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天,在燕都王城,也是一片白雪皑皑,冷得有些异常,伍姬茹一个人呆坐在墙角,有些无聊,大凡是这王宫里有的东西,她都有些玩腻的味道,十八年的光景,算不得太长,但也绝对不短,仆人们都停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倒有点像死人一般,这也是她最为无奈的地方,至于为什么会坐在这儿,很简单,那是因为透过这堵高墙,能够听到外面的喧嚣。
雪很大,也连续下了好几天,却似乎并没有影响那些人的热情,伍姬茹能够感觉到,外面的人,变得更加的多了起来,连带着什么大枣,葫芦之类的叫卖声响成了一片,激烈的时候,好像在吵架一般。生在王城外的人,自然是想沾染一下这王城之内的贵气,而对于在王城中长大的她来说,还是外面更加的有吸引力一些,说起这点来,倒真有点像围城一般。
像她这样的年纪,正是好奇心最重的时候,有个什么都想探个究竟,这也不假,更何况今天还是一个绝妙的机会,身为燕王的伍卓要举行一年一度的开年大祭,基本上的男人都去了,而作为女眷的她,似乎逃过了这一场。
看得紧了,也自然不方便行事,进出王城的人原本并不多,但今天却是个例外,按照常理来说,今儿个只要是身家性命清白的子民,都可以进入王城观礼,这也是为什么并不当道的王城外围会有这么多商贩的原因,人多还是其次,但凡这人要是高兴一些,这花钱也就显得大方了点,做起买卖来也容易些,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其实说起她,等这一天已经有上一段光景了,在有念头想要出去看看的时候,她就已经留意着这样的机会,一年之中,也只有这么一天最为松懈,明目张胆是不敢,她又不是第一次闯城门,但基本上每次都会被拦下来,而且还少不得父王的一顿呵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向慈爱有加的父王会在这件事上这般坚持。
伍姬茹毕竟是燕国的公主,身边跟随的人自然不少,算是费了好大的兴致,才将他们支开,此刻已经日近晌午,祭嗣的时间也快要结束,是时候该要混在出城的人群中了,可不能让人坏了兴致,而且机会要是不抓紧的话,下次可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打定了主意,她就一直呆在墙角,经过再三看量,她知道,这个地方一般是鲜有巡逻的人来的,即便是来,那偌大的青石也是个藏身的好去处,当然,今天似乎有些多虑了,要知道由于人数烦杂的原因,基本上用做宫中守卫的人们都集中在了祭祀大场之上,倒是让这里显得松懈了几分。
有些细小的声音缓缓传来,听不太真切,兴许是距离的关系吧,渐渐的能够分得清了,那是一些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再混杂着怯怯的私语,伍姬茹知道,她等的机会来了,宫廷里的人,走路都极为小心,平时也不言语,自然不会有这般放纵的姿态,那,他们从何而来,自然十分明了。
伍姬茹躬起了身子,一幅十足猫的姿态,即便是出来的人群很多,但她还是得小心翼翼的,要知道,像她这样的身份,这王城的守卫,又岂会不认识呢,说起来,她也算得上是这里的常客了,至少前两次的混出宫计划,都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泡的汤。
那人群,又近了几分,或许是因为人太多,又有些嘈杂的原故,多出来个人,原本就不是那么能引起注意的,更何况,伍姬茹显得特别的小心,一个闪躲之间,她已经到了人群的末尾,那里都是些柔弱女子,至于年纪嘛,大的小的,都有,伍姬茹混杂在其中,也不容易引起人的怀疑,只不过她的服饰,还是显得有些碍眼了些,但这对于一个王国的公主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她基本上是挑遍了自己所有的服饰,最后才选择了这件最单调的,却没有想到,还是多出了些华丽的味道。
至于她怎么混进去的,那些女人不关心,但她这身衣服,却一下子让她成为了众人的目光,原本都还在讨论着春日大祭何等的庄重之类的,现在都改了方向。
“嘿,我说小姑娘,你这看着有些陌生啊,你也是我们东市口的人嘛,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不过你这身衣服可真漂亮,花了不少钱吧?“这不,那离她最近的胖大妈,第一个开口问道,伍姬茹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女人,有些过于丰满了些,走路的时候,连带着腰身都在颤抖,她的眼睛里,放着光,有着一种无法掩饰的羡慕味道,伍姬茹可不是个傻子,说起来,这个小妮子还聪明得紧,但饶是如此,这假话要是说出口,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姿态。
