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
这两个字清清楚楚地落在貊歌耳中，一如阿良跌入水中的身影，而当他看着面前这只鲜血淋漓的手伸向自己要羊皮时，他迟疑了，一切来得太快，又太过真实，真的让人不可思议，也无法想象。
鹿笙静默地看着迷惑的貊歌，眼中一闪而过轻蔑的笑容。
“我不能给你……”许久后，貊歌方才对鹿笙如此说道。
鹿笙挑眉反问道，“哦？为何？”
“你为什么真的会杀了那头老狼？”当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时，貊歌自己仿佛都惊了一跳。
“因为你说，杀了他就会给我羊皮。”鹿笙平静答道，答得理所当然，答得理直气壮。
貊歌气结，“……不是……是……”
“是什么？”鹿笙打断了貊歌的话，“你要我杀的人我杀了，现在我要约定的羊皮。”
“不……”貊歌心底忽的闪过一丝光亮，他豁的明白了自己的迟疑在哪里，“你真的……杀了阿良？”
“你看见了。”鹿笙依旧平静地回答道。
“我没有看见他的尸首…”貊歌想从鹿笙的脸上看出一点什么，哪怕是一闪即逝的仓惶。
“约定里没有说这个。”鹿笙竟如一尊雕塑一般，除了为了说话而开合的双唇外，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或者神情。
貊歌被鹿笙这句话一噎，眉头一蹙，声音转低，怒道，“我也可以不遵守约定。”
“不会的。”笑容自鹿笙唇边漾开，她脸上的表情终于在这个笑容后有了微妙的变化，带着一分狡黠的自信和孩子气的促狭，“你一定不会，你太自负了，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何况……正是这样的自负，才让你在这种无法逃离的孤独和随时面对的危险间，依旧活下来。”
貊歌的瞳孔猛的缩了起来，他眯起眼睛重新打量面前的人。当曾经玩弄于鼓掌间的猎物变成了对手重新出现在面前时，应当以何种表情来面对呢？
“那些日子……你的确一直在享受报复我的乐趣，而我……同样无时无刻不在找寻着你的……软肋。”鹿笙将手再一次伸前，继续平静地道，“羊皮。”
“难道你没有想过，我会用别的方式再一次报复你？”貊歌没有动，反而笑了笑，再一次威胁道。
鹿笙摇了摇头，“用什么方式？我拥有了全部月亮石的力量，你还能怎样？何况，你一直在躲着的人已经来到了这里，你不会傻到再与我为敌的。”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貊歌眼中的笑忽的完全沉寂，似一潭死水，不再有任何波澜，“我的确是小看你了，想不到见到丽端的那一日，你装无知、善良装得那么像……”
鹿笙垂眸冷笑，森冷叹道，“是，我的确都知道了，两年来……我的确在逃、在躲……却也不仅仅是逃，或者躲……一个存在了那么久的人，怎么会一点痕迹也没有。只可惜我没能找到丽端，否则也不会让你逼到如此境地……”
“我的确不曾想过你已经谋划了这么久……”貊歌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一丝懊丧，轻浅而过，转瞬间一抹莫名的笑意染上唇侧，“也难怪至善与至恶间，你只能选择至恶……决不会放弃心中的欲念，始终不断追寻着更为强大的力量……你我我果然是一类的………”
“闭嘴！”鹿笙怒气陡然而起，“我和你是不同的，从来都是不同的！”
貊歌不置可否地笑了，也不反驳，只是从怀中掏出羊皮，“看来今日你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果我不交出羊皮是一定不可能顺利离开了。”
“你明白自然最好。”鹿笙冷冷道，拿过他手中的羊皮。
风拂过羊皮，鹿笙看了看上面印刻的文字，放入怀中，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貊歌。
又一阵风吹过，空气中有了些微的变化，一种原始杀戮的气息隐隐在风中。
“原来你还把那群狼引来了……”貊歌愤然道。
鹿笙抿嘴一笑道，“你还不快逃？”
“我会回来的。”身形一闪即逝，貊歌的声音远远传来。
“等你有这样的机会再说罢。”鹿笙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轮满月映在水中，清辉光华同水中的黑沉黯然相融，分不清边沿。一声狼嚎划破宁静，风中蠢蠢欲动的杀戮之气却逐渐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