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明的国君,上不背天,下不废地,因此天赐他天时,地赐他生财。昏聩的君主,上背天道,下背地理,因此天不给他天时,地不给他生财。因此说:“顺从天道行事,天会协助他;违背天道行事,天会背离他。”
古时代的周武王,是天所协助的君王。所以尽管地小而人少,还是做了天子。夏桀、商纣,是天所舍弃的君王。所以尽管地大人多,还是免不了困辱而死亡。因此说:“被天所协助的人,尽管弱小也会变得强大;被天所舍弃的人,尽管强大了也会削弱。”
与人交往,多欺诈无真情,获得一切,这叫做乌合之众的交往。乌合之众的交往,开头尽管相亲,最后必然反目。因此说:“乌合之众的交往,尽管友善也并不亲密。”
圣人同别人交往,在朝堂要看其事君的心态,在家里要看其事亲的心态,一定得有可交往的理由,然后再交往。交往而不依据理由,以后必定掰交。因此说:“不是双重的绳结,尽管结实,也必定会松脱。道在实用之中,贵在谨慎。”
英明国君同圣人共同谋事,所以他们的谋划得体;与圣人共同兴办事业,因此他们的事业成功。昏乱国君同不肖者共同谋事,所以他们的谋划错误;与不肖者共同兴办事业,因此他们的事业失败。计谋错误而事业失败,这是同不当之人谋事的过失。因此说:“不要与不当之人共同谋事。”
明主度量人力之所能为,而后使焉。故令于人之所能为,则令行;使于人之所能为,则事成。乱主不量人力,令于人之所不能为,故其令废;使于人之所不能为,故其事败。夫令出而废,举事而败,此强不能之罪也。故曰:“毋强不能。“
狂惑之人,告之以君臣之义,父子之理,贵贱之分,不信圣人之言也,而反害伤之。故曰:“毋告不知。”
与不肖者举事,则事败;使于人之所不能为,则令废;告狂惑之人,则身害。故曰:“与不可,强不能,告不知,谓之劳而无功。”
常以言翘明①其与人也,其爱人也,其有德于人也,以此为友则不亲,以此为交则不结,以此有德于人则不报。故曰:“见与之友,几于不亲;见爱之交,几于不结;见施之德,几于不报。四方之所归,心行者也。”
明主不用其智,而任圣人之智;不用其力,而任众人之力。故以圣人之智思虑者,无不知也;以众人之力起事者,无不成也。能自去而因天下之智力起,则身逸而福多。乱主独用其智,而不任圣人之智;独用其力,而不任众人之力,故其身劳而祸多。故曰:“独任之国,劳而多祸。”
明主内行其法度,外行其理义。故邻国亲之,与国信之。有患则邻国忧之,有难则邻国救之。乱主内失其百姓,外不信于邻国。故有患则莫之忧也,有难则莫之救也。外内皆失,孤特而无党,故国弱而主辱。故曰:“独国之君,卑而不威。”
明主之治天下也,必用圣人,而后天下治;妇人之求夫家也,必用媒,而后家事成。故治天下而不用圣人,则天下乖乱而民不亲也;求夫家而不用媒,则丑耻而人不信也。故曰:“自媒之女,丑而不信。”
[注释]
①翘明:渲染,强调。
[译文]
明主权衡人们的能力能否达到,然后加以利用。因而,对于人们所能做到的颁布政令,政令就能实行;针对人们所能做到的加以派遣,事情就可成功。乱主不权衡人们的能力,针对人们所不能做到的颁布政令,政令只能废止;针对人们所不能做到的加以派遣,事情只能失利。政令发生却被废止,派遣办事结果失败,这是强迫能力不够的人的过失。所以说“不要强迫能力不够的人”。
自大昏庸的人,如劝告他君臣之义,父子之理,尊卑之分,他不但不信圣人的话,反而会损害人。所以圣人不劝告他。因此:“毋告不知。”
与不肖之人共同举事,事情就失败;派人做能力不够做的事情,命令就失败;劝告狂妄昏庸的人,自己就遇害。因此说:“与不可,强不能,告不知,谓之劳而无功。”
常用言语表达他对人友好,对人友爱,对人有德,以此交友就不会亲密,以此交往就不会相好,以此施德于人就不会赢得回报。因此说:“见与之友,几于不亲;见爱之交,几于不结;见施之德,几于不报。四方之所归,心行者也。”
