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终的回归
远离香雪海的无心阁后院很有无心阁一派的风情，单调，凄冷，就连月亮也一点都不干净，坑坑洼洼，灰黄间交，圆得太过火，反而失之完满。
斜躺在软榻上，霍且绯一瞬不瞬地盯着月亮，活像在上头看见了吴刚砍桂嫦娥起舞月兔捣药，时而侧侧身子时而皱皱眉毛，闲着的右手同她表情十分不协调地调戏她的亲亲恋人，除了这些，大家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在赏月的。
“在看什么？”
凑近女子耳边，无心红着脸，小声地问。
那样纠结的表情活像是在思考人生的大道理，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在赏月。无心还是不了解女子有多，多么无厘头，不然不会认为她在思考人生的大道理。
“嗯。”认真地摇头晃脑了一番，霍且绯叹了口气，蹙着眉，幽幽开口，“无心，只是脑子很混乱，刚刚一闪而逝了一句话而已，你不会想知道的。”
难道告诉无心她刚刚在想吴刚对着嫦娥大吼：“嫦娥，休要跟爷抢玉兔！”嫦娥紧紧搂着玉兔见吴刚有如见了杀父仇人，“玉兔是我的，你个死gay！”随后玉兔小白脸邪笑道：“别吵别吵，你们两个我都要！”
相信她，如果她真的这么跟无心说……哦，让她死了吧。
咳了声，无心终于打消了询问下去的念头，霍且绯松了口气，瞥了一旁的尹家极牙公子一眼。
光线十分充足，光是明火盆就摆了好几个，至于提高温度的炭火盆更是随处可见，也难怪霍且绯乐得穿那么薄薄的一身了。尹极牙一派端正地看着手里的书，时不时翻上两页，茶品水果小点心什么的不断由他周围的人递到他手边，倒是他严肃的表情与现下悠然的氛围不符。
终于把最后几页翻完，尹极牙随手把书扔给了离他最近的人，墨色的“凤凰人生”四个字张扬地出现在了精美的黄色缎面封皮上。相当于尹家凤凰的人物传记，有时候换一种视角看看别人眼中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存在对他来说也是件新奇的事。
“你什么时候……嗯？”
挑了挑眉，霍且绯倚靠着无心慵懒地起身坐着，心照不宣地投给了尹极牙一个“你知道的”的眼神，很想知道对方什么时候离开千雪山。
“我在躲一个人，现在那个人还没有追踪过来。”所以现在这个地方还是安全的所在，他大可以呆在这里，不需要挪窝的。
“哦。”
发出了个声音表示知道，霍且绯回过头看了无心一眼，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了无心身上，他还能自在地雕刻着他的小玉饰。单看石室里那一大片的蔷薇就能确定无心在雕刻方面的天赋了，有时她甚至想，如果回去后她养不活无心，干脆就让无心养她好了，就算无心没办法胜任其他工作，刻些石头，雕些木头之类的也能保证他们衣食吴虞。
“见过他们了没？身为实验品的女子。”
抿了口茶，尹极牙笑得和蔼可亲，丝毫不在意自己加了重音的那三个字有多么的讨人嫌，尤其是这三个字出口后他对着的那人满脸的不郁。
“啊，见过了。”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当她是唯物主义者时，所发生的一切都能用科学来解释，自然不会多想，当发生的事用科学解决不了，她更不能自欺欺人说是科学还不够发达，现在的科学还不能解决，以后总有合理的答案时，不同于唯物的意识就产生了，一旦她产生了那样的意识，想见他们其实也是很容易的。所以说，意识这种东西，还真是玄啊。
搓着下巴，霍且绯想起梦中那个精美得像个水晶雕像，连一丝表情都没有的被大家称之为神但却一再强调自己是人的“人”，真是非常有趣啊。若不是和他们争取过自己的权益，她也不敢堂而皇之地要无心放下一切跟她走。
“有什么感想？”
有什么感想？这算什么问题？霍且绯发誓她没看错，牙同她眼底一样的厌恶。看来那些自称是“人”的“人”的确是不讨人喜欢啊，再加上他们视众生为蝼蚁的姿态……果然，拥有绝对的力量就是不一样啊。
