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孤雪城纪事
人生,就是一片浮云。
天空很高,很蓝,蓝到接近于发灰的程度,这样澄澈的天空是不会有云出现的。
老是像这样仰着脖子看天,霍且绯实在是受不了,两眼发花。孤雪城是没有夏天的,她不能躺在绿绿的草坪上睁眼看天,从偶尔飘过头顶的浮云间体会她那自己总结的上不了台面的人生。
无心不畏寒,所以在回廊上无心能只着单衣站着,而霍且绯要坐在厚厚的毛垫子上背靠着无心取暖。长时间的仰头,脑部供血不畅,她开始看不清无心的脸。
叹了口气,全副心神都在少女身上,单看她涣散的眼神就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冰凉的手发力,带着点暖意贴住少女的脖子,轻轻按压。
周围没有人,无心也已经很习惯了,只要周围出现外人,他的绯儿就不会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所以有那么一度,无心希望孤雪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少女舒服地眯起了眼,唇角轻轻勾起,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无心小时候偷偷养着的小狐狸。可是……他只养了半个月……
眼神黯了下,手指间的力度脱了掌控,弄疼了少女。
“来,无心,在我旁边坐下。”
即便没有目睹,身后那生人勿近的气息还是刺得霍且绯后背发寒。握住他的手,不怕他控制不住折断她的颈子,但是真的很疼。
无心向来是听话的,坐到了少女身旁,身上的寒气未散,引发少女无力的呻吟,本来好好的人体暖炉消失了,还迎来了一个活动冰袋……
不管是谁看到现在的无心都会认为他没有交谈的欲望,浑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足够让人冻到心肝儿发颤,躲得越远越好。显然,霍且绯对在这种状态下的无心已经成习惯了……不,这样的无心很久没出现,她就快要不习惯了。
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下,少女知道无心喜欢这种满是温情的动作。无心有一瞬间的怔然,之后少女不管不顾地扑进了了他犹带寒冰之气的胸膛。
“无心,你好香。”
少女的脸上充满幸福,无心却为此痛苦地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是否能给旁人带去幸福,尤其是这个是他的绯儿,是应该得到这世上所有的美好的绯儿。
“绯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无心的声音有些飘忽,少女知道这样一个敏感纤细的人肯定又陷入了他自己的悲伤。对他的提议不为所动,少女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轻轻开口:“那么,无心,你能告诉我你刚刚在给我按摩的时候想起了什么?”
很冷,靠近无心就能感觉到的冰寒刺骨,霍且绯可以抱着无心自信地说,她现在可不怕冷,再冷也不会放手的。
“无心,只要是你能告诉我,你想告诉我的事,你都能对我说。”不能告诉她,或者是不想告诉她的,她也就绝对不去问了,不了解无心是否能听懂,霍且绯还是这样对他说。
“绯儿,我想告诉你。”是的,本来就想告诉她,也只想告诉她一个人。他一直认为绯儿的眼睛是黑色的,以前看一眼就会马上转移视线,现在经常沉溺其中才发现,绯儿的眼睛是深褐色,很像……如果他问霍且绯的话,她会回答那是巧克力色。对着她的眼睛,无心尝试着开口。“我以前……”
既然无心有讲的意愿,那她当然有听的义务。挪了挪身子,正襟危坐,霍且绯握住他的手,给了无心鼓励的一笑。
重新把少女搂进怀里,无心试了试露出微笑,失败。
“我还小的时候曾偷偷养过一只狐狸,白色的,小小的,很好看。只有它不怕我,肯与我亲近,时常围着我转,会对我撒娇……我,很喜欢它,很喜欢。后来……”
无心的身子细细地发着抖,少女也就能猜出最后的结果了。“后来,无心的师父发现了,是不是?那么无心告诉绯儿,后来小狐狸发生什么事了?”
