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是夜场女企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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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风吹鸦片香——夜店鸦片香5

没人在旁边的话,一对感情深厚,被社会家庭活活分开的情人久别重逢应该拥抱接吻,条件许可的话直奔主题也说不定。可惜倪琮和金晓柔显然突破了这一规律,他们各占据包房一头,特有默契地保持沉默五分钟。五分钟之后金晓柔冷静地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说完站起来扭头就走,仗着离门口近,倪琮连点反应机会都没有,她就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等倪琮找到我,我再带他去办公室更衣室休息室一顿寻摸,金晓柔已经从后门走了,衣服都没换,也没带走一片云彩。

“你确定是她?”“你没认错?”“女大十八变,你俩多少年没见了,说不定人家是长的比较雷同。”“我看不一定是她,不然她怎么说不认识你?”“有话说话,无话可说跟你的情节靠不上,你俩还没到翻脸不认人的地步。”我说了一大堆,巴望着他也说点什么。他光跟酒较劲,等我说完,他自己给自己灌多了,晃晃悠悠站起来,手伸过来,手指头差点戳进我眼睛里:“我不会认错的。我不会……”说完作玉山倾倒状,倒进沙发再也起不来了。害我白白揪心了一场,我以为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接把我当靶子撒气呢。想了想,我叫了督察进来,也不说话,从倪琮衣兜里翻出钱包,把两次酒钱结了。督察员让我弄得一愣一愣的,不知该不该拦,我忙微笑说:“没事,我朋友。”

因为这个,晚上开例会的时候我又被冷森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

罪名如下:一,以权谋私,扰乱正常营运秩序;二,干扰同事工作,给别人带来完全不必要的麻烦;三,随便动客人钱物,无视公司纪律。我能感觉到四面八方连同情带嘲笑的眼神万箭齐发射在我脸上,金晓柔正坐我对面,眼神最为凌厉,偏偏我最不怕她,四道目光在半空中短兵相接,火光四射。她在气势上显然胜我一筹,表情没控制好,我能看出她在冷笑,特不屑特幸灾乐祸的那种。

要是没这出,我也就忍了,领导说两句就说两句呗,出来打工,有这心理准备。可凭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看热闹嘻嘻笑啊!一股冲劲上来,我不管不顾了:“第一,让客人选台是正常工作流程,她们不进这屋也进别的包房;第二,我不认为帮原本认识的人引荐算干扰工作;第三,他是我朋友,喝多了,我帮他结账很正常,对公司对客人都是好事。如果说单纯因为这些事是我做的,而成了错误,我可以听领导处理,罚款开除,我认!”

说完,我噌地站起来,推门走了,也没回办公室,就在会议室门口坐着,冷森后来也出来了,看都不看我,眼神绕着弯从我头顶一遍遍穿越,当我是空气。我更气愤,脸像块铁板,走过去对他说:“冷总,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离职。”冷森似乎想到我会说这话,一点没惊讶,淡定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又转过去跟别人开玩笑去了。

我突然感觉特别委屈,一直以来,我拿他当朋友,特信任的朋友,有什么心里话也不瞒着他,我觉得他算是好人,心地善良思维敏捷,最难得的是公正慎独还有点现在社会上越来越缺的善良和同情。就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在我说要离职的时候,头不抬眼不睁。我傻乎乎地在一边站着,他终于回头看看我:“还有什么事吗?”

我跑到茶吧坐着,等着最后的结果。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他大概隔了半个小时下楼来,扔下一句话:“你自己想清楚。想好了去填单子。”然后跑到楼上,估计又是挨个包房敬酒,欢天喜地去了。

整个晚上,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根本想不出什么。离职是一时气话,我压根没打算换工作,智联和前程上的简历也有日子没更新了,今年的环境又不好,出去想找一个薪水比这里高,待遇比这里好的地方不容易。不容易,但不代表找不到。如果我今年二十二岁,我会毫不犹豫地走,比谁都潇洒。

可现在……我犹豫了,上班一天就有一天的工资拿,谁也不能跟钱过不去,我家又不是什么大款,再想想,每个月还有房租跟着,还刚从谭谭手里拿了三万块,我更没底气,甚至想跟冷森去道歉,我后悔了,不走了行吗?我转而开始担心如果一会儿他来跟我说,我同意你辞职,赶紧走吧。我该怎么办?我有些慌了,眼前人来人往的,酒气熏天喜气洋洋,离了谁银国都照样火。我简直气馁了,平时看着机灵,关键时刻冒傻气,做的事看起来是揭竿而起有点浩气乾坤的意思,其实就是跟自己过不去。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从来没有往下跳的勇气,惦记着怎么回头是岸。点子正的时候,能找到退路,大多数时候点子背,不想跳也得跳,摔个鼻青脸肿算是轻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想着明天好歹是新的一天了,抓紧时间溜走,趁冷森没反应,明天再去道个歉,尽人事听天命。刚走出门口,一声不讲公德的喇叭乍响,冷森钩钩手指,我乖乖地上车了。