“如果他们也能算是人的话……那样子的差距会让人绝望。嗯，全球自杀率会大幅度提高，之后地球人口压力会大大减轻，这是不是感想？”
尹极牙很淡定，他甚至还附和地点了点头。
“你说，他们为什么急于找那么多的实验品？”
正经的脸撤了下来，换上八卦兮兮的表情，霍且绯兴致勃勃地想跟尹极牙好好探讨探讨，可惜的是人家尹公子极牙少爷脸一偏，抬头，用夸张的语调叹道：“啊，你看那月亮，真是圆啊。”
“嗯，是挺圆的。”
状似被吸引了般也跟着抬头，继续观察之前她看了好一阵的被她批得一无是处的月，继续yy吴刚嫦娥玉兔之间的狗血三角恋。
“我母亲说过，在实力不足时，人是没有资格保有好奇心的。实验品……终究是试验品罢了。”
尹极牙的声音很沉，很稳，霍且绯不知道他积攒了多少的力量才能在他的骄傲面前低头承认自己只是实验品的身份，尹家向来高高在上，竟也只能这般虚空的尊严，连刺探那些“人”的好奇心都不能拥有？是经历了多少痛苦才能使他的声音像现在这样的沉这样的稳？
那么骄傲不低于牙的斯科尔曼又该怎么办？在刚刚知道自己只是作为那些“人”的实验品存在的斯科尔曼又该怎么办？她霍且绯也终究是能为不足……
“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放下茶杯，有礼地带着他的人离开，尹极牙已不像他看书喝茶时的悠然了。
天色早就不早了，他怎么早没想到该回去休息？都月中天了！霍且绯愤愤地想，回头看无心时心情又平复了下来。啊，想那些自虐的事做什么，最重要的是，那些“人”把无心带到了她的身边。
“无心。”
“嗯？”
刻上最后一笔，终于完工，无心小心翼翼地把玉雕小挂件收起了，然后抬起迷茫的红色眸子看向叫他的女子。
火光把雪白的发丝染成金红，向来苍白的脸也被烤得红透，霍且绯突然笑了起来，抱住无心，狠狠在那绝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我不后悔，相反的，我要感谢他们，是他们给了我这样尴尬的身份，可也是这样的身份，它能让我遇到你，能让我有选择的权利，能让我把你捆在身边，能让我带给你幸福。”也让自己幸福。
“绯儿？”
无心是听不懂的，但只要他的绯儿开心，不管他明不明白也会跟着开心。
“天色果然不早了，我们也的确是该去休息了。不过，亲爱的，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应该让我看看你刚刚做完就藏起来的东西是什么？”
轻轻抚着无心的衣襟，霍且绯发现她的好奇心真的很旺盛。
“没什么，是……是礼物。”
是女子紧迫盯人的注视下无心坦然告之，而礼物一词则引发了霍且绯更强大的好奇心。
“礼物？给谁的礼物？是给我的么？”
“不是……”
“不是？”
黑巧克力色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尾音更是危险地上扬在舌尖滚了一圈后被吐出去，霍且绯显然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意。不是给她的又是给谁的？她明明看着他雕刻时的表情是一脸温柔的，难道他的温柔除了给她之外还要再给别人么？
“是给我们的孩子的……”
沉浸在幻想中的无心没发现恋人的不满，直白的解释直接震住了恋人。她刚刚听到了什么？给孩子的？他和她的孩子？立马仔细回忆，发现这几天他们虽然同床共枕但其实真的是什么都没做，连她都好奇无心的忍耐力，亦或是她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好吧，其实也该怪她，她要是不说什么二十岁的生日，无心也不会非要坚持到那天不可，她本人倒是无所谓，但无心脸皮薄……嗯，扯远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根本就还没发生任何关系，那么无心所说的孩子——从哪来？
“绯儿，你看，这是送给孩子的，你说的西方龙，有翅膀会喷火的西方龙。”
