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司总长，太子殿下的意思我已经带到了，既然花景笙对此事存有异议，那我们也不便勉强。只是……”
信司微笑：“烦劳海程大人转告殿下，花景即使不进皇宫，也定会留在聆神组，为殿下效力。”
“如此最好。”海程安满意地点头，“殿下说了，不出几日就会将赐婚金帖送来，随后的事宜，你们掂量着操办吧。”
“信司绝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那我先告辞了。”
“辰潇，替我送送海程大人。”
辰潇牵起一丝笑容，朝海程安做了一个请出的手势，路过苌汐身边时，他看见后者怔怔地站在原地，满脸惊疑不定的神情。
她听到了什么？
赐婚？给谁赐婚？花景吗？
短短一天的时间，信司究竟做了什么？
显然，其他队员也在纠结同样的问题。
“总长。”静默片刻，依旧是风千先开口，“我本来以为……您是要把笙小姐送往太子身边。”
“我起初的确是这样想的。”信司答得从容，“可是笙小姐不愿意，太子便也没有太过强求。”
归根结底，太子毕竟对血统不纯的驭灵者没有太强烈的收留的欲望，他得不到苌汐，却也坚定地认为宁缺毋滥。况且，退一万步讲，把紫池屋曾经的第一舞姬放在身边，传出去影响也不会太好。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商议了第二套方案，所幸，笙小姐同意了。”
同意了……同意了赐婚的方案么？
苌汐不可置信道：“恕我直言，这有些离谱。”
“听起来是很离谱，但是赐婚产生的作用是强大的。”信司笑道，“太子殿下会声称笙小姐是他在民间的义妹，将她赐给聆神组，如此她嫁过来后就不需要去和队士们的家属住在一起，可以被允许留在驻地协助工作。”
居然会有这种事。苌汐沉默不语。
只是大家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总长，我是不是该问一下……”暮龙犹豫着，“太子要把笙小姐……赐给谁？”
一语惊醒梦中人。
刚刚回来的辰潇恰好听到这句话，猛地顿住脚步，风千雪澈低头垂眸，在那一瞬间，各自心里都做好了拒绝的准备。
……然而信司只是淡然地转头，轻声道：“清，这几日要辛苦你了。”
玖夜从海程安离开始终未发一言，此刻终于抬起头，冰冷如雪的脸上，有了几分无奈且隐忍的神色。
“我明白。”
身为聆神组的副长，有些事本来不得不做。
苌汐没有想到，被赐婚的，竟然会是玖夜。事实上，自从海程安来传信的那一刻，她的头脑就不很清楚，几乎搞不懂现状了。
沉默半晌，她向信司微微颔首。
“总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转身匆匆离去的娇小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像是急着逃离。或许方才，大家是希望她说点什么的，总好过这样一个尴尬而仓促的过程，然而苌汐偏偏什么都没表示。
看起来，花景的确得到了很好的安置，而以她的驭灵者身份，虽然不纯，配玖夜也是绰绰有余的。
说不出哪里不合适，却又分明令人心中沉重。
信司也没有久留，叹息一声转身回房，掩上了门。
……玖夜忽道：“你们也都回去吧。”
“副长……”
“如果是要劝我的话，就不必了。”玖夜顿了顿，把目光移向另一边，声音淡然，“还有，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看，这个结果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很正常。”
短暂的失神，他又恢复成了那个一贯冷静的聆神副长，甚至连安慰的机会也没有给予他人……哪怕是他同生共死的队友。
事实上，当信司有了令花景嫁到聆神组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就知道迎娶的会是自己了，然而也只能默认。无论那个女人是不是他意之所属，他只能做出牺牲，因为所谓副长的责任，也因为信司十年如一日的恩情。
也许，在聆神组中，最无法选择的、最悲哀的，恰恰是他这个副长吧。不能拒绝，也无法选择，甚至连心底真正的想法也要深深地隐瞒起来，他必须担起那些沉重的责任，因为他不这样做，也将有其他的同伴要去做。
这一生，有的注定要错过，而有的必须要坚守。
风骤起，这个夏天，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明媚。
是夜，苌汐在犹豫许久之后，还是推开了花景的房门。
“我就知道你会来。”花景仍是惯常的笑语盈盈，神色中看不出异样。
“你……没事吧？”
见到花景如此，苌汐反而不安，明明早些时候还见她状态不是很好，现在想来信司已派人将最后结果传达到，她没有丝毫不开心的迹象，实在不正常。
“笙小姐，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花景轻笑，“水静，你是否觉得，我现在很难过，被迫嫁给副长，是委屈了我？”
“水静，一开始我确实悒悒不乐，因为我以为，我会进皇宫，谁知道峰回路转，我终是遂了心愿。”