圣主不用自己的才智,而用圣贤的才智;不用自身的力量,而用众人的力量。用圣贤的智慧思考问题,就没有不明白的;用众人的力量兴办事业,就没有不成就的。能自己超脱而依赖天下人的智慧和力量,一定自身安逸,福祐众多。乱主只用自己的才智,而不用圣贤的才智;只用自身的力量,而不用别人的力量,因而自身疲惫,灾祸众多。所以说“君主自以为是,独断专行,这样的国家,疲于奔命,祸患不断”。
明君对内推行法度,对外推行理义。因此邻国亲近他,盟国相信他。有祸害邻国为他分忧,有危难邻国对他救助。昏君对内远离人民,对外不获得邻国的信任。国有祸患没有人为他分忧,国有危难没有人对他救助。内外都远离了,孤立无援,因此国弱而君辱。因此说:“独国之君,卑而不威。”
明主统治天下,一定举用圣人,然后天下得治;妇人寻求夫家,一定通过媒人,然后婚事成功。所以,管理天下若不用圣人,就会天下混乱而民众背叛。寻找夫家而不用媒人,就会出丑蒙羞而丧失信誉。因此说:“自媒之女,丑而不信。”
明主者,人未之见而有亲心焉者,有使民亲之之道也。故其位安而民往之。故曰:“未之见而亲焉,可以往矣。”
尧舜,古之明主也。天下推之而不倦,誉之而不厌,久远而不忘者,有使民不忘之道也。故其位安而民来之。故曰:“久而不忘焉,可以来矣。”
日月,昭察万物者也,天多云气,蔽盖者众,则日月不明。人主,犹日月也,群臣多奸立私,以拥蔽主,则主不得昭察其臣下,臣下之情不得上通。故奸邪日多而人主其愈蔽。故曰:“日月不明,天不易也。”
山,物之高者也。地险秽不平易,则山不得见。人主,犹山也,左右朋党比周①以壅其主,则主不得见。故曰:“山高而不见,地不易也。”
人主出言不逆于民心,不悖于理义,其所言足以安天下者也,人唯恐其不复言也。出言而离父子之亲,疏君臣之道,害天下之众,此言之不可复者也,故明主不言也。故曰:“言而不可复者,君不言也。”
人主身行方正,使人有礼,遇人有信,行发于身而为天下法式者,人唯恐其不复行也。身行不正,使人暴虐,遇人不信,行发于身而为天下笑者,此不可复之行,故明主不行也。故曰:“行而不可再者,君不行也。”
言之不可复者,其言不信也;行之不可再者,其行贼暴也。故言而不信则民不附,行而贼暴则天下怨。民不附,天下怨,此灭亡之所从生也,故明主禁之。故曰:“凡言之不可复,行之不可再者,有国者之大禁也。”
[注释]
①比周:结党。壅:蒙蔽。
[译文]
明君,人们没有见面就对他有归服之心,这因为他有使民归服的办法。因此,他地位安定后人民都来投靠。因此说:“未之见而亲焉,可以往矣。”
尧舜,是古代的圣主。天下人敬爱他们而世世不倦,赞颂他们而代代不已,时间久远而念念不忘,这因为他有让民不忘的办法。因此他地位安定后人民都来归服。因此说:“久而不忘焉,可以来矣。”
日月,是普照万物的,天空多有云气,遮掩重叠,日月就不光明了。人君,就像日月一样。群臣之中假如多奸邪之徒,设立私党,以欺骗君主,君主便不能明察其臣下,下情也不能上达。因此奸邪之臣愈多,君主愈受其欺骗。因此说:“日月不明,天不易也。”
山,是物中最高的。但地面崎岖不平,山也就看不到了。人君,如同山一样。左右近臣营私舞弊,以欺骗君主,君主也就看不清事情了。因此说:“山高而不见,地不易也。”
人君讲话不背离民心,不违背礼义,他的话便足以稳定天下,人们是担心他不多讲的。假如讲出话来使父子不亲,使君臣远离,损害天下的大众,这便是不该再说的错话,明君是不讲的。因此说:“言而不可复者,君不言也。”人君自身做事端正,对待臣下有礼,与人相处诚信,做出事来可为天下的榜样,人们是担心他不多做些事情的。如果自身做事不正,使用臣下残暴,与人相处没有诚信,所做的事为天下人耻笑,这是不能再做的错事,明君是不做的。因此说:“行而不可再者,君不行也。”
不应当再说的错话,这种话没有诚信;不应该再做的错事,这种事害人不浅。出言而无信,人民就不肯归服;行事而害人不浅,天下就民怨沸腾。人们不归附,天下民怨沸腾,这是造成灭亡的根源,所以是明君所禁忌的。因此说:“凡言之不可复,行之不可再者,有国者之大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