献宝似的把玉雕拿到女子面前，令霍且绯不禁再次感叹无心的巧夺天工，嗯，当然，还有想象力丰富。她只是闲聊的时候提过几句东西方龙的差距，无心就能把西方龙刻出来，那张扬的好似蝙蝠的翅膀，甚至连翅膀上细小的倒刺都雕出来了，狰狞的大嘴，满嘴的长牙，还有嘴中的舌头，有力的后腿，每个脚趾都清晰可辨……
好吧，小归小，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了。再次确定，山穷水尽时无心真的可以以此为业。
“绯儿？你不喜欢？”
大概是霍且绯的表情太纠结，实在是称不上喜欢，无心收回了小玉龙，黯然。
“怎么会？”说实话，她喜欢极了，如果是送给她的话。“嗯，怎么说呢？无心，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早就要准备给孩子的礼物？”他没表现出来想碰她的意愿，她以为他不想那么早要孩子呢。
“你不想要我的孩子吗？怕以后也生出一个像我这样的怪物？”
听出女子话中的拒绝，就算不是拒绝也没有欣然接受的意思在，无心很自然地想歪，低着头，不敢看女子的脸。是啊，谁会想要一个像他这样的怪物？
“嗯，让我想想。”
某人陷入思考，一个长得很像无心的孩子？也会有他那么漂亮华丽的头发，也会有他那么独一无二的眼睛，更会有他那般超凡脱俗的容貌的孩子？而且，这个孩子还是她生的？继承了她的智慧和无心的容貌的孩子？
霍且绯突然间感觉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了，我想明白了，我想要你的孩子，就算是真的是个怪物我也要，最好是生出一个像你一样美丽的怪物才好。”斯科尔曼家虽然也出美人，但绝对不像无心那样的精致华丽。
斯科尔曼绝对是行动派的，教育告诉她要避免任何仓促决定，但更告诉她一旦决定就要付诸实行。
“绯……唔……”
嘴巴被堵住，腰间的丝带被拉扯掉落，外袍被剥了下来，眼看着内衫也不能幸免于难，无心情急之下再次点了某人的穴。
“咦？你不是连给孩子的礼物都准备好了，现在又为什么阻止我，反悔了？”
蹙眉，霍且绯不喜欢情况超出自己的掌控，尤其是在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的时候。
“不是，说好要等到绯儿二十岁生日的。”他是礼物，由那天送给绯儿，除了他自己他不知道还能送她什么。他当然有很多更好的东西能够送给绯儿，可是绯儿说她只要最好的，她认为的最好的就是他自己。
“不能提前预支？”打着商量的眼神，霍且绯小脸垮了下来。
好吧，她不是故意要表现得那么急色的，事实上她实在是受不了那样的诱惑。当然，无心的美色当前也有一定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想想看啊，和无心一模一样的粉粉的嫩嫩的可爱的香喷喷的小包子啊！
“不是小包子，是小孩子！”
无心在一旁纠正，霍且绯把想象中的理由大声地说了出来。
“哎呀，对我来说小孩子就是小包子啦。”反正都一样，就连那一连串的前缀都可以混用，小孩子不是小包子是什么？“你到底解不解穴？”
“不解！说好了要到那天的。”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一句好吧，无心解开了某个急色女子的穴道。
蓦然松开十指，放无心以自由，霍且绯拍了拍无心皱巴了的内衫衣襟，看向他的眼里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唉，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把天使吃干抹尽了。看来还是她经验不够实力不足，如果能把无心迷得神志不清，那么……
“嗯，我坚持。不早了，回去睡吧，我今晚就在无心阁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能过完，他不太敢和绯儿同处一室，能够躲过这次已是极限，再有下次……他根本拒绝不了。
