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经理,就算你的理由再冠冕堂皇,也不可能斩断人家父子间的血缘关系。”黑哥振了振眉,“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是你全权代表了你们杨总,就有权利罢免胡先生的探视权了?这么做不是太霸道了吗?”
“吴先生,你的话太过了。”程方笑了笑,“我并没说一定不让胡强见他儿子,而只是表示对他人格的怀疑。胡先生不是很想知道明明目前的状况吗?杨总让我转告他,孩子一直活得很好。”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叠照片,探身放在茶几上,“这是孩子的近照,胡先生看看。”
胡强拿在手,翻了几下又放回茶几上。黑哥继续追问:“程经理真会绕圈子,说来说去,你依旧没说出孩子的下落,难道说是不想让他们父子相认了?谁给了你们这个权利?”最后这句话,声调猛地提高了八度,把胡强吓了一跳。
“没人给我们权利,杨总只是说,除非她能与胡先生解除婚约,不然,孩子是不可能让胡强领养的。”
“也就是说,你们杨总是一定要把事情闹到法庭上了。”黑哥的语气愈来愈厉。
程方依然笑着回答:“你又误会了,我们杨总的意思是,事情一定得依靠法律来解决,但并非想把事儿闹大。她说了,这桩草率的婚姻已经拖了太久,早就应该解除。”
黑哥冷冷一笑道:“她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要是把胡先生逼得太过,她不想闹大,可我们想试试。”
“你们要是真这么想,那么我们也只好奉陪了。”程方冲胡强冷笑了声,“胡先生,杨总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如果你想节外生枝的话,她也会豁出去,将当年你的那些龌龊勾当尽数抖搂出来。你对她的人身迫害,至少也得使你坐上七年牢。回去翻翻法律书吧,那上边写得清清楚楚。”
胡强听了不停哆嗦,整个人萎缩下去。黑哥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转头正视程方,“这么说,这件事咱们是没法子私下解决了?”
“杨总嘱咐过我,跟胡先生之间的事,最好由他自己考虑着办,别叫外人插手。如果胡先生还有良心的话,就不应再往歪处想,那么一旦得到圆满解决,碍于情面,杨总也会给他一定回报的。”程方站起身来,走近胡强,笑道,“胡先生,你最好能做到心里有数。”
在程方的软硬兼施下,胡强的态度已经松动,但一触到黑哥的眼神,头马上便垂下去。黑哥正要反讥,猛然手机响了,声音立刻温和了,“是你。”慢慢站起身走到门口通话。
瞅准这空儿,程方拍了拍胡强的肩膀,“胡先生,回去后你该好好考虑考虑。”左手已将一张纸条塞进了他的手里。胡强一怔,见程方颇有意味地冲他一笑,便把手里的条子揣进了兜里。
黑哥接完电话后,转身回来,对程方说:“程经理,既然你们杨总没有退步的意思,那么咱们之间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了。你可以告诉她,我们李总会先在《绿岛晚报》宣扬此事,至于电视新闻嘛,也不是没可能,以一个千里寻子的父亲被悍妇拒之门外为线索,相信这新闻是很有卖点的。”
“这勾当李卫汉当然能够做得出来,这我一点也不怀疑。”
程方一点退让的意思也没有,令黑哥很意外,照常理说,程方不应该给坡不下,除非是另有用意。他默默地打量着对方,希望能从那张脸上找出答案。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滞,空调很热,胡强却依然觉得全身发冷。三个人各打各的算盘,原本充满火药味的房间暂时平静下来。但这种沉静里却潜伏着一股杀气,只是少了一根导火索,才暂时没有爆发出来。所以,当经理室里的电话突然划破了这种叫人压抑的沉寂时,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程方不慌不忙地拿起电话,“喂?”
电话是从总台打来的,“程经理,您约的人来了。”程方心里一喜,他们总算是来了!吩咐道:“马上带他们到我办公室!”
放下电话,程方的情绪明显有了转变。那种由心里头辐射出来的得意使得他容光焕发。黑哥忍不住道:“程经理,你是不是另外有事?要那样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反正今天咱们之间也有点话不投机!”
“不要紧,什么事能比我们之间的谈判重要呢!”这么说着,就听见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程方赶紧迎了出去。
两个身穿警服的公安在程方的陪同下走进来了,黑哥和胡强的脸色都变了。胡强是因为身上的劣迹太多,来这里的动机不纯,因此吓出一身冷汗来。黑哥因为从前有案底,见了条子也不自在。
刑警大队队长张仁宗一走进来,便说:“程经理,这两位是贵公司的客户?”
黑哥抢先说:“张队长,我们见过面的。”朝他伸出手去。
“原名吴宏伟,绰号黑哥,68年生人,高中文化,曾经三度进宫……没错吧?”张仁宗说着,慢慢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
“您还漏了一条,我现在在前卫俱乐部做事,有时间,张队长去体察体察民情啊。”
“原来已经改邪归正了。”张仁宗松开手,“做正事好啊!良心也能得到安宁……你什么时候跟着李卫汉了?”
