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玖夜淡淡一笑，“纵使你现在去了那种地方，大概也没人能把你怎样了。”
副长难得开玩笑，苌汐在他的注视下尴尬地移开目光，却是心中微暖。
“不仅如此呢，巡查抓贼取缔非法组织，我们做的事情，苌汐如今都可以帮忙了，轻车熟路。”暮龙又道，“我早说过，天天委屈苌汐在驻地做杂务，也真是屈才了。”
辰潇自始至终低头啜茶，没有开口，只是微笑。
听得信司轻声问：“川凌怎么神色那么奇怪，这几日见你都不爱说话，身体又不太好了么？”
苌汐下意识转向雪澈的方向，一直处于游离状态的后者“嗯”了一声，神情漫不经心。
“我一直在听啦，总长，我又不是暮龙，总喜欢随便插话。”
暮龙郁闷：“怎么又是我……”
“我也是在想呢。”雪澈望着苌汐，温柔地笑了笑，“小丫头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不知为什么，这样略带孩子气的他，会让苌汐有了莫名的难过。
当初在紫池屋，她用他的杯尝碧溪琼酿，很不服气地辩驳说自己不会永远都是个孩子。
想想也不是多么长久，却连心境都不同了。
或许一日一日时光的流逝，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属于恩赐。
她顿了顿，微笑道：“我……去给大家换茶。”
……然而尚未起身，门就被一个队士推开了。
“总长，驻地来了一位姑娘，点名要见水静小兄弟。”
“要见我的姑娘？”迎着队士颇为暧昧的眼神，苌汐很不自然，“不可能吧……”
“难道是暗恋苌汐的女孩子？居然追到驻地来了。”暮龙促狭地笑着，“喂，那姑娘什么模样？”
队士道：“二十余岁，穿着朴素，却还是……很美。”
信司疑惑：“二十多岁？比苌汐年长很多啊，怎么会……”
“我……我去看看。”苌汐仿佛明白了什么，急匆匆出门，只留下了身后不明所以的一群人。
她跑得很快，她预感到了，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的、点名要找她的女人，只有一种可能。
她所有的问题，所有的担忧，都得拜托这个女人来解答。
……花景笙就站在驻地门口，望着她飞奔而来的方向。
苌汐停住脚步，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多日不见，花景似乎憔悴不少，素淡的妆容和身上的粗布裙衫都意味着她最近生活的很狼狈，若不是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依旧妩媚，苌汐根本想不到这就是那个紫池屋的主人、帝都第一美人笙小姐。
想来，她沦落至此，也是拜谙影所赐。
沉默片刻，花景安静地开口：“水静，帮我一把，可以么？”
没有说任何理由，从苌汐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她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
苌汐必然会答应，或者说，她别无选择。
拉拢花景，总比把她推向谙影一方要好，何况，这是个如此聪明的女人。
苌汐叹息：“笙小姐，我替谙影向你道歉。”
“我也要替霏芜，向你道歉。”花景的笑容有些忧伤，“她……执意不肯和我一起走。”
“我知道，她喜欢谙影。”
“嗯。”
“喜欢一个人，居然有那么大的力量，让她连姐姐也背弃么？”
花景疲惫地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喜欢一个人真的力量巨大。”
苌汐静默不语。
也许她是没有资格去责怪霏芜的，换个角度说，她坚持要留在这里不和谙影回去，又何尝不是背弃哥哥的行为？
只不过她不清楚，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不是，喜欢。
“谙影已经决定了，要帮三皇子夺得皇位，希望得到我和霏芜的协助。”花景蹙眉，“水静，你该知道的，他的目的绝不仅仅是这个。”
“我知道。”苌汐点头。谙影要协助三皇子登上皇位，无非就是要与拥护太子的聆神组作对，而最终的矛头，指向的还是她。
况且，若是三皇子成了帝国之主，谙影通过他，就有机会动用整个坼曦帝国的力量，到时候想振兴家族，便不是难事了。
而花景姐妹本来是在他计划之中的，支持他也看上去是理所当然，只是谙影没有想大米，花景笙竟然会拒绝。
“谙影不会放过我的，我们从前的交情，还不足以让他心软。”
“那是自然，连对我这个妹妹，他都不退步。”苌汐黯然垂眸，“只是可惜了霏芜……”
“她自己选择的道路，自己负责，但是……”花景望向苌汐的沉静的目光中，终于带了一分恳求，“若有一天你不得不出手，请放霏芜一条生路。”
她毕竟是我的妹妹。
“我答应你。”苌汐答应得毫不迟疑，“霏芜也帮过我，我不怪她。”
“那……”