无心一脸为难的表情，霍且绯只是稍微考虑了下就点头同意了。印下一个晚安吻，轻道：“无心阁里什么都没有，注意别着凉。如果就一晚的话，明天我过来接你，如果你想一直住到我生日的话，明天我过来时跟我说，咱们再商量商量如何？”
“好。”
无心答得飞快，令女子怀疑他是否听清楚了她在说什么。
“那我先走了。”
弯腰穿好鞋，站起来伸展了下略嫌僵硬的身体，霍且绯接过无心递来的狐裘，不满地看看臂弯里又厚又重的衣物，最后还是穿上了。
“我回去后你就睡吧，明天带你去后山，我烤肉给你吃哦。”
“嗯，你说过的。”
乖乖立正站好，无心像是送家长出门的孩子，目送着女子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突然间觉得好冷，孤雪城真的有这么冷么？二十年都过来了，为什么现在才觉得冷？无心木然的眼神转向熊熊燃烧着的火盆，可是冷还是冷，不因这明晃晃的火而温度上升。啊，对了，他唯一的温暖刚刚才走，难怪他会觉得冷。
回到绝情居的霍且绯也觉得冷，并非她身上的衣服不保暖了，而是看着绝情居大门口等她的瑟瑟发抖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的小翠就觉得冷。
“小翠，先进去。”她是笨蛋么？看她那个样子大概在外头等了有好几个小时了吧，在大半夜的孤雪城里没有任何取暖措施不是在室内等人，她是在自杀么？
“是，小姐。”小姐……是在生气？生小翠的气？
最后是霍且绯半拖着小翠进的屋，那可怜的小丫头腿都快失去知觉了。
烧起炭盆，生炉子煮上水，这些活平时都是由小翠或温婆婆再不济也有无心在做，霍且绯是不碰这些的，当然，她不碰并不代表她不会。
这屋子有地热，温度本身就不低，让小翠在地毯上坐下，找出闲置的暖手炉，填上刚有些温度的碳，然后塞进她手里，水就烧了一杯的量，很快就开了，送到小翠嘴边。
终于，小翠的脸色从僵尸回复到了活人，霍且绯脸色也缓了下来。
“我这些天都白教了，对么？绝不把自己陷入危险之地，那么小翠你能告诉我，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小姐……你是要走么？”
这是她第一次在小姐审视的目光下敢直面小姐而不是怯懦地转开视线。她没有忘记，从跟着小姐读书写字弃小姐教的她时刻记在心里，不敢一日或忘，永远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她怎么会忘了小姐的教诲？
抓了抓头发，霍且绯不得不赞赏小翠的勇气，起码她这几天的教育没有白费不是么？要在她责难的目光下还能坚持住立场的人可不多了，小翠也算一个。
“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
她不属于这里，她对这里没有归属感。虽说中国有句古话就吾心安处是吾乡，令她有心安感觉的是无心，这里排斥无心，那么她更不可能留下。带着无心离开这里不是极自然的事？
“小姐，你要抛下老爷夫人，你要抛下古家，抛下古家上下就这样走掉？小姐，你……”
在霍且绯似笑非笑的斜睨下小翠终止了她的控诉，这样的小姐让她不安。
“小翠，我对你一向很包容，这你是知道的。”但也绝非能容忍她对她进行不实的指控。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女子窝进衣架旁的软榻上。“你更要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抛下你们的不是我，是古泽薇。我不可能变成她，更不可能为弥补她犯下的错而扔下一直等我回家的父母亲人，他们已经等我很久了。”
她记得家里好像有个壁炉，只是有记忆起就没用够，以后会用到的，她想。在冬日里，关掉控温系统，点燃壁炉，她和无心可以在中午用过餐后对着壁炉小睡一会儿。可以想象无心的头发洒了满满一地，那场景该有多美。当然，回去后要把原本纯白的地毯换成深色系的，那么家具业该换掉，她总能装扮好适合无心风格的房子的。斯科尔曼家其余的人可以忽略不计，哥哥和爸妈一定会喜欢无心的，她要给她遗落在凡尘的天使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有妻有子，有父母，有兄长……