“我想……”苌汐困惑不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很简单。”花景答得从容，“嫁给玖夜副长，是我自愿的，或者说，是我暗示信司总长这样做的。”
苌汐去取茶杯的动作微滞，她怔忡着停下，望向花景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笙小姐，你说嫁给副长……是你愿意的？”
“我知道这样告诉你，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是，的确如此。”
苌汐蹙眉：“难道说……你一直就在做着嫁入聆神组的准备？你没想过，倘若太子没有将你赐给副长，而是赐给了其他队长呢？”
“所以我才会暗示信司总长，让太子将我赐给玖夜。”
“你这么确定他会同意？”
花景笑道：“总长是明白人，他会了解，我既然一定会留在聆神组，又何必不让我如愿，毕竟这对我们都不好。”
“水静，说得逾越一些，即使你是正统驭灵者，可也迟早要离开。而我，只要嫁给玖夜，那将是一辈子的事情，我走不掉，我会用一个驭灵者所有的实力去保卫他们视作生命的聆神组，从这一点来看，我比你更可靠。”
……苌汐蓦然觉得，自己已无话可说。
明明每句话都是正确的，都无可辩驳，那为什么她会莫名的不开心呢？
“我想，我该走了。”她起身，却又在欲离去的刹那被花景唤住。
“水静！”
“嗯？”
“你……也喜欢副长吗？”
这个问题略显突兀，苌汐注视着她，沉默片刻，神情平静。
“你多心了，我喜欢的不是副长。”
花景没有再问下去，她轻缓地垂下眼帘，唇角微扬，仿佛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情，娓娓道来。
“也许你不能想象，我在见玖夜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他。”
“是么。”
“是啊。”花景眉眼间带着隐隐的娇媚笑意，风情万种，“彼****一袭素白长衫，风神凌俊，站在我面前，说他是聆神组的副长玖夜清，那时我就知道，我逃不开这个男人了。”
不需要理由，那一刻就已认定，此后无论聆神成员前来光顾紫池屋多少次，她眼中看到的，也只有一个玖夜清。
苌汐叹道：“早些时候，我还以为，你对辰潇有意。”
“那****对辰潇殷勤，不过是因为想要接近你，确认你的身份而已，你果真还是太年轻了。”
苌汐未置可否地浅笑：“就如同笙小姐方才误会我喜欢副长一样，每个人都会有看不透的东西，何必以阅历来作借口。”
突如其来的直率让花景一时无所适从，她望着苌汐，没有接口。
“笙小姐，关于你嫁到聆神组的种种，以后我都不会再提起。我只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承诺，协助副长保护聆神组，永不退后。”
语毕，苌汐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没有再给花景说话的机会。
似乎每一件事都在花景的计划之中，花景也早就知道，自己迟早会嫁给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人。
花景说过，喜欢一个人的力量巨大。
果真如此。
她并非因为自己莫名其妙成为了花景的一步棋而郁闷，她只是觉得，自己怕是永远也做不出像花景那样的决定。
无论那个人是否也钟情于自己，也不在意将来会有怎样的改变，只是喜欢，只是想得到，所以坚持。
说不羡慕，是假的。
苌汐在庭院中久久站立，仰望着天边新月如钩，静默无言。
如果自己不是驭灵者，如果自己不需要面临诸多的艰难选择……
她又何尝不希望，勇敢一点点。
玖夜大婚的前一日，聆神组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忙碌局面。
各项工作纷乱琐碎却又有条不紊地被信司逐步安排下去，喧闹的气氛极好地渲染出聆神组对这件婚事的莫大重视。
说也难怪，聆神组从未遇到过此等赐婚的大事，何况主角还是副长，自然要认真对待。
几位高级队长都去帮着布置了，相比之下，苌汐倒成了最清闲的一位，这些事她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无聊地四处游荡。
……在这么热闹的场合里，不知真正由心快乐的，又有几人。
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苌汐叹息着，无意中抬头，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走到了后苑。
现下未到秋季，后苑的清晓花还没到开放的时节，月白色的花蕾星星点点隐在青翠枝叶间，远望美轮美奂。
她喃喃低语：“清晓花又要开了。”
“是，清晓花最美之际，唯秋而已。”
清冷的男声蓦然自身后响起，苌汐讶然转身，见玖夜于不远处站定，白衫金带，长身玉立，冰雪俊美的脸上恍然带了一抹笑意。
“副长？你还没有去试穿喜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