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里……
鹿笙意识模糊地想着，揉了揉眼睛，落在眼中的景色方才从一片，朦胧的白色中蹦出来。
“你醒了……比我预计得倒是要晚些……”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鹿笙一愣，惶然看去，不是了尘，又会是谁。她讷讷唤道，“……了，尘……”
了尘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笑容，平和宁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把我弄晕？”鹿笙依旧讷讷问道。
了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平和宁静地笑着，缓缓自袖中抽出一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皆是抄写的经文。他看向鹿笙道，“原本没准备回来的，只是想到还有这一卷放在了这里，所以回来取。”
鹿笙木然环顾四周，“这是……你的厢房？……那些经文是……抄给谁的？”
“你果然已经忘了。”了尘笑答道，“我每日为你抄写两篇经文，一篇心经，一篇往生，若你安好，便愿你平安喜乐，若你不幸，自祝祷你往生轮回。”
“是了，是有这么回事。”鹿笙敲了敲脑袋，也笑了起来，她整个人还是感觉木木的，于是那笑便也木木的，“可你当时不是还说我胡闹，不会给我抄的嘛！我当时还和你解释来着，给你数了大半天我的恩人，还有大半天我的仇人，听得你直跑，呵呵！”
“不……我只是……”了尘忽的垂了眉目，“……我只是嫉妒你……嫉妒你竟可以将恩怨生死看得如此明晰，却又是如此淡然……”
鹿笙忽的觉察出了什么不对劲，可她不愿去明白了尘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于是想要岔开话题，“嗯……那个……”
“我给他喝了毒药。”了尘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然而那笑意掠过之后，便是无尽的寂寥冰凉。
鹿笙愣了许久，方才干干地自喉间挤出一个戛然而止的声音，“哦。”
“原来，我还是很在意他的性命的……”了尘声音越来越沉，仿佛置他的身子正一点一点沉入地下，直至最深处，“比我原本以为得……更在意……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害死了我的父亲啊……即使那是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可当……当那个女人在我面前流着泪说着当年事时，我竟然流泪了……鹿笙，我流泪了……我……想到了复仇……”
鹿笙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人，他在喜，在怒，在悲，在哀……那些曾经看来始终不改的风轻云淡，那些曾经望去似与生俱来的豁达了悟，早已当然无存。
曾经的他，不疑无惑。可当一切蓦然间全变了时，他又怎么能依旧，不疑无惑？
鹿笙明白他的疑与惑，于是她说了一句最是无用，却人人都喜欢说的话，“时间久了，就会好了。”
可是才刚说完，她自己便笑了，咯咯地笑起来。
了尘也笑了，那风轻云淡的笑再一次回到他的脸上，只是不知这一笑究竟是真的在笑，还是习惯了这么笑……
鹿笙笑得捂住肚子，终于盘腿而坐，拖着腮，笑看着了尘，“相信我，老和尚不会怪你的。他好像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那么你呢？”了尘问道。
鹿笙却奇怪地歪着问道，“我？”
旋即，她却开始了连珠炮似的提问。
“你给他喝毒药时，他知道吗？”
“知道。”
“是他自愿喝下去的吗？”
“是。”
“他在最后时，有没有后悔或者怨怪你？”
“无。”
鹿笙听完这三个答案，立时摊开手，反问道，“那我为何要怪你？”
“因为我，毒死了自己的师傅。”
“毒药是他自己喝的。”鹿笙答道。
“可是，如果我不把毒药端给他……或者我继续假装不知道那件事……又或者我能够在了悟后原谅他……也许……也许……”了尘的声音再一次低沉了下去，他缓缓垂下头。
鹿笙接着他的话说，“……也许你就无需编个故事来骗我，想要让我帮你下定决心了。”
了尘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鹿笙，“你一点都没信我方才的话？”
“我只是不信你会杀人罢了。”鹿笙叹了口气道，“你的心不会允许你去做这样的事情……我见到你那日时是，今日亦是。”
了尘呆了许久，方才无奈苦笑道，“原来……我早该想到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常说羡慕我能够不违逆本心。”鹿笙笑笑，“其实你又何尝违逆过呢？只是你不肯承认那个才是你的本心罢了。”
了尘看着笑言的鹿笙，也笑了，“是，你说的没错。”
“好了，你的疑惑已解，我要回我自己的屋子里睡啦！”鹿笙揉着脖子，“你的床好硬，睡得我脖子痛死了……”
说着她向着门口走去，然而还没到门口，她便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一般，整个人被弹倒到了地上。鹿笙揉着撞痛的脑袋，错愕看向了尘，“这是怎么回事？”
“丽端说，这是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