小姐半合着眼，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小翠知道，这是小姐谢绝打扰的表示，小姐已经觉得厌烦了。
她再如何自欺欺人也在小姐给她安排的一日多过一日的课程中清醒了，那几天不是她在做梦，真的出现过两个小姐，现在一个小姐消失了，另一个小姐不久也会离开，她可怜的年迈的老爷夫人怎么能接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古家的小姐根本就不曾考虑过这些，或许她曾经考虑过但无暇顾及，那几天她已经很明白古家小姐的自私了，而这个小姐……她根本就不在乎，她什么都看得通透，却什么都不放在心上……除了那个魔刹……
眼泪忽然间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小翠在第一时间狠狠擦掉，不介意脸颊被衣袖磨得红了一片。小姐教过的，毫无用处的落泪行为是软弱的体现，眼泪要是运用得当将会是武器和砝码，而软弱，只会让人停滞不前。
她的眼泪不能成为让小姐留下的砝码，小姐没有教她什么是砝码，可是小姐的意思她明白，宣泄悲伤的哭泣并不能使悲伤减少。小姐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哭，因为小姐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袒露强烈的感情，那代表着牵绊。
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这么了解小姐了么？小姐远比任何人都要自私冷酷吧。看就是这样自私冷酷的小姐教她读文写句，教她生活下去的方法……
“小姐，打扰了，我下次不会这样了，很抱歉，我先走了。”
小姐说过，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进退有度，这是守则。
屋子里很黑，好在小翠对房间布局尚算熟悉，离开长绒毯，走出屋子对小翠来说一点都不困难，帮小姐关上门，一刻不停滴奔出绝情居，靠在不远处的大树下，纵声大哭。
小姐，这是最后一次了，在小姐还没离开的时候，让她软弱最后一次。以后，她有老爷夫人要照顾，就再没权利这样哭泣了。
现在自己情绪里的小翠没有看到尾随而至的霍且绯，也没看到霍且绯唇角如释重负般的微笑，也没看见霍且绯转身回屋的轻快脚步。
这个丫头，也终于成长了。那么，只有一个问题待解决了。
回到屋子里，皱眉，不满地瞪着躺在软榻上的A级美人。喂，那是她的休息地！喂，这是她的房间！
“啊，你回来啦？”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软榻上的尹极牙才勉强分出了一点注意力给呆愣在门口的霍且绯，然后收回注意力，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继续躺着假寐。
听听，什么叫做“啊，你回来啦？”，这是她的卧室，她不回来还能去哪？且不说这里是她的卧室，单说她出去的时间，应该没两分钟吧？他一副等了她千万年之久的样子是做给谁看？还有就是这个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她一直就没离开过绝情居范围，两分钟的时间相信他也是刚刚过来，刚刚躺下吧。
“啊，我回来了。”
在软榻上的那个人就不必看了，倒是……一路走来，不着痕迹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搜寻了遍，霍且绯浑身不自在。她知道她的不自在感来自于哪，现在这个房间里看似只有两人，她更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在的样子。可是，按照传统，现在霸占了她软榻的人名叫尹极牙，被称作极牙公子，暗中跟着极牙公子的，身为她的仕的那些黑暗生物就藏在能时时刻刻见得到他的角落。