“程经理难道没有告诉你?”黑哥嘿嘿笑着。
程方一笑,“张队长今天是为了巴蕾的事来的。”
黑哥一愣,这倒出乎他的意料,刚才他十分恼火,心里大骂程方狡猾,竟在这个时候搬动警察出来压他,那真是错打了算盘,黑哥从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程方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
程方说:“你别误会,因为巴蕾在选美大赛的时候被两个不明身份的人骑摩托车撞了,所以我们报了案。”
“你这案未免也报得太晚了点儿。”黑哥歪头看着程方,“不过,我今天总算领教了你程方的作风、手段,真是获益匪浅……咱们改天见!”说完,朝张仁宗一点头,扯了胡强一把,后者犹在发愣,被他拽了个趔趄。
程方送他们出了办公室,黑哥越想越气,程方这招摆明了是在敲山震虎。他忍不住道:“程大经理,你还是回去陪你的公安吧,我们又不是没脚走路。”不待程方说话,又故作恍然状,“我明白了,程大经理还想知道我是否准备知难而退,是不是被那几个条子吓破了胆,对吗?”他盯着程方,一字一字地说:“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件事已没有挽回的余地,不把天丽公司搞臭,我吴宏伟名字倒着写。”
程方默默地听他讲完,似乎这种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吴先生怎么想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吴先生你帮胡强来此理论,杜丽娜杜小姐知道吗?”
黑哥警惕地盯着程方,“她当然知道。”
程方摇了摇头,“我认为她并不了解其中真相,所以才会放手你参与此事,毕竟她也是个女人,这种勾当是一定看不过眼的。”一顿,又道,“说实话,吴先生,这件事由你出面前来交涉,我很不理解。杜小姐日后要知道了事情真相,她会怎么看你呢?”
“跟我玩心理战术了!”黑哥鼻子里哼了声,“程经理,我佩服你的口才和心机。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我从来没自我标榜说自己是个正人君子。”拽过胡强,“快走!人家不买账,还赖在这儿做什么?”
程方停住脚,嘴里道:“两位慢走,我就不下去送了。”
黑哥转头恨恨地说:“程经理,临走前我倒送你一句话。”神秘地一笑,“这两天在街上骑车时,可仔细瞧着点儿,别像巴小姐一样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铩羽而归,两人没坐电梯,埋着头噔噔地向下走,不巧在二层楼梯转口处,胡强与人撞个满怀。
那是个穿紫色大衣的年轻姑娘,长得秀丽如画,后面跟着个魁梧的男青年。登时柳眉倒竖,骂道:“你敢占我便宜!”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胡强满眼金星。
她身后的汉子也骂道:“你他妈的走路没长眼睛吗?”当胸一把就将胡强揪了起来。
“吴大哥!”胡强吓得全身筛糠,转头找黑哥。谁知,黑哥就像没看见似的,绕过去一个人下楼了。胡强没了依靠,再看到那汉子举起铁拳,登时双腿发软。姑娘不住声地骂道:“看你贼眉鼠眼的,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力,给我好好修理他!”
姑娘是巴蕾。与杨天丽彻夜交谈后知道这胡强人品低下,禽兽不如,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今天是故意上楼来找他茬。让她料想不到的,黑哥并没给胡强解围。
其实,黑哥一见那阵势,就知道是天丽公司的人在故意找胡强的别扭,他倒不怕打架,只是觉着胡强太不是玩意儿,借别人的手修理修理他也好!
等胡强狼狈地跑出了金角大厦时,黑哥已经发动了车。胡强用手捂着鼻子,刚想拉开车门,车呼地向前冲了出去。
胡强一溜小跑,“吴先生,吴先生……”车却一点停的意思也没有,早没影了。
胡强又气又急,骂道:“你他妈的耍弄谁啊!不就被人顶撞了几句吗,有本事找他们算账去……”他不住地用手擦鼻血,招了辆的士往回赶。
他们一前一后回到前卫俱乐部后,李卫汉一见胡强鼻青脸肿的样儿,吓了一跳,“怎么,都动起手来了?”
“没有。”黑哥闷声闷气地说,“是这家伙不长眼,占人家女朋友便宜,挨了一顿臭揍。”
“我没有……”胡强刚要辩解,黑哥就一瞪眼,“什么没有,你这家伙就是爱他妈的硬充,不会说话就别抢着说,也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看你那瘪三样儿!”
胡强结结巴巴地说:“吴先生,我也没多说啊!一直不都……都是你跟他谈的吗?”他觉着很委屈。
“我谈的又怎样?”黑哥满脸不屑,“我就是说再多的话,也不像你那样一张嘴就让人钻了空子。”
胡强当下为之气结,李卫汉笑呵呵地上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自己人怎么搞起窝里斗了。胡强,还不快给吴先生道歉。”
胡强生生咽了一口气,悻悻地说:“吴先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