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方沉吟片刻，突然问：“胡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杨总下落的？”
“这关你什么事？”胡强警觉起来，马上又笑着拍拍程方的肩膀，“不过呢，我看得出老弟你心眼不错，是个实在人，这么着吧，公司一半的产业到了我胡强名下后，我一准儿升你的职。”
“那我先谢谢你的抬举了。”程方讥笑道，“可胡先生想过没有，万一这产业半点也没你的份儿，你的美梦岂非就此落空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强瞪大了眼睛，“我和杨颖虽说分开了七八年，可并没脱离夫妻关系。法律上有明确规定，夫妻间的财产归双方所用，难道那只是摆样子看的？”
“你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程方笑道，“天丽公司这片产业其实不属于你与杨总共同的财产，它只属于杨总一个人的。”
“什么一个人的！只要杨颖她还是我老婆，这财产就有我的一半儿！”
“看起来你也是法盲一个。”程方摇摇头，“并不是所有的家庭财产都属于夫妻共有的，要使私有转化为共有，条件必须是夫妻两方共同使用、经营、管理。未经使用、经营、管理的夫妻一方个人财产，不能转化为夫妻共同财产。”
胡强愕然地望着程方，烟灰掉在了大衣上也忘了抖落掉。
程方继续道：“天丽公司是杨总白手起家，一个人耗尽心力干起来的，这期间胡先生你并没有参与经营，所以根本就没资格说这句话。”
胡强呆了半晌，将烟头丢进烟灰缸，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相信……他们怎么会骗我？”眼看着发财梦像肥皂泡般要破灭，他急了。
“他们是谁？”程方笑道：“你为什么要信他们的呢？胡先生，你为什么不去找个律师咨询一下呢！像这样的法律常识很少有人不知道的。”
胡强霍地站起来，“好，我就听你这句话，先去打听细了再来找杨颖理论。”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胡先生，好走！”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以为我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发的？”胡强竖起衣领子，扔下一句狠话。
程方马上转到后院，开车跟上，见胡强上了一辆的士，便紧紧咬住。一直跟到了前卫俱乐部所在的大街。程方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事又是李卫汉在幕后操纵的。
正如程方所料，李卫汉此时和黑哥正探讨这件事。他就像狩猎的猎户，对精心布置下的陷阱啧啧赞赏，不管后果如何，这一闹足够杨天丽折腾上一阵子了。
李卫汉想象着把往日鲜衣怒马的对手踩在泥水中的情形，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眉飞色舞。
“老弟，多谢你年前去南方查着了杨天丽的底细，才把这个胡强挖了出来。”李卫汉乐呵呵地给黑哥的杯子里添酒，“胡强这一去，那天丽公司可就热闹了。”说着，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可你不觉着这么做有点过火吗？她到底是个女人。”
“什么过火？咱们这是帮人家夫妻重新团圆。”李卫汉道，“想想胡强那孬头也挺可怜的，被人丢在老家不问不管七八年，简直就是在守活寡。”
“他并不是什么好东西！”黑哥说，“我查过他的底细，吸毒、嫖娼、赌钱、酗酒没有不沾边的，你说，杨天丽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块料！”
“你以为她的人品就能好到哪儿去？”李卫汉冷笑说，“以前碍着李卫东的面子，我不愿跟杨天丽一般见识，如今可不同了，没了市长这把保护伞，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跟我斗！”
“李总，听我说一句。”黑哥放下酒杯，“咱们说归说，做归做，就是别太出格，毕竟是个女人，哪值得动那肝火，给点颜色瞧瞧得了。”
“咦？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一点也不稀奇，可你黑哥说就不一样了。”李卫汉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丽娜的魅力就这么大，让咱们的杀手黑长菩萨心肠了？”
黑哥冷冷地看着他，“我是在道上混的，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我做人也有自己的原则。我不怕对手是凶神恶煞，就是不想对妇孺之流下手。”他一口干尽杯中酒，“实话实说吧，在杨天丽这件事上，我一开始就违背了原则，可我偏偏又无法不做，因为欠你李总的情太多，所以这件事一旦了结，咱俩之间的账也就两清了。”
“黑子，你该不是想跟大哥我分道扬镳吧？”
“随你怎么想。”黑哥淡淡地说，“反正日后你李总的事，我不想再插手了。”
“那么丽娜呢？”李卫汉干笑一声，“你也舍得她？”
“我会带她走。”黑哥看着他，“你也能看出来，她不会在前卫干很久的，没了杨天丽这个对手，她再留下来帮你也没什么意义了。”
李卫汉垂下头去，不作声地思索着。黑哥这番话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有了杜丽娜的策划和黑哥的协助，俱乐部的经营才渐有起色，与杨天丽斗起来才不至于落在下风，他不敢设想这两人同时离自己而去。而黑哥敢这么快就跟自己摊牌，显然已与杜丽娜达成默契。在李卫汉看来，这种行为就是背叛，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事实。