“后来……那天早上起来我,没看见它,找了它一上午还是找不见,之后午膳时师父把饭菜送进了我屋里,师父很温柔地对我笑,要我多喝点汤……我喝了,那汤……我告诉师父……那汤味道很好……”
轻轻拍抚还在颤抖着的无心,霍且绯咽下脱口而出的叹息。那个男人何其的残忍,残忍到要伤害一个一点错都没有的孩子呢?
“无心,小狐狸不会怪你的,它喜欢你,不是么?”
“可是……可是,我吃了它,我把它吃了……”
霍且绯抬头,对上的就是那张泫然欲泣的美丽脸庞。“无心,你想带我去什么地方?”无非就是墓园,不是他师父的就是小狐狸的,善良的无心。
转移话题成功,无心神色一变,看上去有些空洞洞的。
“绯儿,你知道无心阁里有个密室,那么你知道密室里有什么吗?”
握住无心冰凉的手指,这回少女没有阻挡出了口的叹息。“那么无心能带我去么?”
她本来不知道无心阁有个密室,更不会知道密室里有什么东西,现在嘛,她也就心里有数了。她纯良的天使,心中也是有恨的吧。
恨这种东西,无心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不熟悉的。他孤独,冷清冷心,人们惧他厌他,以伤害他来获得他们自以为是的安全感。无心在遇到霍且绯前是不懂爱的,恨是比爱更浓厚的情感,无心是没有精力去恨的。
这条走廊离无心阁并不远,穿过梅林有条暗道,霍且绯经常在梅树下玩耍,也不是没注意到这条暗道,却是没对它产生过兴趣。暗道的尽头是堵石墙,墙壁上突出的石头都被岁月打磨平整,无心在石壁上的某处轻轻敲击了下,整座墙壁蓦然下陷,在他们身后有铁索拉动的声音。霍且绯回头,可供二三人行走的入口就在他们脚下,直通地下,有微弱的光透出来。
入口内并没有散出腐朽味,无心应该是时不时会下去的。不过,这个密室到底是什么?大型地下墓园?无心的话果然不能照常听,所谓的密室不应该是一间秘密的屋子,而是涵括了整座孤雪城在内的地下城堡。
“无心,这里平时是谁在清理?”
长明灯很柔和,地面很干净,角落里连个蜘蛛网都没有。她一直觉得温婆婆很能干,偌大的孤雪城仅凭她一人就打理得很好,那么同孤雪城差不多大的这座城下宫殿又是由谁打理的呢?
“我会过来,这里除了孤雪城的主人之外旁人是进不来的。”
那么打理它的就只能是无心喽,嗯,果然她的天使很是能干。
每间屋子都一样,颜色也相同,没有路标,这里对霍且绯来说更像是迷宫,要不是有无心带着,她就算进来了也是出不去的。所以当无心打开一座石门后,霍且绯入眼的就是一口水晶棺,更加确定这里是孤雪城历代城主的墓园。
无心时常过来,难道就是看他那个师父?
“这口棺材是他自己打磨的,他死后我就把他带到了这里。”基本上他刚打磨完毕就用上了。
霍且绯向前两步靠近了那个孤雪城的前主人,青衣覆盖下的不是皑皑白骨,而是……双脚无意识地移动,右手已触摸到了冰凉的水晶。
这个男人,胸膛不再起伏,不然霍且绯会认为他是睡着了。这个男人,眼睛闭着,五官精致绝伦,岁月只是在嘴角眼梢刻划下了痕迹,如果,如果这个男人再年轻十岁,他的风华恐怕会令人不敢直视吧。这个男人,就算是在她这么挑剔的人看来也是个超A级美人啊……
“别看!”
眼睛突然被捂住,拦截在她腰部的手用力将她拖得远远的。“绯儿,你别看……”耳边传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腰间的手更是颤得厉害。
“好,我不看。”啧,可惜了,那个男人不管生死,都是个美人啊。“那么,你也不能看。”如果没猜错,无心几乎只要是脑子里一想到就会来看这个男人吧。哼,果然是死了都拥有绝对影响力的人。
这样的颤抖是因为恐惧吧,她的无心到底还是害怕着这个男人,即便那人已亡,连死亡都带不走的恐惧,无心,她又该拿他这么办?