他把我拉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烤串店,点了十个肉串两个腰子外加一瓶二锅头,脸色沉得跟麻辣烫的浑汤似的。菜齐了,他老人家闷头开吃,一口酒一口肉,有滋有味的,根本没想起来对面还坐着一个大活人。我一咬牙,反正也这样了,死也要当个饱死鬼。操起肉串往嘴里塞,样子极为狰狞。他忽然乐了,指着我脸上的孜然哈哈大笑。我瞪了他一眼,委屈加愤怒,眼泪不给预告地流下来。他叹口气:“你啊,表面成熟稳重,实际上就是一小孩。太天真了,太幼稚了,太……”

冷森厉害就厉害在这儿了,看人极为准确,分析总结的比当事人还入木三分。用他的话说,我是那种如果放在过去可以成为江湖女侠的性情中人,看对眼了,要我的命都行;看不顺眼,人家跪在我面前我也能面不改色地绕道过去,不带眨眼的。如果再有点感情,别说好好工作了,领导领着上刀山下油锅都不在话下。自己也知道,平时装的人五人六的,用知性美当面具,没事儿还玩点距离感,以为别人都傻瓜看不出来呢,其实人人心里一杆秤,你是什么样的人,别人早明白了。

“这不行。”冷森语重心长,端起酒杯又放下,加重情感黏度,“这样你会吃亏的。你想想,在外面工作,谁能老迁就你?谁能老让着你?迁就你的,可能是了解你了,包容你了,但你想想,在别人了解包容你之前,你是不是该作出个姿态,给别人点包容和迁就?就说今天吧,不管怎么说是在开会。你可以去问问,银国开业这么多年,有谁在会议室公然顶撞上级?更别说说一句顶一句。我倒无所谓,我知道可能你觉得金晓柔针对你,或者你觉得我偏袒她了。但是你要想想别人会怎么看,大家会怎么议论我们?”

我没想到自己这么能哭,从他讲第一个字开始,我的眼泪就超配合地没断过,搞得气氛极其哀伤。

“算了。”他放下酒杯,看着我说,“我也不是挽留你。如果你觉得外面好,你就走吧。如果你还想在银国继续做,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他太狠了,一下子正中靶心,给我一个像台阶又不是台阶的东西,摆明了让我服软。看吧,又是我熟悉的那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往前走,头破血流;往后退,鼻青脸肿。要面子还是要银子——要是足够的银子也行,偏偏不上不下刚够生活,我一会儿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一会儿怒发冲冠毅然雄起,脸色随之变化,看得他一愣一愣的。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先休息一天,想好了再说。”临下车的时候,他递给我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一瓶香水。味道很熟悉,是弥漫在银国里的那种萎靡绯色交织的味道。

后来我知道,做这行的挺忌讳用香水的,有的客人明明看到了女孩,等女孩坐过去,一闻满身香水味,马上退掉。他们怕近距离接触后沾上味儿回家不好交代。如果不幸女孩跟女秘书用同一款香水,估计就不是解释道歉编两句瞎话能对付过去的了,弄不好能造成家变。

可是银国的女孩偏偏不信邪,她们非把鸦片①(① 鸦片——曾有一位澳洲昆士兰的首领禁止这种香水在他的领地使用,据说是因为用了之后会像吸食鸦片一样上瘾。不过“鸦片”确实有它的魔力,一闻之下就会有相当深刻的印象。20世纪70年代初期,时装设计师伊夫·圣罗兰到中国旅行。他深深为迥异其过去生活经验的东方风情所吸引,他携带一只鼻烟壶作为收藏,当他把玩着这只鼻烟壶时,突然想到,会不会有一瓶香水,如同鼻烟壶般瑰丽华美,如同鼻烟壶里所装的鸦片般,充满诱惑,让人上瘾,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因此,他创造了“鸦片”。)当成校服来穿,开始总有客人投诉,经理们也说过,可没人听。有女孩偷偷告诉我,鸦片能挡住她们厌恶的男人味儿。做的时间长了,闻到好色男人味儿心里犯恶心,为了继续工作才迫不得已如此。客人慢慢也适应了,有一段时间商场里鸦片卖的超级好,都被男人买回去当生日礼物纪念日礼物三八节礼物奉献给家里的正妻,家里外头一个味儿,成功化解了潜在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