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小时前。
日军特击队队长渡边铭崎和副手小野彬次郎在抗联小分队500米外的山坡上潜伏下来,静静等待了半个小时。
他们两人并不知道,几个小时之前四道梁子上曾经发生激战,今野少尉的四十几名骑兵阵亡了一大半,高桥迟野手下的四十名士兵也有近10人毙命,就连骑兵小队长今野明秀少尉也意外受了重伤。他们只是判断出,抗联小分队撤退的路线已被自己的援军堵死,就在早已计划好的这个四道梁子跟前。
这样的局面是按照渡边铭崎的周密计划完成的,当然进行的过程还是增加了不少曲折。
渡边少佐的心中松了口气,他开始准备瓮中捉鳖了。不足之处是他无法和对面的援军高桥部队取得联系,因此并不能掌握局面上的绝对主动。
“为何高桥君现在不肯发动攻击?”小野彬次郎小声向渡边问道。
“他并不知道特击队现在的处境。还有一个原因,他要安全的拿到那份文件,因此才会迟迟按兵不动。”渡边铭崎不敢放松警惕,慢慢的、小声的回答。
“我认为这样僵持下去对我方未必有利。”小野彬次郎说。
“你还在担心我方的胜算吗?”渡边铭崎说。
“美国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会选择投降,也许普通的苏联部队也会这么做,但抗联的士兵不会投降,那两个苏联士兵也不会。我们这样浪费时间,是在一分一分的增加任务的危险。”小野彬次郎说。
“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如果我现在是高桥君,绝对不会这么做。但现在这种处境,在黑夜中发动攻击也非一个理想的选择。我们不应该期望高桥会改变策略。”渡边铭崎说。
小野彬次郎沉默了许久。透过瞄准镜隐约观察到小分队两个人没带武器走了出去,小野看了一眼渡边铭崎,说:“他们在策划什么行动。莫非是有什么诡计?”
渡边铭崎说:“小野君沉住气。这几个人就算会飞,一分钟之内也会变成折翼之鸟。”
“我建议渡边君和我向他们发动攻击。高桥队长一定会让部队支援我们的。”小野彬次郎大胆地说。
“你的推断没有出错。但我们决不能这样做。”渡边铭崎还是不动声色地说。
“为什么?难道现在我们不是在白白浪费机会?”小野说。
“我们是在浪费机会。但若是主动出击的话,后悔的还是我们。”
渡边看了小野彬次郎一眼,继续说:“根据我的判断,敌人最终会选择向反方向突围,除此之外肯定无路可走。我们有良好的伪装,静可以制动,最好的方法是以逸待劳。”
“我担心以逸待劳可能变成‘守株待兔’。”小野说。
“我宁可守株待兔,也不愿冒险出击。”渡边说。
“少佐难道在害怕什么?”小野彬次郎大胆问道。
“小野君有把握黑夜中在500米的距离击中目标吗?”渡边铭崎反问道。
“没有任何把握。必须要400米以内。”小野彬次郎说。
“敌方的苏军狙击手和那个抗联射手,实力与你我差距很小。我们一动,就会处于劣势,射击的动作只要有微小的失误,猎人反过来马上会被猎杀。我们此刻虽占有绝对优势,但每个决定仍然不可以有丝毫大意。”渡边铭崎的心态此时还是出奇的冷静。
小野彬次郎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说:“少佐言之在理。属下必须要问一句,你有对付敌人突围行动的计划吗?”
