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风情女谍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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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毒花之蕾

1948年3月26日凌晨四时许,静谧的北京还在沉睡中,地处南郊外的第一监狱的一扇铁门沉重地推开了,一个仍然还显得年轻的女人平静、甚至有几分恬淡地从门里出来。她的面部没有一点脂粉,自然而白皙的肤色显得很美。

初春的风仍然叫人觉得寒冷,她那件显然不大合身的粗糙囚衣不时让风吹拂着,抖露出白绸衣。和显得有些肮脏不堪的囚衣相比,白绸衣异常地洁净。

这个女人缓缓地迈着平稳的步子,似乎是清晨去散步一样,她甚至若隐若现地哼起了“何日君再来”的调子。

短短的时间飞快地过去。也许就在东方刚刚出现鱼肚白的时候,这个女人遥望天边,内心想些我们永远无法知道的一些东西。那张白皙、美丽的面孔上,嘴角猛然抽搐了一下,眼睛似乎猛然就定神在一个地方,然后慢慢地倒在地上。

鲜红的血慢慢流着,渗入土地,也在她那白绸内衣上一点一点地绽开。这时,一声枪响沉闷而清晰地刚刚响过。

一个行刑官刚刚放下抬起来的手腕,那手腕上的手表时针正指着五点。

这个女人就是川岛芳子,这一年她刚刚四十二岁。

川岛芳子,1906年(丙午年)生于北京,属马。这个属相也许就是她一生的象征。川岛芳子是满族人。按照迷信的说法,丙午年出生的女人克丈夫。这种冥冥之中的说法,并未成为现实。不过,1926年11月开始的川岛芳子一生中唯一一次婚姻,倒是从另一个侧面暗合了这个预言。

1926年,川岛芳子年满二十一岁时,与蒙古独立运动的干将巴布扎布之子、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甘珠尔扎布在旅顺举行了花烛之喜。但是,这种政治上的婚姻是不会长久的。不久,川岛芳子亲自替自己的丈夫选了一位美貌的继室,并且亲自参加了甘珠尔扎布与这位新娘的婚礼。从此以后,她就摆脱了家庭羁绊,终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川岛芳子的一生,也许和她的童年有着极大的关系。

1906年底的一个早晨,当时大清皇族的肃亲王突然来到日军三等翻译官的川岛住处。这一天,北京街头大雪纷飞。当时,肃亲王刚刚被赶下大臣宝座,并且离开了清政府的工巡局,但他和以前常有工作联系的川岛浪速的交往仍在发展。肃亲王与川岛围坐在火炉旁,大展东亚经纶,互相吐生平抱负。

谈到兴奋时,肃亲王慷慨激昂地说:“中国如不同日本紧密提携,自身的安全及东亚地区的安定均无保证。你我理想抱负完全一致,可否结为手足?”

川岛脸上立即露出一副极严肃认真的表情,注视着肃亲王说:“殿下是大清朝皇族,我乃一介布衣,结为手足,恐怕不太适宜吧?”

作为皇族的肃亲王自然清楚这个道理,可是川岛虽然身份卑微,但志向和抱负却颇叫肃亲王看重。

“这是俗论。皇族也好,亲王也好,均不过是人爵而己。人世间最为可贵的是天爵。从天爵而言,余不如卿。

前人有‘忘年之交’,你我可结为‘忘爵之交’。”

川岛见肃亲王这样说,感激涕零,立即表示同意。

川岛生于1865年,比肃亲王年长一岁。在动荡不安的中国,两个人紧紧结合在一起。由于两个人的结合,使肃亲王的女儿成为日本浪人的养女,并且被培养成一个畸形的女人。

这样,刚满六岁的肃亲王第十四王女显玗,就在1912年摇身一变而成为日本人川岛芳子。

显玗过继后,很少同其他兄弟姐妹一块儿玩耍。只要养父川岛浪速在家,她总是抱着一堆玩具,到肃亲王为川岛提供的一间专用房间里摆弄。开始时,川岛也有些烦,但又觉得显玗毕竟是个孩子,再加上她又是亲王的女儿,也就无可奈何。因此,到川岛房间里玩耍,几乎就成了显玗每天的必修课。

显玗在房间里终于玩儿腻了。这时,她已经注意到外面的世界,虽然这世界也不大,无非是在院子里,一个人骑在马上舞弓弄箭。显玗是肃亲王在众多子女中最宠爱的,有时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但显玗平时却并不多说话。虽然后来在更多的时候,她仍然安静、文雅,像个皇家的小公主,但毕竟是在父亲的不断娇惯下,尤其是有了肃亲王的偏爱,显玗渐渐滋生出一些霸道来,有时刁蛮任性和她的属相一样,令人难以驾驭。