“绯儿,我不想看他。”是的,一点都不想,但更多的时候,他恨不得日日夜夜看着他,怕他会猛然睁开眼,怕他会跳起来,怕绯儿会和小狐狸一样,不知道哪天就消失不见了。所以,他总会过来,就站在这里,看着他,一夜一夜的,他不动,他就安心。
盯着无心轻颤的红唇,踮起脚尖,贴上,辗转,厮磨,暂时餍足后,霍且绯满意地浅笑。好甜,天使的味道,只存在于天国吧。
显然对这般的亲密还不习惯,无心红着脸,抚唇,低头看怀中的少女。
“无心,你师父看上去很年轻。”所以,是非自然死亡吧,他的脸上还有点青白,是生病还是中毒?听牙说无心的医术独步天下,身为无心的师父总不至于把自己病死或毒死吧?
这种贵族式的刺探无心是听不懂的,只是把少女拖到了离那口水晶宫更远的地方。没有得到无心的回答,但并不妨碍霍且绯接近真相。
“走吧,无心,该看的也都看了,我想我们可以上去了。”无心惧怕这个地方不是么?
拉着他就想往外走,无心的确有恨,可她不想无心把这样强烈的感情倾注到一个死人身上。
“不。”无心不动,并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有事没跟你说。”
霍且绯不想听,不是说她不好奇,实在是无心的表情没办法说明他乐意于将隐瞒她的事坦白。霍且绯没强人所难的习惯,尤其这个人还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好吧,你说,我听着。”但是没必要把手抽出来吧?
少女也不是没想过重新把天使的手握进手心,可是天使身上推拒的气场太过强硬,于是少女做出暂时的让步。
“师父过世前,我……”
无心一直低着头,眼眸半合,少女看不清他的表情,反正也不是什么让人看了心情娱乐的表情,这个孩子,总是喜欢虐待自己。
“我在自己身上下了毒。”无心的声音一直是清冷而没有起伏的,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的飘渺。霍且绯是厌恶在这种状态下的无心的,可是她只是静静看着他,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头发、指甲、皮肤、体液,甚至是呼出的气息,我不敢靠近任何活着的东西,花草、兽类,它们会在下一刻死去。”
霍且绯瞄了眼水晶棺,看来是被毒死的了,还真是……死有余辜!无心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声音却更加飘渺。
“总是在睡眠中陷入昏迷,早晨醒来会觉得房间里有什么不一样了。时间久了,会在半夜醒来,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有人在看,动不了,他越靠越近,快碰到我时又冲了出去。醒来的时候一天比一天早,他一天比一天靠得更近,之后,我就给自己下了毒……”
无心没再说话,霍且绯也不需要他再说些什么,若是对待普通人她会离开一会儿,让那个陷进自己情绪的人平静下来,可现在她面前的不是普通人,是她的天使。
向左移了两步,胸膛贴上了无心的腰线,霍且绯抓了抓头发,是先抱住他呢,还是先对他说话?下一秒,少女决定先满足自己,于是,柔软的手臂环上了僵直站立的那人的腰部。
“无心,这个在我家乡属于正当防卫。”虽然手段激烈了点,但最多也就是个防卫过当,还是在正当防卫的范围。“无心,保护自己并没有错,让威胁到自己的东西消失也是正常的想法,无心,他的死亡不是你的罪,不需要你来背负罪名。”
弑师,和弑父一样的重罪,足以将一个正常人折磨疯的罪恶,这些伦理纲常就算无心不接触也不代表他毫无知觉。
她的天使本就善良,何况是杀了把自己养大的人。
“真的?”他真的可以这样认为么?那不是他的错,绯儿不会因为这个原因疏远他?