“我想，现在当务之急，是该想一想，如何把你的事情……告诉副长他们。”苌汐回身，看着不远处三三两两朝这里张望的队士，很是无奈，“你要留在这，实在很棘手，若副长不同意，还得另想办法。”
花景波澜不惊地点头，用笑意很好地掩饰了幽静眸底一闪即逝地哀婉。
是否在自己作出决定的瞬间，就意味着再也没有退后的可能。
自此，或许每行一步，都变得分外艰难。
毋庸置疑，花景的到来，让几位高级队员倍感意外，然而当苌汐解释清楚情况后，这种意外就变成了为难。
他们不能无视纪律留一个女人在这里。当初苌汐的来路只有他们几个知道，要掩人耳目很容易，包括后来苌汐去救他们，由于形容与之前相差甚远也能蒙混过去。而花景的情况不似苌汐，她的到来已经惊动了队士们，再扮男装显然有欲盖弥彰之嫌，更何况从前花景是来过驻地的，虽然现在衣着反差太大，但时间久了，难免会被一些资深队士认出来，那样就不好处理了。
苌汐很清楚他们的顾虑，也不能多作劝说，只得先将花景安置在一个偏僻的房间，不让她随意走动引人怀疑。
无论怎样，总不可以把花景放到谙影一边去，大家都清楚，这个时候，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得多。花景能放弃谙影来这里，足以说明她对聆神组的情谊之深，况且她还是一个驭灵者，即使血统比起苌汐差得较远，实力却也足够了。
……本来说好缓两天再议的，谁知第二天早上，苌汐起床前往，却发现花景已经不见了。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屋中被收拾的干净整洁，仿佛从未有人住过。
苌汐愣了几秒钟，猛地转身朝外跑去。
结果还没到门口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苌汐？”风千奇怪地低头看她，“这么急要去哪？”
苌汐郁闷地揉着额头：“去找花景，她走了……”
暮龙奇道：“哪走了？在总长屋里呢！”
“总长屋里？”苌汐惊讶，见身后的辰潇和雪澈都在向自己点头，这才相信，“她去找总长做什么？”
“好像是总长提出要和花景谈谈，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道。”
“好吧，她没有走就行。”
暮龙轻声嘟囔：“不过……总长找她谈话，该不会是要劝她离开吧？”
风千无奈地拉了他一下：“别添乱了。”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么？”苌汐急切道，“花景绝对不能走啊！”
“乖，若有一点希望，我们也不想让她走。”辰潇温言安慰，“聆神组不留女子的规定沿袭至今，我们也……放心，就算实在无能为力，我也会负责把她安置好的。”
“嗯，麻烦你们了。”
“苌汐，其实你一直都在试图自己解决问题吧？”
“啊？”
“我是说，以后有什么难事，大可不必瞒着我们，再如何，大家一起，总比一个人应对要好。”
苌汐知道他在暗示自己当初独自前往紫池屋的事情，凭辰潇的缜密心思，很容易就能与现在的情况联系起来，自然也清楚她去找花景是为了什么。
然而没有责怪，只是关怀。
话已至此，除了感激，她实在不能再表达什么了。
不过……对于祭音来找自己的事情，还是不提起比较好，毕竟，这并不是那么令人愉快。
川凌会保密的。
想到这里，苌汐忍不住向雪澈投去一瞥，后者似有感应般回眸，笑意无邪温暖。
不要担心。
自那日与信司谈完话，花景就一直神情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她缘由也不肯说，着实把苌汐急得不行。
按理说，暮龙他们认识花景比她更早些，却也都道没见过这么反常的笙小姐。
“笙小姐一向通晓人情，明达聪慧，从没看到她如此为难过。”辰潇如是道，“我实在猜不出总长对她说了什么。”
“反正不是赶她走。”暮龙靠在栏杆上，老神在在，“不然凭笙小姐的个性，早就离开聆神组了，绝对不可能还留在这儿。”
风千表示赞同：“你难得说句明白话。”
苌汐一头雾水：“除了这个，总长又有什么可以和笙小姐谈的？”
风千思忖着正欲开口，忽见雪澈远远走来，行至面前，神色略有不豫。
“川凌，怎么了？”
雪澈不露痕迹地向苌汐投去一瞥，复而低声道：“海程安来了。”
众人均是一怔。
暮龙怒道：“他来做什么？莫不是又为了苌汐……”
“他正和总长副长在前厅谈话，这次……不是为了苌汐。”
“嗯？”
苌汐了然：“是为了笙小姐？”
雪澈微微扬起唇角，表示赞许。
辰潇风千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头。
凭他们多年来对信司的了解，已经大致猜出总长此次的用意了。
一行人刚刚到达前厅，就见到海程安和信司交谈着从里面走出来。
抬头发现雪澈和苌汐，海程安也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只是阴鸷地扫了二人一眼，轻哼着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