是快不行了。我问他:"你对什么药过敏吗?"
"没有。"
"那就好。坚持一下。"
"去你妈的。"
我跟他一起回了病房,飞快地开了一堆抗生素和抗病毒药剂,并且在每一项后面都注明了"立刻处理"。同时我还在想着:我是不是该再去恐吓一下斯奎兰特? 用什么恐吓,想达到什么样的结果?开完药后我把"屁股疼"的CT扫描图从电脑里调了出来。
这样做多少能让我镇定一些。如果能专心致志,在电脑上看CT扫描图真是件很美妙的事情,甚至心不在焉的时候也可能如此。挪动鼠标,上上下下浏览着上百个水平横切面。许多大小不一的椭圆形--胸腔、肺部、心室、主动脉--或是扩张或是收缩,就像不断变化的气象形势图。它们相互交错,在不同的地方变细变窄。不过即便是这么杂乱,医生也总能知道自己正在看的是哪个部位,因为人体内部几乎没有哪两个立方英寸是完全相同的,即便是把左右两边对称起来看也一样。人的心和脾在左,肝和胆在右。左肺有两个肺叶,右肺有三个肺叶。左结肠和右结肠宽度不同,在体内伸展的路线形状也不同。还有,右生殖腺的静脉直接通向心脏,左生殖腺的静脉却与左肾相连。男性左侧的生殖腺比右侧的下垂多一些,以适应双腿的前后甩动。
所以"屁股疼"CT图上那两个高尔夫球大小的脓肿一眼就能看到。一个位于右锁骨后方,另一个位于右臀上。仔细看时,这两个脓肿的边缘像是长了一层绒毛--可能是真菌或者类似的东西。它们看起来和酒鬼们肺里的那种菌落相似。酒鬼们喝到神志不清的时候经常把呕出的秽物吸进肺里,菌落便从这些秽物上滋生出来。但我相当肯定的是,以前从没在肌肉里见过这样的东西。
我差遣实习生去呼叫病理部。病理部的人整天呆在他们的小巢穴里,和一排排装着人体器官的试管瓶子打交道,那场景很像是电视上被警察追捕的连环杀手的家。虽然知道他们很不愿意从这令人恶心的巢穴里出来,但"屁股疼"需要作切片检查。我还告诉实习生一并呼叫传染病科,因为很有可能两个部门的人都不会理睬我们。
他们一走我就立即关掉了电脑屏幕上的CT扫描图,接着打开Google搜索那位给斯奎兰特做手术的医生--医学博士约翰·弗兰德林--的有关信息。我还是想更深入地研究一下我目前这糟糕的处境。
令我吃惊的是:搜索出来的信息居然是正面的。这位弗兰德林老兄几乎给所有我听说过的肥胖名人作过胃切除或胃修补术。实际上,《纽约》杂志(应该是本可信的杂志,因为它的主要作用就是在候诊室里把病原体从一个人手上传到另一个人手上)把他誉为本市"五佳肠胃外科医生"。亚马逊网站上还有他写的一本书在售,销量似乎还不错,书名是《针之眼:如何为消化道改造术患者烹饪》。
反正这已经是个糟糕的早晨,我索性不停地搜索下去,直到找出来一张弗兰德林的照片,证实了人们赞扬的这个家伙和我早些时候碰到的正是同一个人。同时我也看到更多夸奖他的文章,看起来这老兄刚刚给在《虚拟爸爸》中饰演爸爸的演员作过结肠造口术。
猜想这个演员肯定说:******这下总算放心了。我也应该这样想吧。
可是我试图弄清楚这到底能人多放心。这是否意味着斯奎兰特手术成功的几率将达到75%?如果他能活着,他遵守诺言不泄露我行踪的可能性有多大?我正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收到了一个病房呼叫,而这间病房并没有我负责的病人。
我盯着呼机屏幕上的病房号,心想也许是三小时前阿卡法尔跟我说过的那个新病人。但随后我想了起来,这是那个骨肉瘤女孩住的房间。我立即跑向消防梯,从那儿上楼。
再见到她,我首先意识到的是,她虽然漂亮,但眼睛与我失去的玛格德莉娜并不相像。我非常失望,同时又为自己有这想法感到羞愧。
"出什么事了?"我问。
"我没有啊。"
"刚才这儿有人呼叫我。"
她正在啃大拇指上的指甲,这时停下来指了指靠近门边的那张床说:"应该是新来的那个女孩。"
没错。两张床之间的隔帘现在是拉上的,能听见那边有声音传来。我拍了拍骨肉瘤女孩那条健康的腿,接着又敲了敲墙,然后才把帘子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