“这位大姐,我是这东市葛裁缝家的闺女,这不,父母忙,来不了,就让我来当个代表,这平日里不出门,想必有些生疏了,自然没怎么见过,或许就是见了,这时间一长,也就忘了不是,至于这衣衫嘛,那是我父母缝的,老人家说了,这春日大祭可不是什么小事,得穿的庄重点才行,不然啊,就是多神灵的不敬,小女子胆子小,那敢犯了这忌讳,想必你就是隔壁家的李?”伍姬茹装着摸了摸头,有些努力思考的姿态,她那里知道什么葛裁缝的,不过是听那小丫鬟巧儿提起罢了,此刻拿来凑数,到还是有些用处,那女人也自然是不姓什么陆的,但只要开了头,这话就好接下去不是。
“小姑娘倒是很乖巧,这葛老爹的手艺,我也是知道的,是听说他有一个女儿,没想到这么大了,生的又很标志,配上这身衣衫,但是它有些寒碜了,我呢,也不姓李,是你们家隔壁做混沌买卖的,你就叫我一声陆大婶就好!”那女人见她说到这般,也只是不去做怀疑,只当是街上邻居,聊得倒也热络,要遇上那些年纪再幼小的,无非都是冲着她这身衣衫,说些羡慕,要去做上一套之类的字眼。
墙角往那城门而去,距离也不过千百米,虽然速度不快,但放开步子走起来,也就只是十来分钟的事情,眼看着城门将至,伍姬茹的神色不免又有些紧张了起来,这才是最考验的地方所在,可不能让这些守门的给揪了出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的头,又缓缓的压低了几分,对于那一伙人叽叽喳喳的闲聊,她也只是象征性的嗯啊几声,算是做了回答,这思绪里啊,就差能将那心跳声听个明白了。
缓缓向前,她的目光,又难免警惕了起来,注视着城门之外的光景,哪里虽然只是一墙之隔,对于她而言,却有些像个牢笼一般,好在今天是大祭的日子,这守城的也没有那么严谨,放得松了许多,所以当伍姬茹跟着那所谓的大部队往前走的时候,也并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拦,这倒是让这个女孩,有了一种得意的味道,身子跨过那并排而行的六个兵士时,她甚至忍不住的回过头来,朝着这边打量了一眼。
“姑娘,你等一下!”一个男性的声音传来,突然的,有些吓了她一跳,被这个声音一叫,几乎上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纷纷的看着这一幕,当然,伍姬茹也不能移动半分,她的心里面,多少有些失落的感觉袭来,心里面琢磨着自己隐藏得这般的天衣无缝,又是怎么被人发现的呢?想到这里,她不免又自我安慰了起来,或许对方不是在叫自己也说不定呢,否则干嘛要用姑娘这类的称呼啊。
好吧,她还是有些失望的,过来的是一个兵士,一身戎装在男人的身上看来,自然是多出了几分威严的感觉,而他的步调是小跑式的,正朝着自己这边坚定不移的走过来,最后停留在离她只有米把的地方,他的目光,在伍姬茹的身上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似乎像是在验证什么似的,伍姬茹虽然是生在王宫,什么样的大场面没有见过,但是被一个男人以这样的眼光盯着,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的感觉,那兵士看了一阵,也似乎觉得自己的举动有所不妥,急忙错了开去,他快速的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递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请问这位姑娘,这是你清晨进宫的时候落下下的吗?”
被她这么一问,伍姬茹淡淡的舒了一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事,想比是这兵士认错了人,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装着有些不解的回答道:“看来长官是认错了人,这手帕不是我的!”
那兵士得了这个回答,也不做过多的纠缠,他毕竟是在守岗时间,这样的举动已经有些违背的味道,回去,也是一路小跑,步伐轻盈稳重,伍姬茹知道,这是作为军人的一种素养,她可没有少见识,只是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兵士的嘀咕声:“不是她呀,还长得蛮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