“敌军小分队可以在300米外对你我构成杀伤威胁的,只有那名狙击手和那个抗联神射手。解决了这两个人,其他4个人不过是待宰的羔羊。”渡边铭崎说。
“我们怎样对付他们?”小野彬次郎问。
“我在陆军军官学校上学时,在一本军事教材上,读过这样一个故事,讲的是中国古代一位大臣和一个国王赛马的事情。小野君有兴趣听听吗?”渡边铭崎从容地说。
小野彬次郎点了下头,渡边铭崎继续说:“赛马双方每人各有三匹马,分为上等、中等、下等马,比赛共有三场。这位大臣的三匹马没有国王的好,上等马不如国王的上等马,中等不如中等,下等不如下等。但赛马的结果反而是国王输给了大臣。”
“为什么是这样的比赛结果?”小野彬次郎难以相信的说。
“第一场这位大臣用下等马和国王的上等马比赛,第二场用上等马和国王的中等马比,第三场用中等马和国王的下等马比。他输了第一场,却赢了后面两场,成了最终的赢家。”渡边铭崎说。
小野彬次郎恍然大悟,想了一想,说:“我明白了。渡边君的意思是,你是上等马,我和苏军狙击手是中等马,抗联射手是下等马。用上等马对付敌人的中等马,用中等马去对付敌人的下等马。”
“小野君说得没错。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胜券在握。”渡边铭崎说。
“渡边君果然很有谋略。这支小分队终于要败在我们手中了。”小野彬次郎说。
两个人又讨论了一些具体的行动安排,渡边铭崎说:“小野君先休息一会儿。这支小分队很沉得住气的。一时半刻他们不会行动。”
“完成了这次任务,用不了多久,应该开始策划特击队的战略军事行动吧?”小野彬次郎说。
“抗联士兵的战斗素质明显高于我的猜测。这项行动不可操之过急。小野君,我们以后面临的困难不会少的。”渡边铭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当然没有想到他的人生历程会仓促间终结于此。
凌晨5点钟不到,等扬科安排好一切后,把身上的最后一颗手榴弹交给西蒙,柴富东动了起来。
他并不是甩开双脚拼了命飞速奔跑。他用双手握枪,以中等速度在跑动;日军狙击手在他的侧前方。他的目的是诱使敌人向他开枪。
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在目的地的路途中,有5棵树干可以供他作掩护。粗略的算一下,每三十米柴富东会有一次保命的机会。
听扬科提到过,德军狙击手最擅于射击移动中的个体目标,不知道日军狙击手的水准又有多少?柴富东有幸可以亲自体验一下。
渡边铭崎和副手小野彬次郎都经过了短暂的休息,他们已经把两个人的距离拉了开来。发现了那名抗联射手的行踪,渡边铭崎立刻向望向他的小野用食指指了一下,用战术手语告诉他“目标归你”。
小野彬次郎点了下头,身姿略微抬高,眼睛透过步枪上的瞄准镜,开始慢慢锁定自己的目标。
柴富东躲在第一棵树干后面,喘了一口气,立刻拔腿跑向第二棵树干。
在第二棵树干后用眼睛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山坡,什么异常情况也没看见,什么动静也没发生。柴富东跑向了第三棵树干。稍作停留后,柴富东安然无恙的到达第四棵树干后面。
藏在第四棵白杨树后,长长地喘了几口气,柴富东的心中反而有点担心起来。敌人如果始终不肯开枪,他和西蒙的计划就很难实现了。日军狙击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这段时间他们在等待什么?
看着瞄准镜视野中快速移动的抗联射手,小野彬次郎只是将手中的日制九七式狙击步枪轻轻移动着枪身,左手食指勾住扳机,迟迟没有开枪。
一个是因为距离的关系。现在的光线虽然比黑夜中要好一些,但400米之外他还是把握不足。那个士兵也非常聪明,身姿的变化很快,片刻之间他很难瞄准目标的要害。
两分钟过去了。小野彬次郎在远处感受着目标的移动,尝试把自己也融入到那样的跑动中,他的生命在和目标一同跳跃、一同呼吸。终于他找到了目标活动的规律。
柴富东在第四棵树干后刚迈出第一步,对面日军狙击手的枪声就响了。
一发子弹打中他肋腹的同时,柴富东顺势往地上一倒,手中的步枪也脱手掉落。
小野彬次郎缩回身子,将狙击步枪重新上膛,打算查看一下目标是否毙命。可是他刚把头部稍微抬高了一寸左右,那名苏军狙击手的枪声立刻响了。
一发7.62毫米莫辛步枪子弹穿透钢盔击中了小野彬次郎的头部。他连苏军狙击手的位置还不清楚,已是顷刻间被击毙,脑袋耷拉在地上,血水不断涌出。
柴富东倒地的位置比较理想,地势突然低了约有半尺,以日军狙击手所在的位置,不改变趴伏的身姿无法观察到他。
西蒙一枪将一名日军狙击手击毙后,立即缩下身去,并用手掌在喉咙上划了一下,向柴富东做了一个“目标击毙”的手语。
柴富东向他点了下头,用右手握住步枪,又向嘴里塞了一块雪团,调匀呼吸,忍着肋腹上的疼痛,小心的向最后的目的地慢慢爬去。他的耐力和毅力相当惊人。一道深深的血痕留在了覆着白雪的黑土地上。
渡边铭崎并不知道柴富东是否被小野击毙,但他判断,这名神射手就算没死,也已受了重伤,完全丧失了作战能力。他的注意力此时已被那个苏军狙击手完全吸引过去。
狙击手西蒙也开始缓缓移动身子。他的用意是分散日军第二名狙击手的注意力,将可能的危险都引向自己,暴露自身成全队友。
就在渡边铭崎蹲起身瞄准西蒙之时,到达预定位置的柴富东也用步枪的V字缺口和准星锁定了渡边少佐。
两声步枪声先后响过,呼啸而出的子弹都没有落空,但强弱却已不再,胜负终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