无心心里早就给自己定了罪,不是谁一个举动,三言两语就能让他找到理由善待自己,无心一向对自己很残忍。
“对,无心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无心没事,怎么样都与无所谓。”握住了他的手,这次无心回握了下,没有抽回,少女满意地朝他勾了勾手指,在无心低下头时亲吻住他的嘴角。“不论无心做什么,无心还是无心,对我而言,什么样的无心都是天使。”然后,加深了这个吻,眼角挑衅般地瞄了眼水晶棺里的男人。
无心是她的,也只是她的,不是因为她想,而是因为他想。
当霍且绯再度拉着无心走出这间石室时,无心没有拒绝,因为没有拒绝的必要了。
“呐,无心,带我在这里逛逛吧。”出来这道门,她只能沿途返回,要是再往深走,大概会迷路吧。
“嗯。”白发掩盖下的双耳冒出了些许的红,这么久了,无心对少女的热情还是不适应。
一间一间的石室逛过,没过多久少女就厌倦了,她对那一间间屋子里或形单影只或双双合葬的尸骨不感兴趣。
“无心,属于你的房间在哪?”这大概是她唯一感兴趣的了。
“不远,只隔了几间屋子。”
“正好,带我去看吧,我想看。”
兴致勃勃的少女不接受拒绝,无心更是没有理由拒绝,看了眼被少女紧紧抱在怀里的左手臂,柔软的触感令他脸上高温不下,好在地下光线不足,什么也就当她没看见了。尽量忽视手臂上的感觉,无心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地向前迈步。
石室外表都一个样,也没有门牌,就算记住了路径,霍且绯也不确定她下次一个人来时是否能够找到,好在她不打算在死后和无心住在这里,要不然肯定一出门就回不了家。
在进入前霍且绯以为看到的大概会是光秃秃一片,就参观后的经验而言,屋子里除了各种型号、材质的棺材来安置主人的遗体外,室内的东西大多是主人在世时不舍离身的心爱之物。无心太淡漠,对生活没有热情,她想不出什么是他珍爱之物,何况无心还年轻,最起码现在还不需要为自己准备陪葬品。
进入之后,环顾了下,发现无心居然还是有陪葬品的。
“这些……”忍不住的嘴角抽搐,霍且绯不得不承认,“很好,很强大。”
一进这个房间就能了解到无心对玉石类有偏好,所以棺材是玉石打磨的可以理解,盛放物品的架子是玉石垒砌的,能够说得通。那么再看看架子上有什么,第一格,一块布料被叠得四四方方摆在上头;第二格,一个黑漆食盒端端正正摆在上头;第三格,小小的暖手炉孤孤单单摆在上头……
抚额,只需扫过一眼就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了,第一格的布料是少女在无心阁见到无心时随手扯落的面纱,第二格的食盒是她第一次给他送的饭,她甚至怀疑,食盒里头是不是碗筷碟一应俱全;第三格的暖手炉还是在无心阁,他回来时她掉到地上的,难怪当时他装进自己兜里的举动那么自然,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架子不大,可东西实在太少,一眼就能扫得清清楚楚。目光左移,落至石棺。
“这个图案是……”眼熟到诡异的程度。
石棺看上去就是个半成品,覆盖着大半个棺身的图案应是起主人一笔一划凿刻的,不知道他刻了多久,但也不会很久。
霍且绯怀疑的眼神弄得无心极不自在,耳根红透,眼神游移,就是不敢对上少女满含深意的调笑目光。
“啧啧,无心,你什么时候偷窥过我的身体?打算怎么负责?”
“没有……没有偷窥,那时绯儿生病昏迷了,我才……看到那个纹身。那个……那个时候,绯儿是妹妹……”
红着脸断断续续解释,无心难得的手慌脚乱。
“无心一再强调那时候是情况特殊,所以是打算看完了以后不负责任么?”
“不是!”
