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来官衙。不知道为什么,自小我便对什么法庭、监狱(就是现今的官衙、天牢)很忌讳,不喜欢谈论这些地方,也不喜欢去这些地方。在现代,我没有去过法庭,当然,也是没有机会去;在古代,一与那些官差打交道,便觉得很不自在,老觉得那些官差们,非善类,大概是受电视剧和小说的蛊惑和误导……
收回思绪,看着眼前李厚和一个黄衣官差在交谈,那黄衣官差不时拿眼瞟向我,脸上尽是不屑的神情。我苦笑了一下,本身自己便是丑女,过去胖的话,皮肤大概还要好些,而今因病憔悴成这样,肯定是不能见人的吧。更可笑的是,我因误食了曲菜娘子,脸一直是浮肿的,骷髅般的身子配上浮肿的猪头脸,我自己都不敢想是怎样吓人的模样!
原以为我们无权无势,要进地牢得费一些周章,没想到那黄衣官差还是领我们去了,我心里满是感激之意,在晋国待着的这段时间,晋国的规章法律,执法的严谨,都让我在心内大为赞叹!
这里的天牢,和我想象的没有什么差距,就是更阴暗、潮湿了点,到处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到了!”那黄衣官差领我们到一牢前,大声喊道,“那个犯偷盗罪的,过来!”
原来一个牢里不只一个犯人!我正暗叹道,李厚忙推我上前:“小若,快去!”
“快点啊,只有一刻钟的时间。”那黄衣官差不耐烦地对我们叮嘱了一句,便走了。
“小若!”曹感走了上前,惊愕地叫道,“你……你怎么来了,你的身子……”
我的眼泪不觉流了下来:“你这个傻瓜,怎么去……”话说到一般,却难再讲下去,只觉喉咙和胸口堵得慌,他今日的所作所为,还不是拜我所赐,我有何理由去苛责他?
“对不起,小若!”曹感低下了头,语气里尽是愧疚之意,“我……我……”想必那偷盗之事,说出来也让他觉得难堪吧,他平日是那样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啊!
“不要说了……”我打断曹感的话,抽泣道,“不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不,小若,你没有错!”曹感抬头,望着我,爱怜地说道,“是我没用,是我……”
曹感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颊,拭去我的泪珠,笑道:“我真是个骗子,一直说要给你幸福,结果却什么也给不了你……”
“别说了,曹感,”我有些哽咽了,“别再说了,你……你的心意,我都懂,都懂……是我不懂事,都怪我连累了你。”
“傻话,”曹感说道,“什么连累不连累,这么见外的话。”只是,我怕以后自己不能照顾你,怕……”
“不会的,”我抽泣道,“一定会……没事的……”其实我早就听说晋国法纪严明,连偷盗这种小罪也处罚很大,曹感他,这次只怕真是栽了!
“李厚!”曹感叫了叫一旁默默的李厚,李厚一脸不情愿地走了过来,曹感拉着他的手,诚恳地说道,“李厚,我知道,我欠你们家很多钱,一直没有还上,只是这次……唉,我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托付你什么,不过,看在我们曾经要好的份上,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小若?她现在还病着呢。”
李厚看了我一眼,努了努嘴,没有回话,然后一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李厚,如此大恩,他日曹感必定相报!”曹感对李厚感激地说道。
李厚勉强笑了笑,说道:“时间快到了,你们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说完,就走到一旁了。
我心中早料到这一幕,也猜到李厚必定不情愿做此事,在曹感面前,我也没有表露出来,只苦笑道:“你放心吧,既然李厚答应会照顾我,你就……”唉,这话,怎么说的怎么蹩脚和别扭呢,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说的我自己又感伤起来。
曹感却突然支吾起来:“小若……我……”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苦笑道。
“据说,偷盗……都是要判充军刑的……我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这里了。”曹感感伤地说道,“我不怕吃苦,却唯独放不下你,我这一去,吉凶难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病好了,能找得到合适的人家,就……就嫁了吧……”
“你……”我被曹感的一番话说的又好气又好笑,转念一想,我已经过了及荆之龄,他们看来,的确是该嫁了,曹感会这么说,也是为我好吧,只是,他哪里会知道我的心思!那在我梦中萦绕已久的身影和曹感真实而又可靠的的感觉,娘亲的殷殷期盼……,唉,不想也罢。
“曹感,你别忘了,我们是指了婚的,我……”我想起曹感照顾我的一点一滴,心中一阵心酸,“我会等你的……”
“小若……”曹感有些哽咽了,的确,这大概是我对他说过的,最暧昧的一句话了。只可惜,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说的。
曹感紧握着我的手,我们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却良久无言。
“时间到了,你们该走了!”方才领我们进来的黄衣官差走了进来,朝我们喊道。
曹感忙松开我的手,苦笑道:“小若,没事了,你回家去吧,记得,去找李大娘,好好照顾自己……”
听曹感一连串的叮嘱,我唯有不断地点头。
“小若,你身体弱,今日回去,便不要再下来了,嗯?”曹感担忧地说道,“我们……总会有相见的一天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忧心。嗯?”
我点头,忍住眼中的泪水:“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等你回来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我又再次哽咽了。
“嗯,放心吧,我身强力壮,可以吃苦的……”曹感安慰道。
“小若,该走了!”李厚走过来说道,“曹感,我们要走了。”
“嗯。”曹感点了点头,“李厚,拜托了!”
那黄衣官差走了过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可以了,时间到了,还不快走!”
我和李厚唯有跟着他走了出去,我心中此刻已是痛楚难当,生平从未尝试过如此滋味,举目无亲、无亲无靠,甚至连温饱也成了问题,我该往哪里去?我突然茫然了起来。
那黄衣官差也算得上是个好人,待送我们出官衙后,大概是见我悲戚的样子,不忍,便相告:“你们也不要太难过了,他是人赃俱获,抵赖不了的。现在洪灾刚过,流民甚多,朝廷更是强力打压抢盗,这几日因偷盗进天牢的,竟然有七八十人!据说,后日便要发配到昆吾去。”
“昆吾?那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黄衣官差摇头叹道:“昆吾是我朝与与国的接壤之地,与国趁我朝天灾之际频频来袭,我朝已派淳于将军前往对敌。耐现今兵丁、粮草不足,朝廷便将那些犯了小罪的犯人充军,支援前线,唉,战势不妙,他们也是凶多吉少啊!”
闻此言,我的心一下子坠落谷底。从军、打战、凶多吉少……脑海里突然浮现一片的激烈战事场景出来,电视剧里曾看过的那些血肉模糊的场景一下子在我脑海里鲜明了起来,我胃里一阵翻滚,就要吐了出来。
“小若,你没事吧?”李厚望着我惨白的脸色,问道。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
“好了,我就跟你们说这些了,姑娘,请多保重!”那黄衣官差摇头说道,想必在他眼里,我是个很可怜很值得同情的人吧。
“多谢大哥!”我感激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他真算的上是个好人呢。