显玗在院子里像男孩子一样玩儿,但并未惹得肃亲王不满。

肃亲王有十多个男孩子,但是,他认为能继承他恢复清王朝的意志的,并且能坚持初衷不改的,不是别的男孩子,而是这个女儿,是这个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淘气的女儿。

从心底里说,肃亲王对这个女儿寄予很大期望,虽然失望也在所难免,因为毕竟是女儿身。肃亲王有时会久久望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小显玗,待收回目光时,会仰天长叹一声。

川岛渐渐对显玗生出好感,这并不因为显玗仅仅是肃亲王的女儿、他的继女,而是他日益看出显玗的不爱说话并非柔弱,是个不大外露的大胆的孩子。显玗也渐渐对川岛表现出非常的亲近。

不久,川岛决定回一趟日本。显玗得知此事后,幼小的心灵也产生了离别的凄凉滋味来。

“叔父,不要回去吧!”小显玗对川岛渴望地说。

川岛这时由于是显玗养父的身份,已作为肃亲王秘密实现满蒙独立的代表,他自然不会为这些儿女情长所扰。

“我就会回来的。”川岛看着这个孩子说。

在川岛动身的前一天晚上,按照惯例,肃亲王设了家宴为川岛饯行。显玗趴在川岛膝盖上,她那幼稚的央求和天真的语言,使川岛也有些恋恋不舍。

就在这次家宴上,肃亲王对川岛说:“你把这个孩子带走吧!”

川岛沉思良久,才答应了肃亲王的要求。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这一次毕竟还是有些突然。

但是,这一次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显玗并未跟随川岛去日本,而是在第二年春天,肃亲王派人将显玗送到已在东京的川岛家里。

肃亲王对显玗说:“你已经是川岛叔叔的孩子了,现在送你到他那儿去。”

肃亲王说这番话时自然得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虽然有十几个孩子,但这一个毕竟是最喜爱的呀!

于是显玗就被送往一个陌生的国度里去。显玗带着肃亲王的信,信里写着:“遵约将小玩具献君,望君珍爱。”

显玗到日本后,具有强烈武士道精神的川岛浪速,又参照武士大石良雄的名字,将她的名字改为男人的名字———良雄,想以此来体现肃亲王的意志,把显玗当作一个男孩子来加以培养。但在不知不觉中,“良”字后面,人们依然用女人常用的“子”字代替,即叫“良子”。后来,又叫成了“芳子”。

川岛浪速往返于中国和日本之间,为肃亲王的复辟事业到处奔走,但对显玗则无暇照顾,而将她委托给家庭老师。

从到日本开始,就形成了川岛芳子一生中最大的转折。

开始时,川岛浪速为川岛芳子请了一名家庭女教师。这位家庭教师叫本多松江,也住在川岛家里。

本多女士担任川岛家的家庭教师,却不要任何报酬。本多认为,领取报酬,就成了雇员。从川岛芳子的个性形成来看,这位本多应该是对她影响颇大的。在感情上,本多很快就成为类似于母亲一样的人物。川岛芳子后来一直非常亲切地称她为赤羽妈妈。这种感情,在川岛芳子身上可以说终生未变。日本投降那年,川岛芳子被关在北京监狱等待死刑。她写下了对本多女士的怀念:“听到我的死讯后,将为我流下悲伤眼泪和真心叹息的,大概是我赤羽妈妈了。”

川岛芳子在日本的心境应该说是相当不好的。作为生父与养父的共同孩子,而似乎是长期以来给这两人丢弃了,因而过着非常寂寞的生活。她后来过于放肆的性格和疯狂的行为,大概也是由于试图冲破孤独的处境而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

现在的日本林高寺书院,还存留有一把太阳伞,在伞上还有川岛芳子亲笔画的野蔷薇,并有两句题诗:

有家不欲归,有泪无处垂。

幼年的川岛芳子,十分可惜地和本多松江女士相处了短暂的时间,如果这一段时间长一些,本多的这种宽厚的温情绝不会让川岛芳子的性格发展到畸形的地步。

川岛芳子从小养成的我行我素的性格,在没有约束的环境中得到了一个飞快的发展机会,个性也愈来愈强。

几年过去,川岛芳子长大了,还是那么清秀。她的头脑敏捷,反应迅速,几乎无异于一个男孩儿。她十二三岁时,最喜欢玩儿的是衔着自己的腰带,趴在地上当大马,让邻居家的孩子骑在身上。

她说一句:“行了吗?要抓紧呀!”就在地上爬起来。

当那孩子有些害怕时,她就在下面鼓励说:“别那么胆小,要像个男子汉!”在背上的孩子因为害怕,反到叫川岛芳子十分快乐。

就在这种孤独和寂寞中,川岛芳子以这种近似于恶作剧的方式度过了自己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