“你的脸好纠结的样子，是有什么困扰着你么？没关系，放心大胆地告诉我吧，要是能帮忙，我义不容辞。”
垂头丧气地坐到地毯上，还没坐稳，旁边就贴上了个人。
“啊，是有件事停麻烦的。”她难不成还能说被人暗中窥测的感觉令她很舒服么？无心在还好些，为了不让无心发现，躲在暗中的那些人会离得远些，跟在牙身边的仕都是光明生物……“如果，我把孤雪城送给你当据点，你大概不会拒绝，是吧？”
牙本身就很危险，这样一个危险人物还要那么多的人来保护！明仕，端茶递水揉肩捶腿，有时还兼做跑跑腿；暗仕，暗杀情报守卫烟幕，有时还兼做替死鬼……这些人都以成为牙的仕为荣，明仕也就罢了，暗仕……她不知道这个房间周围有多少个暗仕潜伏着，躲在黑暗中被牙当做底牌的生物，真是让人不舒服。
“当然，这座城还是很有观赏性的。”既然是观赏，自然是看看就好，全盘接收就不必了，接收了就要对孤雪城负责，这种责任至死方休。
“那就好好玩玩吧，在它的下任主人出现之前就拜托给你了。”这样就可以了，被冠以魔刹之名的千雪山在旁人眼中是个诅咒，无心是这任城主，若是孤雪城在无心之后成为无主之城，恐怕无心会不开心。有了牙的保证，孤雪城不会成为弃城。
“你很不自在？”
很不贵族地翻了个白眼，霍且绯把越靠越近的美人推远了些。“你的尾巴那么大，扫得我自在不了。”她可没有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习惯，会自在才怪！“你还有什么事？”
无心阁的聚会她表现得很明显，就是有事要他帮忙，所以他突然出现她也不奇怪，奇怪的事明明事情解决了，他为什么还一副赖在这的样子。
“啊，没什么，想记住你的脸而已。”
尹极牙又贴近了些，这回霍且绯没有把他推开。
“地点？”她是快要离开了吧。
“无心阁，上回的阵法我找人做了点修改，这回还能接着用。”既然这丫头选择离去，那么今天还算是个好时辰。
“我去叫无心。”
“那个啊，我派人在他房里等着，他回去后就被通知了，估计现在在法阵中等你呢。”
再度翻了个白眼，霍且绯无力地站了起来，对尹极牙伸出手。“谢谢。”谢谢他花费心力帮她回家，谢谢他一路的陪伴帮助，谢谢他刚才在无心阁时不说还特地跑到绝情居告知她，谢谢他把小翠找来让她见证小翠的成长好放心离去，谢谢……
“不用。”
握住她伸来的手，尹极牙借助她的力量也站了起来。
离愁这种东西是留给软弱的人的，虽然有不舍，但他们都清楚，回去，对霍且绯来说才是最后的选择。所以，突如其来的雀跃霍且绯也就没考虑合不合时宜的因素大大方方地表现了出来，她的朋友不会因为她的雀跃而心里不快。
离无心阁越近，霍且绯笑容也就越大，穿过香雪海，折了根枯枝，放入她的小包包中，霍且绯对着远远看着她迎风而立的青衣男子欢呼。
时机掌握得刚刚好，可以说尹极牙在不妨碍正事的前提下充分利用了霍且绯离去前的每一秒钟来作最后的告别，到无心阁时阵法已经启动了。
“无心，我带你回家。”
见她出现，无心一改等待时的焦躁，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我知道。”
主动握住霍且绯的手，无心知道，她会来的，她的许诺什么时候都是算数的，只有她不会抛弃他，只有她能给他一个家。
红眸白发，一袭简单的青衣，手里牵着的是身材高挑长相却意外萝莉的运动装少女，以二人为中心，周围有耀眼的金光在闪动，少女笑得恣肆，亲吻了下白发的男子，冲着金光外也笑着看着他们的男子挥挥手，当然，还有躲在角落里假装着谁也看不见她的小翠。
小翠啊，人在压力下的潜能可是无穷大的，她看好她哟。
金光笼罩之下霍且绯能看见无心和自己的身影在慢慢变浅变淡，不难受，反而暖暖的，她只是看着她的朋友和一直照顾她的小翠，没有说再见，直到他们消失不见。
这片天空会记住他们的，在这片天空下生活着的人们也会记住他们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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