好整以暇地看着越来越慌乱的无心,直到他把她抱住,直到他急切地吻上了她。
这是无心第一次主动吻她,真是该载入历史的时刻。唇角得逞的笑被无心吞噬。于是,霍且绯闭上眼,回抱住无心。我的天使,只有你是最重要的。
霍且绯不再戏弄自己的恋人,等他平静后才提议要出去,原因是她饿了。
“我想把剩下的蔷薇咳完。”他以为只有在他死后才能沉浸在满是她的世界,这也许就是他仅能得到的幸福了。但现在……多到不可思议的幸福包围着他,让他一度怀疑他是否是在梦中,一旦醒来,一切皆成泡影,绯儿……也会不见。
“好啊,我陪你。”再吻了吻无心水晶似的唇,霍且绯勾起抹坏笑,“呐,你要是记不清那纹身长什么样,我不介意再给你看一次。”说好了不再逗弄无心,可是,她的天使实在是太可爱,不逗逗他,真是对不起自己啊,难得的福利,她不想放过。
刚刚降了温的脸再次通红,无心拉了她就往外走,可是那坏心的小魔女根本就不打算放过他。
“喂,无心,你偷偷告诉我,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你是不是很想再看一次?”
“没有!快走!”
“呐呐,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无心你在急什么?急着回房好让你再看一次?我知道你想看,你完全可以告诉我嘛,我又不可能拒绝,这又有什么可急的?你要知道,就像是无心完全属于我一样,霍且绯可也是完完全全只属于无心的,无心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我……”
好吧,尝试了好几下,发不出声就是发不出声,看来某人是恼羞成怒了。果然,过了火,小猫的爪子也是很利的。乖乖地闭了嘴,虽然这里被强迫的成分占了全部,霍且绯淡笑着任由无心牵着一路奔出了地下宫殿。
霍且绯不喜欢无心阁,尽管无心阁里的梅花真的很美,踏上地面起,主动权就不在无心手里。
依旧淡笑地看着满眼担忧的无心,少女做了个“绝情居”的口型,肚子饿了自然有温婆婆送餐上门,这日子过得太颓废了,不过她喜欢。
沉默地跟在少女身后,无心有的是野兽的本能,任何生物对他的恶意他都能第一时间感觉出来,但像霍且绯一样善于操控自身情绪的,无心没办法从那张常年挂着笑的脸上看出任何东西。他不是故意点她哑穴的,绯儿是不是在生气?绯儿一定是生气了,她都没有再牵着他的手……
霍且绯倒是很开心,欢快地欣赏着孤雪城里开始展现生机的景色,还有兴致哼一曲小调,虽然她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但即便是哼在了心里也不妨碍她的好心情。
生活如此美好,就连孤雪城内令人无法忍受的低温都变得那么可爱,尤其是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的无心,啊,人生,果然只要呼吸不停,就能见证幸福。
鉴于霍且绯给无心的感觉一向莫测高深,她偶尔的脱线,例如此刻,无心是不会知道的。
知道了又如何?霍且绯勾了勾食指,对着无心挑了挑眉,用嘴努了努房门。就算无心知道了她的脱线,也无法逃离替懒到极致的少女开门的命运。
房门打开后少女拉着无心,一路旋转着画圈进入房间,由此可见少女的开怀。
“解穴”,一个口型后,霍且绯发现自己能开口发出声音了,就如同被点穴时一样,她似乎仍是没发现无心有什么动作时就能发声了。嗯,无心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我……不是故意的……”
垂着头,无心不敢看少女。
“是下意识反应?”藏起唇边狡猾如狐的笑,少女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开始了她的诱导。
“嗯。”仍旧不敢抬头,倒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话太多?因为讨厌我话太多?因为讨厌我在你面前话太多?因为讨厌我在你面前?因为讨厌我?”
“不!”
顾不得低垂着头了,无心无法理解霍且绯怎么就从他下意识的反应中推论出他讨厌她这个结论,深怕误会,抓着少女的手,渴求的眼神看着她。
当他爱上她,他就变得很低很低,有如尘埃,这样的低,他心里还是欢喜的。
红色的眸中漾着乞求,如此卑微的姿态却刺伤了少女的心。是她让他变得这么的低么?