“这么说，我没有办法留住你们了？”李卫汉苦笑着，发了阵呆，抬手拿起内部电话，拨动了几个数字，“丽娜吗？黑哥在我这儿，为什么不过来坐坐？好，我们等着你！”
“怎么李总，今天你就想把话讲清楚？”黑哥看着李卫汉，眼光中满是挑衅。
李卫汉笑呵呵地说：“放心老弟，我不至于那么笨，我是准备用我的诚意来挽留两位，直到你们答应留下来帮我为止。”心想，你要是聪明的话，就应该留下来。
黑哥默默地察颜观色，李卫汉这种人嘴上说的话他从来不敢轻信，追根究底，这人大小也是个无赖，和自己还不一样，正统和道义一样也不沾边。
杜丽娜推门而入，“李总，叫我来有什么事？”她穿了套浅紫色西装，大方迷人。
“当然是喜事。”李卫汉笑呵呵地说，“我和黑哥今天为天丽公司办了件好事。”
“是吗？”杜丽娜挨着黑哥坐下，“什么事这么保密，我一点风声没听说？”最后这句话是问黑哥的。
“这件事早着手了，说起来你肯定有印象，也就是年前我去南方做生意的目的。”黑哥飞快地瞟了她一眼。
杜丽娜听了这话，脸颊一热，一下子又想到元旦前一天在泰山脚下的那场闹剧。
“丽娜，你做梦也想不到黑哥的南方之行有什么收获。”李卫汉夸张地说，“他在安徽找到了杨天丽失散七年之久的丈夫！”
“杨天丽结过婚了？”杜丽娜有些吃惊。
“当然了，她那种女人怎可能捱得了寂寞。亏了黑哥，他们夫妻俩才重新团聚呀。”
“你们不会是在从中硬作拉郎配吧！”杜丽娜笑着说，“杨天丽那样精明的人，跟她老公七年不见，肯定有难言之隐。”
“这个中因由嘛，咱们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它天丽公司现在一片热闹可是真的。”
说笑着，电话响了，秘书说胡强回来了。
“他回来了？这么快……让他进来！”对杜丽娜笑了，“不是想见见杨天丽的丈夫吗？他马上就过来。”
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李卫汉不语，直待门再次敲响，才沉声道：“进来！”
胡强畏畏缩缩地推门进来，步子拿得又轻又小，好像不小心脚下就会触到地雷似的。隔着还远，他就朝李卫汉探了探身子：“李总！”又转向黑哥，“吴先生！”猛看见黑哥身旁的杜丽娜美艳惊人，一片耀眼，竟然看呆了。
卑微样儿落入杜丽娜眼里，令她不禁皱起了眉头，站起身走到胡强跟前：“你是杨天丽的爱人？”
“是，是！”胡强不敢正视杜丽娜，慌乱地答应着，“我们是领过结婚证的。”
“杨天丽怎么会有你这么窝囊的丈夫？”昂头从他身边走出去，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嗒嗒地响。她不愿留在这儿听这件事，同为女人，心里很替杨天丽不值。
等杜丽娜关门出去后，李卫汉问胡强：“鹊桥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李总，根本就不是你讲的那回事，那……那个叫什么程方的说，这几年我没有参与天丽公司的经营，根本就没资格分得财产，还说……”胡强一激动，说话就顿磕起来，“还说这是法律上规定的。”
“法律上还有这规定？”李卫汉转头看看黑哥。
黑哥说：“程方既然这么讲，肯定错不了。我也没研究过《婚姻法》。”
“那可得找咱们的法律顾问咨询一下。”李卫汉转过脸去，看着胡强，“你讲讲经过吧！杨天丽在这事上持什么态度？”
胡强清了清嗓子，“我照您的吩咐去了天丽健美中心，前台告诉我杨颖出去了，我就在那儿等着。大概在九点左右，她回来了，见到是我，魂儿都吓飞了……”
“慢着！”李卫汉直起了身子，“你是说她一见到你就吓晕头了？”
“可不是，差点儿就背过气了。”
“行啊，你小子！”李卫汉咧嘴大笑，“看不出你胡强还真有两下子！”
胡强也跟着他嘿嘿地乐，刚才的话为自己挽回了面子，添了光彩。
黑哥冷冷审视着他，没有笑，他对胡强这样的男人十分鄙视：在外人面前是条虫，家人面前是条龙，在外面受了气，只会回家找老婆出气。
“坐，坐呀！”李卫汉来了兴致，口气也柔和了。
胡强冲着他们谄媚一笑，半个屁股挨着沙发坐下了。
“后来呢，没闹出人命吧！”李卫汉笑问，听说杨天丽如此惨状，他心里兴奋异常。
“后来那个程方就赶过来，杨颖才长了气势，她说让我滚蛋……”
“操，这也太不讲情面了！”李卫汉演戏一样故意叹道。
黑哥冷冷看着，只觉十分可笑。李卫汉可鄙，胡强可悲，自己呢，助纣为虐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不是！”胡强气呼呼地说，“连屁股都没坐热，就给赶了出来，想想我都觉着窝囊！”
“没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还能给一口气憋死？”李卫汉指了指他，“你放心好了，有我和黑哥给你撑腰，准替你讨回公道。”
“可……那财产我是不是真没有份了？”
“没有？他程方说得轻巧，没有就得挤，挤不出奶也要挤出血。”李卫汉大声道，“这种事就得打持久战，杨天丽拖来拖去拖疲沓了，肯定要妥协，到那时，条件还不由得你开啊！”
“是，是！”胡强感激涕零，“李总你真是老谋深算。我初来乍到，一切都仰仗您和吴先生为我打点……”
“这是自然，咱们好歹也是朋友了。”李卫汉说到这儿，口气一下子变硬了，“不过呢，在绿岛这地方你可别乱来，干什么事都要事先跟我和吴先生通通气。如果杨天丽那女人起了歹心，要下手做你，你就惨了。”
“是！”胡强听得脸都黄了。
“当然，有我和吴先生为你出面，就算借两胆儿她也不敢动手。明天呢，我会让吴先生带你去天丽公司，再找那个杨天丽去交涉。”李卫汉说到这儿，眼光闪烁不定，“我就不相信，她杨天丽能斗得过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