“不是的,我怎么可能……我……我不想……我……”
“无心,过来。”
逗弄他,戏耍他,喜欢看他着急,喜欢看他羞涩,喜欢看他恼怒,唯独不喜欢看他委屈,她的无心啊,那么纯净圣洁,那么清冷孤傲,真的不适合委屈。
坐在长绒地毯上,紧紧握住无心的手,他指尖的冰凉没有丝毫缓解。
“无心,我伤害你了么?刚刚的那些对于我来说是玩笑的话,伤害到你了么?”
“没有!”无心回答得很快,想了想,又断断续续地加了几个词,“没有……我,我想看……所以,其实……不讨厌……”
耳根再一次红透,偏转过身子,手有些发抖。
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看到无心红得不自然的肤色霍且绯当然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无心想看自己的纹身,无心对自己的身体有渴求,所以她那么说时无心才会点了她的哑穴,说白了就是被戳穿之后的翻脸!无心当然不可能讨厌她,无心讨厌的是对她的身体有渴求的自己,所以直接认为她也会像他一样讨厌那样的他,也因此刚才反应才会那么大。
“嗯,我知道了。”郑重地点头,但严肃的脸摆了不到两秒就被满眼的邪肆所取代。“无心,再过两个月就是我二十岁的生日了,在中国这应该是个大日子吧?那么,你会不会送我礼物?”
“二十岁?”
无心点过头之后才惊异于某少女的真实年龄,上下扫视了乖乖坐在毛毯上,怎么看怎么像少女的某成年女子。“我以为你最多十四……说是十三也是可能的……”绯儿说过她有外族血统,按中原人的眼光外族人永远比他们看上去要小。
好了,她纯真的天使一点都不留情的狠狠往她的心口上踩了一脚,碾过,心粉碎,飘落风中,凌乱。长了这样的一张娃娃脸完全不是她自愿的,天知道她多想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一点。
“先别管我看上去多大,反正我快二十了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就乖乖的把自己献给我当做我的礼物吧!”
气闷不已,蛮横地搂着他,霍且绯在他肩窝蹭了蹭,又蹭了蹭。
“我自己?”他不是早就是她的了么?跟她的生日又有什么关系?要为了早就是她的他而浪费掉一份生日礼物么?他能给她更好的。
现在的无心还是不了解,他对霍且绯来说才是最好的。
“嗯,就是你自己。”眼底的邪肆爬上了嘴角,霍且绯喈喈两声轻笑,用力捧住了无心的脸。“鉴于你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一般来说我是要给红包的,但我没钱,所以就欠着吧。”
“红包?”
越来越像鹦鹉的无心还是在学舌,呆愣愣地看着某伪少女,然后自己的耳垂被人舔了一下。
“当然,除非你不是……”废话,她的无心当然是在室男~
邪恶的眼神上下看着无心,最后把目光集中在了无心的双腿间。
沉默,之后是一瞬间的了悟,无心指控的眼神愤怒地看着霍且绯。“你……你……”真的么?是他所想的那样么?
“真的不是?”促狭的眼白部分被吊起,似笑非笑地看着无心。
“我当然是!”
话脱口而出,眼中的愤怒被羞恼取代,背过身去,不想搭理老是戏弄自己的女子。
难道他忘了,他的身子还被她搂着么?背过了身去,霍且绯就环住了他的肩,整个人趴在他肩上,接着蹭蹭,再蹭蹭。
“Noheart,my love。”决定了,跟她回去后,无心就叫诺哈特。
背着她生闷气的无心没看到霍且绯看着他时专注的眼神,自然也没听懂霍且绯说了什么,对他来说,现在什么都没有刚刚获得的讯息来的重要,来得紧急。绯儿二十岁的生日,还有两个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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